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了昂首，看了眼天空，那年的天空，雖然沒今日的這么藍(lán)，但卻也沒有一絲白云，淡淡的，淡的讓人絕望。

    “二妹，這話我怎聽著這么耳熟？那年，十歲吧，我走路腳滑，不小心撞了一下，你那如珠如寶的表妹蘇蕓蕓，她就縱仆將我按倒在地上，狠狠的踹我的腰，一口一個賤皮子，當(dāng)時寧兒就是那么喊的，有什么沖奴婢，別傷小姐……哈哈，其實我看見了，你就藏在不遠(yuǎn)處的角門上看戲，最后看的差不多了，才裝模作樣出來救我，你說，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第105：撥亂反正

    慕容久久含著溫婉的笑，幽幽的看著狼狽的慕容子妍。

    此情此景恰似十歲那年，只是，她沒興趣毆打這個女人，怕臟了手。

    而聞言，慕容子妍則瞬間有了種遍體皆寒的感覺，她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即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她在笑，笑的是那樣的高貴美麗，云淡風(fēng)輕。

    但她卻覺的，這個女人美的彷如一顆正在滲著血水的骷髏，卻偏禁錮在這張，如詩似畫的美人皮下，讓她莫名的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懼。

    “你……你不會幫我的，對不對？”

    慕容久久淡雅一笑，幽幽的道：“白日變成了黑夜，錦衣玉食化作了冷飯殘羹，嫡出長女成為了卑賤，如今好不容易撥亂反正，如何還有反手的道理，嗯？”

    “撥亂反正，呵呵，好一個撥亂反正……”

    慕容子妍仿佛悟了，她忽然失魂落魄的笑了起來，但一瞬間，她失魂落魄的眸中，就迅速閃過了一抹兇狠的殺機(jī)。

    “賤人，你去死吧。”

    慕容子妍忽然拔下頭上的發(fā)釵，發(fā)了瘋似的就朝慕容久久撲了上來。

    但慕容久久躲也沒躲，只是譏諷的看著她。

    “放肆。”

    阿秀一聲斷喝，抬掌就朝慕容子妍打了上去。

    “叮?！?/br>
    發(fā)釵落地，發(fā)出尖銳的刺鳴。

    阿秀怕慕容子妍在起來行兇，一腳就狠狠踏在了她的腰上。

    “啊……”

    慕容子妍一聲慘叫，身子疼的竟是微微抖顫了起來，她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恨的，伏在地上竟是淚流滿面。

    “慕容久久你這個賤人……”

    “還不快將你家主子帶回去，免得臟了大小姐的眼，”阿秀冷冷一語。

    那旁上早就嚇傻的婢女冰兒，趕忙就去扶地上的慕容子妍，但慕容子妍似乎傷的不輕，怎么扶也扶不起來，只好到外面又叫了幾個人，將她們主仆送了出去。

    “小姐，這二小姐如此的不知好歹，要不要奴婢……”

    阿秀沉著臉做了個殺人的動作。

    慕容久久搖頭，“且隨他去吧，若她就此心服，自不會在來找我生事，若她依舊心存歹念……”

    她含笑的眸中，忽然閃過了一抹薄涼的兇光。

    阿秀寧兒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她們知道，小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主，之所以放過慕容子妍，怕是肚子里又轉(zhuǎn)上了什么壞水。

    二小姐，您自求多福吧。

    “阿秀，順天府那邊情況如何？”

    她隨口問了句。

    阿秀詭異一笑，“聽說用了些刑，怕是下午就該真相大白了?！?/br>
    “嗯。”

    慕容久久應(yīng)了一聲，又開始繼續(xù)跟她手中的繡活，做起了殊死搏斗，好好的一只香囊，這一上午，不知被她拆了卸，卸了拆的多少遍，也終沒能鼓搗出個成品。

    “算了，下午再說吧?！?/br>
    下午。

    果然如阿秀所說，昨日被帶進(jìn)你天賦的蘇氏，今日便徹底的招認(rèn)了，而她不僅招了與太子側(cè)妃聯(lián)手殺害慕容子冰，家伙慕容久久的事實。

    同時順天府官差，竟還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了相府大房老爺，慕容修一家，竟也全然不光是受害者。

    私下竟與蘇氏聯(lián)通，涉嫌朝中買官賣官一事。

    誰也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場命案，竟在朝中激起了千層大浪，與此同時，順天府府尹張大人親自舉報，工部尚書，也就是蘇氏的兄長，蘇大人曾行賄于他，雖銀兩不多，卻被順天府尹盡數(shù)都夾在奏折里，送上了金鑾殿。

    一時間。

    原本尚算平靜的冬月京城，無形間，竟染上了一片風(fēng)聲鶴唳。

    天子震怒，一旨就褫奪的蘇氏的誥命封號，并且予以嚴(yán)厲的訓(xùn)斥，同時，也將涉嫌買官賣官大案的另一個嫌疑人，相府大房，慕容修抓獲歸案。

    所以今日的相府，異常熱鬧。

    “只是，買官賣官……”

    慕容久久著實意外了一下，之前她設(shè)計蘇氏入獄，原意只是想毀了蘇氏的一切倚仗，卻沒想到竟還查出了這樣的事。

    “小姐。”

    阿秀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靈機(jī)一動，道：“之前您不是一直懷疑，大房夫人林氏那日吊喪，故意針對您，企圖對您行兇嗎？奴婢猜測，該不會正因為此事，他們受制于夫人，才會……”

    “哎呀，那子冰小姐的死，又算怎么回事？難不成是大老爺默認(rèn)的？”寧兒似乎也聽出了味，瞪大了眼，一聲驚呼。

    慕容久久聞言，諷刺至極的一笑，“依大伯的財力，根本不足以買官，怕是蘇氏許與他什么好處，令他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顧，推出去給蘇氏當(dāng)?shù)队茫瑓s不想，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就是人性啊?！?/br>
    阿秀撇了撇嘴，又道：“聽說，大老爺也不是給自己買官，是為了大房的堂少爺?！?/br>
    堂少爺，那個僅見過一面，總愛低著頭，沉默寡言的堂兄，慕容瑞安？

    “罷了，不必理會他們的事了，那幕后真正cao縱買官賣官的主兇，可查出來了？”其實慕容久久懷疑那主兇是工部尚書府，不然蘇氏也不會這么大的膽子。

    但阿秀搖頭，“聽說夫人供出了一個吏部的官員，但當(dāng)官差拿人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死在了家中，線索便也就斷了，并未牽扯到工部尚書府，據(jù)說，今日早朝上，工部尚書蘇大人負(fù)荊請罪，滿口認(rèn)罪，說自己因憐惜meimei才一時糊涂行賄。”

    “到底行賄的數(shù)額也不大，被陛下罰了一年的俸祿，卻是保住了烏沙，便宜他了，”阿秀撇著嘴道。

    正說著話。

    絳紫院外，又有客到。

    慕容久久抬頭看去，不覺一笑，稀客呀。

    隨即款款起身笑道：“孫女見過祖母，見過大伯母，您老人家有什么事，派下人到孫女這說一聲即可，何苦登門，這不是折煞孫女嘛?！?/br>
    她態(tài)度恭順客氣。

    但老夫人羅氏的面上，卻始終攏不出相應(yīng)的表情，她一身暗灰色調(diào)的圓紋馬面裙，銀發(fā)束起，固定在一套白銀的頭面上，手扶一桿紅木拐杖。

    第106：求人的態(tài)度

    陽光下，還以為是從古墓里走出來的佛爺。

    一張老臉，灰敗而陰冷，沒有一絲一毫的人類表情，大概，慕容子冰的死，與大房老爺?shù)耐蝗蝗氇z，也是傷她極深，只是，這又怪得了誰呢。

    老夫人渾濁的目光，就這么直直的盯著慕容久久看。

    片刻才道：“不敢，如今壽安堂，可萬攀不起你絳紫院了，我這把老骨頭若不親自前來，怕是今日也是請不動你的。”

    慕容久久無聲的笑了笑，“寧兒，為老夫人與大伯母看座，阿秀，把我最新得的那盒茶葉泡上，讓老夫人也嘗嘗鮮?！?/br>
    “是?！?/br>
    兩個奴婢四散而去，很快就將一切準(zhǔn)備好。

    大伯母林氏，從一進(jìn)門，幾乎哭紅著一雙眼，又是祈求又是期盼的望著慕容久久，此刻見大家坐定，她仿佛終于忍不住了一般。

    忽然就跪倒在了慕容久久的面前，哭訴道：“大侄女，千錯萬錯以前都是大伯母的錯，委屈了你，但我求你，求你放過我們家老爺吧，他也是聽信了jian人之言，才走錯了路……如今他在牢中，如何受得起刑呀，嗚嗚……”

    慕容久久面色一變，嚴(yán)聲道：“大伯母這是做什么，快快請起，你們都是久久的長輩，這般，不是來生生折久久的壽嘛。”

    “老大家的，快起來，成何體統(tǒng)？”

    老夫人也冷下了臉，斥責(zé)了一句。

    大伯母林氏才摸著眼淚，傷心的坐了起來。

    老夫人此刻在次打量了慕容久久一眼，心中雖是萬般的惱恨，但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商量之態(tài)，沙啞的道：“蘇氏入獄，包括牽連出你大伯買官的事，都跟你有關(guān)系吧？”

    之前剛出事的時候，老夫人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一切跟一個區(qū)區(qū)閨中女子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

    但細(xì)細(xì)思想下來，諸般疑點(diǎn)，又都指向了眼前的這個孫女，她今日是來碰運(yùn)氣的，也是來確定這個事實的，所以她的一雙目光，一直死死的看著慕容久久，生怕錯過了她一絲一毫的情緒。

    但是她失望了，慕容久久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

    只是用她一貫的清淡語氣，緩緩道：“祖母的話，請恕孫女聽不大懂，孫女不過區(qū)區(qū)一介弱女子，若有如此之能，便也不必受之前的那些苦了。”

    這老夫人又是何等老jian巨猾之人，她一聲冷笑，“別以為我老了就糊涂了，就算你沒有這般能耐，但此事也必定與你有干系……你，必須讓你大伯安然無恙的出來?！?/br>
    老夫人的口氣，驟然變的無比嚴(yán)肅。

    必須？安然無恙的出來。

    慕容久久明麗的雙眸，瞬間微微的瞇了一下。

    到是她身后的寧兒跟阿秀，面上不約而同的閃過了惱色，這老太太以為她是誰？以為順天府衙是她們家開的不成，你說必須安然無恙的回來就回來，真當(dāng)自己是老佛爺了。

    沉默了片刻。

    慕容久久終于開口，幽幽的道：“祖母這是在命令孫女嗎？”

    老夫人瞪著慕容久久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霸道了抬了抬頭：“我是你的祖母，我說的話你必須遵從，別忘了，當(dāng)初要是沒有我，你以為你有今日？”

    若非還存了幾分理智，否則這老太婆又要一口一個小賤人的罵了。

    “祖母說的對，沒有您，孫女的路也走不了這么順當(dāng)，但是沒有我，祖母想接大伯三伯兩家入京，怕是也沒這么順當(dāng)，咱們不過各取所需，您若非要為老不尊，拿身份壓人，請恕孫女不能遵從，阿秀，送客。”

    慕容久久垂下眼簾，漠然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