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道最深的傷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下，開始止血，恢復。

    “王爺！”

    身旁為數(shù)不多的三名暗衛(wèi)，見此奇跡，立刻激動的大喜。

    昏迷著的楚稀玉，這時也終于有了一絲反應，他染著污物，卻依舊如玉般的手掌，輕輕的一動，然后垂著的頭，無比艱難的抬了起來。

    俊美的容顏，一片蒼白。

    一雙漆黑的眼眸，仿佛還沒有了解到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無神的抬著，望著跟前的慕容久久。

    慕容久久一笑，抬手，五指在他的面前搖了搖，道：“沒傷腦子吧？”

    楚稀玉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口中喃喃：“這不是夢？”

    慕容久久又笑了，“這自然不是夢，我來救你了?！?/br>
    “阿久……”

    楚稀玉滿目復雜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女子，仿若有魂牽夢縈的思念，也有太多太多的說不出，與難明的痛苦喜悅，就這樣匯集在他的眼底。

    竟是癡然了。

    不過這份癡然幾乎轉(zhuǎn)瞬消失，然后又化作了一片震驚。

    “主母……”

    “慕容小姐！”

    周圍同樣震驚的低呼聲，此起彼伏。

    楚稀玉更是不敢置信的望著慕容久久，確切的說，是望著她的頭發(fā)，竟是眨眼間白了頭，她容顏依舊，甚至笑顏依舊，但青絲已成了雪。

    “這……”

    “無妨，只是力量有些耗損的厲害而已，會恢復的，”慕容久久安慰道。

    之前她救秦毓質(zhì)的時候就折損了一些，盡管趕路的這些日子也在恢復，但到底冬季萬物休眠，輸出供不上給予，最后還是白了頭。

    見她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楚稀玉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但隨即面上笑的幾分苦澀，問：“你怎么來了？”

    慕容久久直言不諱，“來救你，別忘了，我曾還欠了你一條命?！?/br>
    更多的是，欠了他一份情。

    楚稀玉聞言神色一動，一雙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慕容久久，口中喃喃道：“若你不曾欠我什么，可會來救我？”

    “會?！?/br>
    慕容久久毫不猶豫的點頭。

    楚稀玉仿佛這才心滿意足了一般，身子微微一軟，朝身后的干草沉了一沉，道：“原想讓你最后，看到我最好的一面，不想?yún)s是如此狼狽?！?/br>
    他竟還在為自己的外形而斤斤計較。

    慕容久久失笑：“不，在我眼里，楚稀玉一直都是個清貴雅致的白衣公子?！?/br>
    “可自我入朝，我已在沒穿過白衣了，”楚稀玉失魂般喃喃。

    夜色如墨般潑灑而下，火光恍惚的跳躍。

    第403不如歸去

    周圍，唯一剩下來的三名楚王府暗衛(wèi)，依舊忠實的守護在楚稀玉的五步之內(nèi)，在稍遠的位置，阿星與阿秀并肩而站，四鬼影筆直而立。

    看著突然陷入沉默的楚稀玉。

    慕容久久抬頭，仿佛透過重重的夜色，還能看到遠方冬月京城，城樓上的火光點點。

    她問：“如今這里暫時已經(jīng)安全了，你打算下一步要去哪里？”

    楚稀玉漠然的垂下了頭，這一刻，他忽然軟下來的肩膀，像是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莫名的讓人心疼，良久，他方才沙啞的開口：“阿久，你說我如今又能去哪里呢？”

    楚王府的宿命，便是世代擁護冬月皇室，楚稀玉更是這一代先帝指定的暗棋，一出生就被冠以了輔佐新帝的命運。

    可如今冬月城破了，誰也無力回天。

    君怡帶著一干親信與有用之人，已經(jīng)逃離了京城，他被留下來斷后，等待遠東侯的大軍回援，而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任務。

    所以面對這個問題，慕容久久也沉默了。

    楚稀玉已經(jīng)無家可歸了。

    就在慕容久久真覺的不知該如何說的時候，就見楚稀玉突然抬起頭來，蒼白俊美的面容，虛弱一笑：“方便的話，送我去藍塔寺吧?！?/br>
    “這條命，從一出生，就是楚王府的，就是注定要效忠皇室的，父王說，這是命，我選不了也沒得選，除非我不在是我……但是今日，如果沒有你的出現(xiàn)，我此刻已經(jīng)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br>
    “我的這條命，便算是死過一次了，我也盡我所能，守住了楚王府的宿命，對冬月皇室效忠了，我無愧于心，接下來的這條命，我想為我自己而活。”

    “聽說自小就有佛緣，若非出在楚王府，怕是靈智大師早就有心收我為徒，如今想來，倒不如隨了他的愿，再說，藍塔寺佛門清凈之地，也是處不錯的歸處?！?/br>
    “王爺?！?/br>
    而他此言一出，旁上的三名暗衛(wèi)齊齊的一驚。

    楚稀玉竟是想要出家！

    慕容久久聞言也愣了半天，才道：“你可想清楚了？”

    楚稀玉似坦然般含笑點頭，“大抵，我與紅塵本就無緣。”

    才會無形中錯失了那么多。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你身上的傷處理了吧，”慕容久久建議道。

    楚稀玉卻搖頭，態(tài)度出奇的執(zhí)拗道：“不，現(xiàn)在就啟程吧。”

    “王爺，那屬下們……”三名三位見此急了，王爺如此尊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不聲不響的就出家做和尚，他們顯然接受不了。

    但不管他們接受與否，這已經(jīng)是楚稀玉的選擇了。

    楚稀玉淡淡道：“墨竹，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自由了，不在是楚王府的暗衛(wèi)，你們可以隨我一起去藍塔寺，也可以去追隨陛下，亦或者，原地解散，去過你們自己喜歡的生活?！?/br>
    “王爺！”

    三名暗衛(wèi)噤了聲，他們從小就被楚王府收養(yǎng)，為楚王府賣命，為自己的主子賣命，卻沒想到，突然有一天，他們的主子居然會這樣跟他們說。

    而離開主子的暗衛(wèi)，將不再是暗衛(wèi)，他們又能去哪里。

    “屬下誓死追隨王爺，無論王爺去哪?！?/br>
    楚稀玉似乎也懶的與他們說教，只是點了點頭，：“隨你們?！?/br>
    慕容久久有些為難的看著楚稀玉身上的傷，雖然最深的那一道，已經(jīng)被她修復了，但身上依舊深深淺淺的還有一些。

    這樣的身體，根本無法趕路。

    楚稀玉看出了慕容久久的心思，他抬手指了指農(nóng)莊院子里的驢車，道：“就用這個吧，慢一點，也不錯，阿久，你可愿最后在送我一程？”

    驢車？

    這讓慕容久久不禁想起，曾近她跟百里煜華鬧別扭的時候，就曾與楚稀玉共坐過一輛驢車，那日他也受了傷。

    不想如今。

    “好?！?/br>
    慕容久久點了點頭，就立刻命人將那驢車套上，上面鋪滿了厚厚的稻草，與他們當日乘坐的那一輛驢車，竟是一般無二。

    阿秀與阿星雖然極度的不理解，這楚稀玉為何執(zhí)意要坐這驢車，但卻見他面上，似乎出奇的開懷。

    “你很喜歡這驢車嗎？”

    “不，是因為與你共乘過，所以格外的喜歡?！?/br>
    驟然褪去楚王的重擔與責任，楚稀玉仿佛一夕間換了一個人似的，面上威嚴的沉重沒了，而是一派虛弱的淡笑。

    二人坐在驢車上，他似乎想要去牽一牽慕容久久的手，但還是沒有那么做，只是道：“阿久，你能送我一程，我其實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雖然我一直都非常的后悔，當日在沒見過你的情況下，就任性的退了你的婚，讓你難堪，最后也讓我自己十分的難堪……原來后悔，竟是如此難受的情緒……阿久，是說我是不是很笨，一些淺顯的道理，我竟是最后才知……”

    楚稀玉并不是話多的人，但今日的他，似乎尤為的話多。

    像是在跟慕容久久作別，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自嘲。

    冬季的夜色下，驢車很快離開了那座村子，朝著藍塔寺的方向而去，這一路上，冷風陣陣，二人先是坐在一起，稀里糊涂的說了許多的話。

    之后累了，楚稀玉便躺在干草上，淺睡了起來。

    慕容久久抬袖為他遮去了夜里的寒風。

    如此也不知走了多久，大約夜半的時候，藍塔寺終于遙遙在望，卻令慕容久久沒想到的是，并無需他們通報。

    藍塔寺的靈智大師，已經(jīng)命人在大門口守著了。

    “可是楚王到了？”

    守門的小沙彌，穿著厚厚的冬裝，一路小跑的過來問。

    這時淺睡的楚稀玉，睜開了眼，望著那小沙彌道：“正是，大師指導我會來嗎？”

    小沙彌客氣的道：“大師說了，楚王要來便是這幾日，若不來，怕是一輩子也不會來了，所以讓小僧在此等候，不想真的等來了，快快進來吧?！?/br>
    眾人很快被這小沙彌引入了藍塔寺的禪房。

    靈智大師也聞訊趕了過來，說起來，慕容久久與靈智大師也有過一面之緣，上次正是他道出她體內(nèi)有三種咒術(shù)。

    不過再次相見。

    靈智大師看了楚稀玉一眼，又看了眼一頭白發(fā)的慕容久久，確是無奈嘆了口氣。

    第404：紅塵兩隔

    “阿彌陀佛，楚王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