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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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頭還有另一層未說明的緣由。馮保深得李太后的歡心,如果他去向李太后求情。李太后一發(fā)話,朱翊鈞為著孝道,只有作罷的份。 朱翊鈞還沒得到消息,但張誠卻早已得知,前些日子一直病著的武清伯李偉,昨日病情突然加重。李太后今早已宣了太醫(yī)入宮問話,怕是藥石無效了。李太后哪里還會在這當(dāng)口管馮保的死活,自己的親爹都快要沒了。 張誠忙道:“如今馮賊已無任何職身,哪里能輕易便入得宮來?奴才如今掌管著東廠,不消那廝接近,當(dāng)下就給捉拿了。陛下大可安心,宮禁自有奴才在?!彼酆瑹釡I,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若那賊不惜以命相博,奴才也定會擋在陛下身前,便是拼了這條賤命,也要保全了陛下?!?/br> 猶豫不決的朱翊鈞試探著道:“那……朕就下旨了?” 一直靜默不語的張四維此時說道:“臣在宮外,也有耳聞。馮保家財富可敵國,若當(dāng)真來路不明,的確該籍沒,以儆效尤。” 有了首輔和自己心腹的肯定,朱翊鈞終于下定了決心,“且叫人去查一查吧,若真有不法事,朕自有決斷?!毙睦飬s存著一分僥幸,希望這些不過是言官的妄言。 由于早先就從鄭夢境的口中猜出一二,馮保對朱翊鈞會下旨抄家的旨意一點都不意外。他已把自己能做的都給做了,后面就看菩薩愿不愿意叫他活命。 負(fù)責(zé)抄家的乃是張鯨所派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和張誠所管轄的錦衣衛(wèi)。二人帶兵將馮家團(tuán)團(tuán)圍住,沖殺進(jìn)去,將所有馮家人并下人都拘了起來。馮家賬房中的所有賬目都被堆在前院,以供徹查。 馮佑當(dāng)初只當(dāng)兄長是故意夸大事實,雖然嘴上說得好聽,心里并不當(dāng)一回事。所以他瞞著兄長和兒子將五千兩藏在了馮家的祖墳里,等著風(fēng)頭過去之后再拿出來用??裳矍斑@陣仗讓他知道自己的兄長并未誆騙自己。逃脫不得的他,只得祈禱自家賬房有些能耐,將那五千兩銀子的賬目給做平了,別叫人給看出來。 馮保在宮里干的就是察言觀色的事兒,見馮佑冷汗直流,不停發(fā)抖的心虛樣子,便知其中關(guān)節(jié)。他不由心中怒罵。這個自作聰明的蠢才! 司禮監(jiān)和東廠原是馮保所管,他深知這些人的本事??磥磉@次果真是天要亡他。 果然不消一會兒功夫,那司禮監(jiān)的小太監(jiān)就皮笑rou不笑地捏著幾本賬目過來?!榜T公公真是好善心,告老后竟用了這么多銀錢去做造橋鋪路之事。此等造福百姓之行,實當(dāng)稟明陛下,也賜馮公公個一品當(dāng)當(dāng)才是?!?/br> 馮保雙手背在身后,緊緊地絞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他淡淡地道:“這些都是別人孝敬得來的。我自知取之民脂民膏,如今還之于民乃是情理之中,當(dāng)不得陛下賞賜?!?/br> “哦,原來如此?!鄙碇嗌啡龅男√O(jiān)輕蔑地看著一身布衣的馮保。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如今即將成為階下囚,跪趴在自己的腳下,這其中的滋味實在令人舒坦。小太監(jiān)的面色陡然一變,“好你個馮保,竟然知法犯法,收受賄賂,給我抓起來!” 馮保挑眉,“難道你就不曾收過孝敬嗎?” 一句話講小太監(jiān)問得噎住。太|祖奉行以儉養(yǎng)廉,是以大明官員的俸祿非常微薄,沒有下面人的孝敬,家境窘迫些的人連飯都要吃不上。收受孝敬,也是官場之上不成文的默認(rèn)慣例。 另一位錦衣衛(wèi)千戶蔑然一笑,很是看不上司禮監(jiān)的那位太監(jiān)。他質(zhì)問道:“敢問公公,賬目中有一筆五千兩的款項去處不明,還望公公言明這銀錢是上哪兒去了?!?/br> 馮佑腿軟得差點就跌在地上,還是馮邦寧暗中將他扶住,在他耳邊道:“父親,穩(wěn)?。 ?/br> 這些小動作自然落在那千戶眼中,只他們今日要捉拿的乃是馮保。馮家旁人若沒有馮保頂著,想要扳倒實在太容易了。 “不知道?!瘪T保云淡風(fēng)清地撇清關(guān)系,“許是家教不嚴(yán),被底下人私拿了去花。還請千戶替我查出此人,以正我馮家之風(fēng)?!?/br> 小太監(jiān)冷笑,“公公真是大手筆,五千兩銀子竟也不放在眼里。”他厲聲道,“給我搜!墻縫里,床底下,全都不放過!” 馮保背手站在正堂門口,由得他們?nèi)ァ?/br> 昔日馮保得意的馮宅經(jīng)過肆虐之后已形同廢墟。筑起的高墻被砸爛傾塌,花園中的奇花異草被連根拔起,胡亂扔在地上任人踩踏。最可憐的莫過于那些馮家女子,往日于后宅不曾見人,如今卻被拉到前院正堂,叫一干外人看了個清楚。里頭幾個性子烈的,當(dāng)下就撞在柱子上,不知生死。 “公公。”一個錦衣衛(wèi)百戶將從馮保房中翻出的一副珠簾交予太監(jiān),耳語道:“上面有張字。” 馮保一看便知那是張居正送給自己的東西。當(dāng)日他喬裝去張府,的確收了老友的珠簾同夜明珠。他只留了一副珠簾作念想,旁的都叫家人拿去叫賣了。如今卻正是這副珠簾,足以定了自己的罪。 太監(jiān)握著珠簾,心頭千思百轉(zhuǎn)。他拿著珠簾的手,背在身后,喝道:“馮保勾結(jié)朝臣,結(jié)黨營私收受賄賂,把持朝堂居心叵測!贓物在此,馮保還不束手就擒!”他朝千戶使了個眼色,“抓起來!” 千戶上前告了聲得罪,將馮保雙手縛住,從正堂門前推了下來。 馮保步伐不穩(wěn)地下了臺階,站定后,施施然地隨這些人離開。也不回頭去看身后哭天喊地的馮家人。 馮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上的冷汗還沒干透,心里直道完了完了。 馮邦寧拽住父親的衣服,“銀子呢?!快些取來,將大伯救出來是不能夠了。好歹能叫他在牢里舒坦些。他活著,咱們才能想法子啊!” “在、在祖墳,你娘墓碑底下埋著?!瘪T佑哆哆嗦嗦地說完話,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馮邦寧招呼下人將父親送去還能住人的房里,徑自帶了心腹,偷偷溜出門去拿錢。 張四維聽說馮保被收監(jiān)后,與內(nèi)閣諸人感嘆一番。下了朝,他便去了牢里探望。 轎子在天牢門口停下,張四維撩開簾子走出來四下張望了一番,才下轎。 獄卒并不認(rèn)得張四維,卻認(rèn)出了他官服上的補(bǔ)子,趕忙跪下行禮。 張四維輕輕一抬手,示意他起來。“我來看收監(jiān)在此的馮保。” 獄卒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下,聽說是來看馮保,立即在前面帶路。 與外界傳言的不同,獄中非常安靜,并沒有人喊冤,甚至說話聲都不曾有。除了獄卒和張四維的腳步聲,就只有蠅蟲的飛翅聲。越往監(jiān)獄的里面走,濕氣和臭氣就越濃。張四維不得不取了絲帕掩住口鼻。 獄卒在最里面的一間牢房前停了下來。他正打算取下鑰匙開門,被張四維攔住了。 張四維探頭去看,里面躺著的人發(fā)絲敷面,手腳都被沉重的枷鎖縛住,很難辨認(rèn)究竟是誰。他躺在臟污的地上,牢內(nèi)別說御寒的被褥,就連稻草都沒有一根。 大約是躺著的姿勢不太舒服,那人慢慢地翻動了下身體,口中溢出痛楚的呻|吟——這讓張四維確認(rèn)這人的身份,的確是馮保無誤。 馮保已被上過重刑,身上原本的細(xì)棉布衣裳被鞭成一條條的血污布條,掛在身上,兩條腿的股骨從皮rou的覆蓋下破出,白慘慘地露在外面。 獄卒覷著張四維,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山兴氖菑埶木S從頭至尾都面無表情。 張四維并沒有同馮保說話,出了天牢,他對獄卒道:“馮保服侍陛下多年,你們理當(dāng)好生照看才是?!?/br> 獄卒點頭哈腰地應(yīng)下,躬身送張四維離開后,他又回到內(nèi)監(jiān)將昏迷中的馮保拖出來,拿著沾了濃鹽水的鞭子好一頓打。 回到家中,張四維鉆進(jìn)了書房,從暗格中抽出一本保存完好的書??梢钥吹贸鲞@本書被翻閱了許久,但主人很是愛惜,略有破損之處也小心地補(bǔ)好了。 張四維掂著書,思量了一會兒,將家人叫來?!皩⒋藭腿量。苡《嗌俦阌《嗌佟K栽敢饪l(fā)此書者,有重酬?!?/br> 幾日后,張四維正于內(nèi)閣處理政務(wù),便見余有丁捧著一本書進(jìn)來。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書皮,嘴角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來。 申時行恰好出來倒茶添水,撞見了捧著書看得津津有味的余有丁,不由笑道:“丙仲又尋了什么市井本子來看?里頭講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