第17節(jié)
而就在南淵此言落下之際,一道聲音自旁傳來,回應(yīng)了南淵的問話:“我猜,既是對人,也是對事。” 南淵聽得這道聲音,當(dāng)即回頭看向說話之人,微微驚異道:“師兄?” 說話的青年踏著步子自屋外走進來,一襲布袍又破又舊,長發(fā)卻梳得一絲不茍,正是南淵的二師兄銀蜂。 自千山嶺一別之后,銀蜂帶著聽木山在山中獲救的眾人回到了聽木山,卻沒有想到不過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兩人便又再次見面。 “師妹,好久不見了?!便y蜂毫不客氣的在醫(yī)館中找了個地方坐下,咧嘴笑到,“沒想到你也在這里。” “師兄來此所為何事?”南淵問道。 銀蜂視線在醫(yī)館中四下掃了一圈,搖頭道:“自然還是老事情。” 之前南淵會在千山嶺遇上銀蜂,因為銀蜂正在千山嶺中調(diào)查與燭明殿有關(guān)之事,卻沒想到當(dāng)時他們非但沒遇上燭明殿的人,還撞見了一堆的麻煩,最后銀蜂只得先將燭明殿放在一邊,將其他人送回聽木山。如今該做的事情都已經(jīng)做完了,銀蜂自然要繼續(xù)開始調(diào)查,于是自然便也來到了逐浪城。 如今兩人都為燭明殿的事情來到此地,許多事情便方便了不少。 “師兄可有查到什么新的消息?”南淵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直接開口詢問。 銀蜂無奈嘆道:“師妹啊,我忙了好多天才查出這么點秘密,結(jié)果你一開口就全問了?!?/br> “也許我可以幫得上些忙?!蹦蠝Y笑到。 銀蜂搖了搖頭,干脆坐到了南淵的身旁,無奈道:“罷了罷了,誰讓我是師兄,自然應(yīng)該照顧師妹?!?/br> 南淵含笑點頭,等待著銀蜂開口。先前那老醫(yī)者雖不知銀蜂究竟是誰,但知道南淵實力不凡,這人既然是南淵的師兄,自然也不是什么簡單人物,于是很快讓小童替他斟了茶來,銀蜂也是毫不客氣,兀自接過茶喝了一口,這才對身旁的南淵低聲道:“這次我從聽木山過來的時候,順道遇上了些以前與燭明殿打過交道的勢力,查到了關(guān)于那個燭明殿殿主的一點事情,師妹你猜是什么?” 南淵沒有開口,等待著銀蜂揭曉。 銀蜂無趣的搖了搖頭,這才又道:“你看那燭明殿殿主有多大年紀(jì)?” “能夠建立燭明殿這樣的勢力,并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展到與四大勢力抗衡,燭明殿殿主必然城府極深,實力也極強?!蹦蠝Y這般說著,只是立即又道,“但師兄既然這樣發(fā)問,那么真相肯定十分出人意料,我猜那燭明殿殿主若不是年齡比旁人所料要大許多或者小許多,師兄不會有此一問?!?/br> 銀蜂托腮皺眉道:“師妹,你這樣我很難跟你聊下去?!?/br> “師兄,還請直說吧?!蹦蠝Y道。 銀蜂覺得南淵大概只有對那只小花妖才會充滿了耐性,否則不論跟誰說話都是直奔主題,他搖頭嘆了一聲,終于道:“我聽說,那家伙如今還不到兩千歲,認真算起來,恐怕也才一千五百歲左右。” “一千五百歲?”南淵低聲問了一句。 銀蜂挑眉:“是不是很驚訝?” 南淵沒有去應(yīng)銀蜂這話,而是接著道:“跟清時差不多年紀(jì)。” 銀蜂道是這師妹果然幾句話離不開那只小花妖,他點頭調(diào)笑道:“是啊,都是差不多的年紀(jì),你們家小花妖還在纏著跟jiejie撒嬌,人家卻都已經(jīng)建立燭明殿大殺四方了。” “我卻覺得清時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蹦蠝Y這般答了一句,心里卻依然在意那燭明殿殿主的事情,“一千五百歲在妖界不過還是個才會化形不久的小妖,又怎么會有這樣強大的實力?那個燭明殿殿主究竟是什么人?” “我查不到他的來歷,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這般年紀(jì)就有了這樣的修為,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br> 南淵抬眸看向銀蜂。 銀蜂話音一頓,繼而沉下臉倆,低聲道:“相傳許多年前,妖界中流傳有一種奪人內(nèi)丹修行的惡毒法子,那種法子能夠讓人奪得別人的修為,并在短時間內(nèi)成為強者而不用日積月累的修煉。不過使用那種法子,需要許多內(nèi)丹,也就是許多條性命?!?/br> 那種辦法,南淵曾經(jīng)聽說過,那是妖界的禁忌,是絕不能夠允許的事情。 南淵喃喃道:“師兄認為燭明殿殿主是用了這種辦法,才會擁有今天的實力?” “不然以他的年紀(jì),這么強的修為是從哪里來的?”銀蜂覺得此事十有八九如自己所料。 南淵沉默片刻又道:“可是這種辦法,太過殘忍,據(jù)說那修煉者也要經(jīng)歷極大的痛苦?!?/br> “師妹?!便y蜂輕笑一聲,似是喟嘆,他幽幽道,“有時候人到了絕路,便什么都顧不上了。” 第二十六章 “師妹, 你忘了這次逐浪城一戰(zhàn),城中眾人的死狀究竟是如何么?”銀蜂說到此事,回頭再次看向南淵道。 南淵當(dāng)然沒有忘記, 她心中十分的清楚:“所有死者的內(nèi)丹皆被人挖走?!?/br> 如此說來, 銀蜂的猜測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只是為什么是逐浪城,為什么是城主府?”南淵依然不解, 縱然是燭明殿要奪人內(nèi)丹,要做出這種事情, 但為什么會選擇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城。 對于南淵這個問題, 銀蜂卻像是早有所料, 他一手將茶杯放下,杯底觸碰著木桌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他指節(jié)在桌上敲了敲, 低聲又道:“這就是我所調(diào)查到的第二件事情,我正打算告訴你?!?/br> 南淵這才知道,銀蜂這一趟前來此地,所做的準(zhǔn)備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充足。 這回沒有等南淵主動開口詢問, 銀蜂便道:“我雖查不到燭明殿殿主的來歷,卻查到了燭明殿中其余人的來歷。” 南淵微有些驚訝,不得不說銀蜂辦事向來出其不意, 而這也是神木尊者會讓銀蜂出手調(diào)查此事的原因,他有許多方法能夠查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此法不同,便換另一種法門, 總能夠達到想要的目的。 銀蜂挑起眉峰,好笑的道:“這不是什么難事,因為這件事情當(dāng)初在妖界里面鬧出過不小的動靜?!?/br> “在兩千多年前,逐浪城的城主在一次出游當(dāng)中,撿到了一只生得十分離奇古怪的小獸?!便y蜂悠悠道,“那小獸還不會化形,修為也低,城主覺得它有意思,就將它帶回了家中。誰知道后來一番查探之下,才知道這小獸是一只十分珍奇的異獸?!?/br> 銀蜂說到此處,別過臉看著南淵道:“那異獸雖不如我們四大妖獸身份特殊生來便有無上實力,不過的確是個很少見的小家伙,逐浪城主好不容易撿了個寶貝,自然將他留在了府中,從此以后便有許多人慕名想要來見這異獸。城主于是干脆給這異獸做了個鐵籠子,將它關(guān)在籠中供人觀賞?!?/br> “如此多年過去,那異獸就成了城主府的玩物,成天被眾人褻玩,想來日子過得也并不舒服?!便y蜂說到此處,終于笑到,“所以后來有一天,那異獸終于在因緣巧合之下掏出了鐵籠,逃出了城主府。而他逃脫之后,很巧的進到了裂云城之中?!?/br> “裂云城?”南淵出聲問道。 銀蜂解釋道:“一個住著妖界四族中各種逃犯的地方,是妖界里面著名的兇城,不過如今那座城已經(jīng)成了空城。” 南淵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銀蜂隨之笑到:“當(dāng)初的那只異獸,后來在裂云城中學(xué)會了化形,更習(xí)得了不少妖術(shù),成為了妖界中的強者。他就是如今燭明殿中的副殿主,他的名字叫做堆雪?!?/br> 南淵道:“那只異獸是燭明殿中人,那么當(dāng)初的裂云城……” “不錯,我猜測燭明殿的前身應(yīng)當(dāng)便是裂云城,而如今燭明殿里的人,就是那些被四大勢力通緝過的家伙?!便y蜂舒展眉眼,說出最后的結(jié)論,替這段推論做下了總結(jié),“那個叫堆雪的家伙當(dāng)年在逐浪城受過那般氣,你說他能不對逐浪城出手?” 一切總算說清,但南淵心中卻總有疑惑未曾解開,這時候醫(yī)館中一些人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離開了,南淵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終于起身道:“我這么久沒回去,清時該擔(dān)心了?!?/br> “你們住在哪里?”銀蜂也跟著站起身來,他來到窗前看著那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籠罩上了陰云的天空,無奈道:“正好我剛來也沒有住處,不如與你們住在一道,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南淵也正有此意,這便點了頭帶著銀蜂一道離開了醫(yī)館,回到她原本住著的那處客棧當(dāng)中。 兩人走進客棧的時候,暮光已經(jīng)完全脫去了顏色,密布的層云里面開始降下透著陰冷的細雨,好在兩人回來得早,沒有被雨水所淋濕。南淵回來之后并未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推開了隔壁的房門,然而叫南淵心中詫異的是這房中空空蕩蕩,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小花妖住這里?”銀蜂適時走了過來,懶懶問了一句,光看南淵如此在意的模樣,就知道肯定是跟清時有關(guān)的事情。 南淵點頭,朝著房間未曾關(guān)上的窗戶外望去一眼,喃喃道:“下雨了?!?/br> “反正他是顆……是朵花,淋雨也沒什么大不了。”銀蜂毫不在意。 南淵搖了搖頭,找了把傘很快到了客棧大門處,正欲出去,便見清時與云定正從外面回來,細雨朦朧而下,將長街籠罩于薄霧之中,南淵不待猶豫,撐傘上前,替清時遮了細雨。 。 回到房間之后,清時才剛換上干凈的衣服,南淵便走了進來,揚了揚手中干凈的布巾朝清時笑笑。 兩人從前相伴而行的經(jīng)歷讓清時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當(dāng)即乖乖在凳上坐下。南淵合上房門,回身來到清時面前,開始用布巾輕輕擦拭他的頭發(fā)。 因為淋雨的緣故,清時早已經(jīng)解開了長發(fā),微濕的頭發(fā)披散于身后,漆黑柔軟長及后腰,南淵動作輕柔的擦拭著,不禁笑道:“我記得剛遇到你的時候,你頭發(fā)才到這里?!彼@般說著,在清時的頸后比劃了一下。 清時剛換上的衣服又被那長發(fā)潤濕了些許,南淵回身又拿起外衫替清時披上,這才重又問道:“先前忘了問,你與云定公子去了哪里?” “去逛街了,云定說這逐浪城街上有一間酒樓的菜挺不錯?!彼坪跏悄蠝Y擦拭的力道太小,弄得清時有些癢,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往后縮了縮才連忙捉住南淵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jiejie,有空我?guī)闳L嘗?!?/br> “云定公子不會是帶你喝酒去了吧?”南淵懷疑道。 清時連連搖頭,南淵聞到他身上并無酒味,這才松了口道:“現(xiàn)在逐浪城里不太平,不要到處亂走,也不許跟著云定公子去喝酒……”話音落下,南淵看著清時已經(jīng)成長得比從前寬闊的脊背,想了想改口道:“你現(xiàn)在長大些了,但也不能多喝,每次只能喝一杯好了?!?/br> 清時眨了眨眼,忍笑點頭,南淵說完這些事情,頓了片刻又道:“今日師兄對我說了一些事情?!?/br> “嗯?”清時輕輕應(yīng)了一聲,慵懶的聲音顯得有些軟糯。 南淵放下布巾,輕輕替清時梳理一頭長發(fā),一面道:“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那個我們一直追查的燭明殿殿主,竟然與你差不多年歲?!?/br> 清時微微垂眼,南淵站在他身后,也不知他是否在認真的聽著自己的話,南淵說完這話良久也沒有聽見清時的回應(yīng),她輕輕抿唇,接著又道:“不過你們兩個年歲差不多,其他地方卻是天差地別。” “是嗎?”清時終于回應(yīng)了南淵的話,他回眸抬起頭來,似是好奇的向南淵問道:“銀蜂師兄說了些什么?” “燭明殿殿主的修為深不可測,師兄說他應(yīng)是用了妖界禁忌的陰損法子,靠奪去旁人的內(nèi)丹提升自己的修為。”南淵聲音平靜,搖頭又道,“我本認為應(yīng)該不會有人去用那種害人害己的法子修行,但師兄說,有時候人被逼上了絕境,就什么也顧不上了。” “我想不明白。”南淵說到此處,不覺往清時看去,“清時,如果是你,身處絕境,你會用那種方法么?” 清時微不可見的怔了怔,他自南淵的手中接過濕潤的布巾,卻未立即放下,只緊緊拽在手中,布巾被拽出縱橫的褶皺,他仿若未覺,視線毫無焦點的看著前方,猶如一具精致卻毫無知覺的木人。 南淵問完那問題之后,卻像是并不如何在意答案,開始轉(zhuǎn)身收拾起桌上的東西,待回過身來,才見清時依舊是那副動作,只是微微抬起了頭,與她對視在一起。 兩人視線交錯間,窗外的雨滴墜下已經(jīng)響過了一聲又一聲,聲聲落下,寒風(fēng)入窗。 南淵側(cè)身去關(guān)窗,動作間才聽得清時聲音輕淺道:“不會?!?/br> 得到回應(yīng),南淵回望,便見清時臉色微白坐在原處,喃喃笑到:“當(dāng)然不會?!?/br> 南淵輕聲道:“臉都凍白了,快去休息了?!彼f著替清時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外袍,一面動作一面若有所思道,“如果是我,我也不會,這天底下總沒有絕人之路,就如同當(dāng)初我在絕路上——” 說到此處,南淵停下話音,卻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就像她當(dāng)初在絕路的盡頭,遇見了清時。 這些話南淵自然是沒臉直接對著清時說出來,她替清時撥開頰邊一縷發(fā),這才起身道:“我要回房間去了,你早點休息。” 離開清時房間之后,南淵便也打算休息,誰知出門之后才看見不遠處云定與銀蜂二人正在交談,她于是也走了過去,銀蜂見她到來,于是道:“師妹,剛才我已經(jīng)將燭明殿的事情告知了云定,他答應(yīng)調(diào)用狐族的力量來幫我們?!?/br> “也好。”南淵與銀蜂同屬聽木山,相互自是已經(jīng)了解,不必詢問她便已經(jīng)明白了銀蜂的意思。 逐浪城城主府一家全無活口,只剩下一個被神秘救下的城主少爺,如果那群燭明殿的人目的真的是他們所料的那般,那么他們遲早還會再來取走那位小少爺?shù)男悦?/br> 而他們?nèi)缃裥枰龅氖虑?,就是等?/br> 第二十七章 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但卻可以選擇做些事情讓它顯得不那么漫長。 比如現(xiàn)在。 南淵一行人為了保護那位城主家的公子,如今都已經(jīng)搬到了醫(yī)館當(dāng)中,南淵忙碌著替醫(yī)館中的老醫(yī)者治病救人, 清時便也跟在一旁幫著干活, 另一邊銀蜂不會救人也不會照顧人,只得在旁拉著云定說話。 “你真的認為, 那個堆雪會專程帶人來殺這個孩子?”云定輕瞥著銀蜂,忍不住出聲問道。 事實上那日被清時帶出去見過了那個胖子堆雪之后, 云定已經(jīng)知道了其中一些隱情。當(dāng)時逐浪城中真正發(fā)生的事情, 恐怕與銀蜂所料差別極大。至少他知道, 當(dāng)初對逐浪城出手的那群人,的確不是燭明殿中人,相反, 出手救人的那個胖子,才是真正的堆雪。 雖然這樣的真相讓人有些意味不明,云定也不知道堆雪為什么要出手救人,但事實確實便是如此, 他心中知曉真相,卻不能夠說出來,實在是堵得難受, 只能夠靠著旁敲側(cè)擊的辦法,希望能夠讓銀蜂稍微理解到一點自己的意思。 但看樣子,銀蜂絲毫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只道:“整個城主府的人都死了, 你認為他會放過這唯一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