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誰知慕容久久并沒有為難他，直接便站起了身，有些事，總要結(jié)束的，長痛不如短痛。

    秦毓質(zhì)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何承諾，但她冰雪聰明，自然多少有所猜測，只是蹙了蹙眉，她并沒有說話。

    目送著慕容久久離開，她一個人在秋千上又蕩了幾下，原本今日看了宮雪漫那虛偽的女人吃癟，是該高興的，但她僅高興了幾下，就沒覺的有多高興了。

    然后她走下秋千，直接就攀上了墻頭。

    天已經(jīng)接近秋季，涼爽的風吹來，吹散了她額前的碎發(fā)，亦吹開了她一身湖水般，粼粼的綠衣。

    微昂的頸項，如傲慢的孔雀一般，遙遙望去，只見遠方宮闕深深。

    第205：你生氣嗎

    “笑什么呢……咦，秦郡主？”

    花千葉老遠便聽到院子里傳來的笑聲，可一進來，只見秦毓質(zhì)一人獨坐在墻頭上，這個女子，雖不是極美的那種。

    但她時常坐在墻頭上遠眺的樣子，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孤高之感。

    聞言。

    秦毓質(zhì)回眸望來，笑道：“阿久出去了，好笑的事也笑過了，花公子只管到街上打聽打聽便知道?！?/br>
    花千葉挑眉，走到墻根處，問：“我發(fā)現(xiàn)你很喜歡坐在墻頭上？”

    “因為坐的高看得遠?！?/br>
    “哦？”

    花千葉聞言一笑，戲謔之心漸起，也一下飛上了墻頭，與秦毓質(zhì)并肩而坐，卻發(fā)現(xiàn)這墻頭也不是很高，望的也不是很遠。

    但風吹過，卻尤為的涼爽。

    “花千葉，你身上的紅衣，是火烈緞嗎？”

    誰知秦毓質(zhì)忽然這么問了一句。

    花千葉似懂非懂的搖頭，“不，是云霞緞。”

    “云霞緞？云霞緞雖貴氣，但太過柔軟，適合英雄冢溫柔鄉(xiāng)，世間紅衣，唯有火烈緞，飛揚起來，熱烈如火，若在繡上一朵牡丹，那便是要是艷烈天下的……”

    望著手邊香軟的紅衣，秦毓質(zhì)神思怔怔的喃喃低語。

    她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在學某個人的口吻，學某個人說過的話。

    花千葉俊美風流的面孔，亦是微微一愣，但隨即很快笑了起來，“秦郡主可是想家了？聽說秦王府三公子，便是一身熾烈如火的火烈緞，沙場上尤為驍勇，被敵軍稱之為萬軍一點紅?！?/br>
    “是啊，我三哥特別驍勇，笑起來的樣子，也如那火烈段一樣的飛揚熱情，”秦毓質(zhì)忽然一笑，但卻笑不達眼底。

    反而帶著某種凄然。

    她回頭望著腳下的院子，道：“小時候，我時常鬧脾氣，一鬧起來，便坐在這墻頭上不下去，每次我父兄都要絞盡腦汁的想法子，但唯有我三哥能編著笑話把我哄下去?！?/br>
    花千葉挑眉。

    又聽秦毓質(zhì)幽幽繼續(xù)道：“世人皆知秦王府萬軍之中有個一點紅，但少有人知，他在三年前，就沙場陣亡了?！?/br>
    花千葉聞言面色微變，一時怔然出神，因為他并不善于寬解旁人，只能不離開，這樣與她一并坐著。

    ……

    慕容府外。

    慕容久久剛隨阿星出來，誰知長街上忽然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喚，“常樂郡主留步……”

    駐足回眸望去，來人她認識，竟是楚稀玉身邊的護衛(wèi)墨竹，顯然他受傷不輕，臉上還沾著血跡，腳不沾地的就下了馬。

    “常樂郡主，我家世子在城外遭到敵襲，中了毒箭，此刻性命刻不容緩，請您快趕去救人吧?！?/br>
    墨竹單膝跪地便道。

    慕容久久神色一動。

    阿星卻是變了臉色，提醒道：“郡主，主子在府中等您，”說不定這次兩人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就好了呢。

    每次主子生氣，郡主三言兩句就能把他降服了，這次應(yīng)該也差不多，所以阿星打心眼里不愿放慕容久久走，尤其還是去救楚稀玉。

    “郡主，您若不去，屬下不好交代，您就當可憐可憐屬下吧，您若不去，主子還不打斷我的腿，”阿星見慕容久久望著墨竹的眼神，表情都快哭了。

    卻遭來了慕容久久一聲冷笑。

    “讓你家主子等幾日便是，欲求不滿不是還有尊未婚妻在那戳著呢嘛，”不想宮雪漫還好，一想起慕容久久更是火大。

    但不管怎么樣，人家才是正牌的未婚妻，自己算什么，莫名的，她心里越發(fā)堵的厲害。

    然后毫不猶豫的就迎上了墨竹，問：“你家世子在哪？”

    墨竹飛快的道：“我們是在城外斷巖崗下遇的敵襲?！?/br>
    “帶路。”

    不由分說，讓府中管事拉過一匹快馬，二人就飛快的奔出了城。

    “郡主……”

    任憑阿星怎么喊也喊不住，他糾結(jié)在三，還是決定先回去報信去吧，那個楚稀玉不是什么好人，誰知道會不會給郡主灌什么迷糊湯。

    想著，他扭身就往公主府趕。

    另一面，幾乎半柱香的功夫，慕容久久就隨墨竹出了城門，朝著斷巖崗的方向而去，風吹過，老遠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氣。

    斷巖崗。

    顧名思義，這里有一座巨大的山巖，但卻不知什么原因，從中斷去，而斷去的一半，就橫在周圍。

    長年累月，上面滿布青藤雜草。

    光滑冷硬的石壁下，此刻正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幾具尸體，血色點燃了芳草，楚稀玉就半坐在那芳草之上。

    他今日沒有穿一貫的白衣，而是一席黑衣，黑金暗紋的衣衫，令這本就俊秀無雙的男子，平白少了一分淡然，多了幾許鋒利。

    鋒利的像一把出鞘的寶刃。

    不管他昔日外在表現(xiàn)多么的芝蘭玉樹，清貴灼華，但慕容久久就是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楚稀玉。

    匆匆下馬，踏過腳下遍地的尸骸，居高臨下的看著略有些狼狽的楚稀玉，想起之前墨竹夸張的描述。

    她皺眉問：“你沒中毒？”

    也沒受傷。

    “京中風云已起，我怎敢受傷，”楚稀玉音色幽幽，彷如帶著無限的疲乏，緩緩抬頭，清潤的目光望著她又道。

    “阿久，我是騙你來的，你生氣嗎？”

    慕容久久聞言一愣，但隨即笑開到了唇畔，搖頭，“我為何要生氣，只要你有事讓我來，我就來?！?/br>
    她欠過他不只一條命，無論什么原因，他讓她來，她便會來，如此而已。

    但楚稀玉望著她坦然的目光，卻復(fù)雜的笑了一下。

    一瞬間，仿佛藏于心底的話，終于想要說出口，但一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沉吟片刻，才道。

    “阿久，我知道今日百里煜華找你是為了什么，你究竟是拒絕不了他，還是不想拒絕呢？”

    慕容久久眉峰一動，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說點別的吧?！?/br>
    但今日的楚稀玉，卻異常的強硬，他緊緊的盯著她，道：“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想嫁給他，還是不想嫁給他？若你想嫁，今日的話就當我從未開過口，若你不想嫁，不愿與他……那你欠他的，我可以幫你還?！?/br>
    還不了，拿命也要還。

    或許她可以不在乎所謂的清白，但他在乎，他很在乎，若阿久不會嫁給百里煜華，那他絕不希望看到她未婚失潔的下場。

    第206：想瘋一次

    慕容久久也沒想到，楚稀玉會對她做到這一步，心頭霎時澀然，卻也無言以對，只能緊抿著唇，半天才道。

    “不用了，我這種女人，不值得?！?/br>
    她轉(zhuǎn)身欲走。

    “值得?！?/br>
    身后半坐的楚稀玉忽然反駁，一把拉住了慕容久久轉(zhuǎn)身的皓腕，聲音有些激動的微顫。

    “慕容久久，你絕非婚嫁良配，心中也未必有我，但我卻是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原想讓你也喜歡我，但相處這些日子以來，無論是以命相護，還是為你解圍，你似乎從未對我情動，直到那日及笄，我才知，你心里一直有的都是他……”

    楚稀玉的神色，忽然在一瞬變的幾分痛苦。

    他如此高傲的人，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的焦慮，才促使他竟露出這樣的表情。

    慕容久久怔然了。

    卻聽楚稀玉苦澀般繼續(xù)又道：“原想忘了你的，在不與你見面，但終還是忍不住把你騙出來……想問問你，或許我不是你心里的那個人，但我，可以做你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若你不信，我可以服下癡情血蠱，若違背今日諾言，他日必血濺五步?！?/br>
    這一刻的楚稀玉，忽然又變的決絕。

    而聞言的慕容久久，卻是腦子轟然而鳴，喃喃道。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有何不值，天意弄人，我已失去過你一次，絕不想在失去第二次，只要你愿意，一輩子這么長，我想總有一日是可以等到的，阿久，你不是執(zhí)迷的人，愛跟不愛你可以分的那么清楚，但分的太清楚，卻未必都是好事，你可愿與我賭一把?！?/br>
    楚稀玉目光灼灼。

    其實他覺的他自己也瘋了，但他就是想瘋一次，拋開家族賦予他的宿命，拋開他的自持與堅守。

    但慕容久久卻陷入了更深一層的怔愣。

    對，她早就打定主意不會嫁給百里煜華了，她更當眾發(fā)下狠話，要尋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現(xiàn)在那個肯愿為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人，就在眼前，她需要考慮什么？但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