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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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二十,便是張先生的祭日,奴家出不得宮,只好在宮里祭奠先生。” 朱翊鈞大步走過,一腳踢翻籮筐,框中的白花散落四周,讓他覺得刺眼,又在腳邊的白花上狠狠踩了幾腳?!八皇请薜南壬?!” 鄭夢境抬起眼,看了怒氣沖沖的朱翊鈞一眼,起身將籮筐重新放好。 朱翊鈞咬著牙,一字一頓,“朕說,不許你再做了!” 籮筐被徹底踩壞了。 殿中靜默了許久,除了朱翊鈞的粗喘,滴漏的聲音,就連風(fēng)吹動(dòng)竹葉,蟲鳴鳥叫聲也沒有。 “《帝鑒圖說》已是刊印,在各地售賣。陛下何必這般自欺欺人呢?!编崏艟车氐?,“陛下究竟要一葉障目到何時(shí)?張先生就這般罪大惡極?不過是聽?wèi){了小人的幾句慫恿,陛下堂堂天子,就愿授人以權(quán)柄,做他人手上的棋子嗎?” 朱翊鈞的雙手不住地發(fā)顫,他的心里大喊著,你懂什么! 張居正死后的這兩年里,是朱翊鈞覺得最爽快的時(shí)候,沒有人再會(huì)對(duì)著他指手畫腳,大呼小叫。曾經(jīng)壓在肩上的那座大山陡然消失無蹤,而他輕松之后再轉(zhuǎn)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原先以為的那座巍巍高山,本不過是滿目蒼痍的無名土坡。心中的崇敬感登時(shí)傾塌。 朱翊鈞要的,是抹殺掉自己的過去。 鄭夢境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著朱翊鈞,不加絲毫的逃避?!巴跏险f張家貪墨前遼王府的宅地錢財(cái),可陛下可知,前遼王府于江陵何處?而張宅又在江陵何處?” 這話把朱翊鈞給問住了,他的確從未叫人去拿江陵的輿圖仔細(xì)查證過。但這樣一問,更是火上澆油,令他惱羞成怒?!按四藝?!德妃你逾越了。” 鄭夢境不怕死地繼續(xù)反駁,“丘橓、張誠查獲張家萬兩家財(cái),陛下可知他二人又有多少家財(cái)?” 朱翊鈞高高舉起手,但看著鄭夢境的臉,怎么也打不下去。 兩人就這么僵持住了,宮人們?nèi)级阍谕忸^,誰都不敢說話。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朱軒姝的哭聲。 朱翊鈞冷著臉,將手放下,背過身去,“德妃干政,廢去妃位,遷居冷宮?!?/br> “陛下!”鄭夢境從地上站起來,“‘先生功大,無以為報(bào),唯看顧子孫’此話難道不是陛下說的嗎?!而今陛下就是這般看顧先生的子孫嗎?!” 朱翊鈞額際青筋直跳,“都反了不成?來人!把德妃帶下去!” 鄭夢境從懷里抽出父親寄來的家書,放在桌子上。她走到朱翊鈞的面前,下巴高高揚(yáng)起,“陛下毋須喚人,奴家有腳,自會(huì)去冷宮。愿奴家能趕在張家子孫前先見著張先生。”語畢,行了一禮,頭也不回地朝殿門走去。 朱翊鈞伸出手去想攔,最后還是握成了拳,背在身后,轉(zhuǎn)過身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去看鄭夢境離開的背影。 “陛下!陛下!”張宏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越來越響。 朱翊鈞看著面色紅潤的張宏,奇道:“張大伴不是……?”他邊說著,邊拿眼去看腳步不停快要走出宮門的鄭夢境。 張宏會(huì)意地扭頭喊道:“娘娘且慢!” 鄭夢境在宮門站定,一身素縞的她立在皎月之下,如夢似幻,叫朱翊鈞看得極不真切。 張宏見鄭夢境停下步子,趕忙將急報(bào)送上,“陛下,江陵急報(bào)。張敬修……自縊身亡?!庇帜贸觥督^命書》,“此為張敬修所留的《絕命書》?!?/br> 朱翊鈞在急報(bào)與《絕命書》之間猶豫了下,最后還是伸向了那封血跡斑斑的《絕命書》。展開一看,他愣在原地。 不,不是的。這不是自己要的! 他從未想過要張家那個(gè)人的命,他只是……他只是…… “丘橓、張誠二人又有多少家財(cái)?”鄭夢境說過的話再一次回響在朱翊鈞的腦海中。 朱翊鈞將《絕命書》收好,交到張宏的手中,輕輕地道:“讓丘橓和張誠回京吧?!?/br> 張宏問:“那張家?” “放了。”朱翊鈞略有猶疑,而后道,“明日朝會(huì),朕再與諸卿商議?!?/br> 鄭夢境看著朱翊鈞越走越近,把頭撇向一邊?!氨菹逻€有何吩咐,奴家還得去冷宮呢。” 朱翊鈞拉過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心里有些泛疼,忍不住收在掌心里給她暖暖。他低聲道:“還跟朕慪氣呢?夜里冷,隨朕進(jìn)里頭去?!辈辉?,卻沒拉動(dòng)鄭夢境。 鄭夢境的眼睛在月光的洗禮下分外明亮,“金口一開,哪有轉(zhuǎn)寰之地。陛下的一言一行,皆可叫人生亦可叫人死。” 朱翊鈞沉默了一會(huì)兒,“進(jìn)去再說。”牽著鄭夢境進(jìn)去殿內(nèi),皺著鼻子在她身上聞了聞,“一股子的香燭味?!?/br> 鄭夢境飛了他一眼,“奴家這就去洗洗?!?/br> 等出來之后,就見朱翊鈞正抱著朱軒姝玩鬧。鄭夢境沒好氣地過去,“又拿胡子扎姝兒?!?/br> 朱翊鈞淡淡一笑,“你早就料到今日之局?你父兄前往江陵,張宏假稱絕食,都是你安排的?你竟連朕也算計(jì)進(jìn)去了?” 鄭夢境從背后環(huán)住他的脖子,“本朝首輔,從來沒個(gè)好下場的。奴家只不過想防患于未然?!?/br> 半晌,朱翊鈞問:“為何要這么幫著張家?” 為什么?因?yàn)槟愕膹R號(hào)定了神宗。何謂神?民無能名曰神;壹民無為曰神;陰陽不測曰神;治民無為曰神。 鄭夢境把頭靠在朱翊鈞的臉上蹭了蹭。我不想自己的三郎在日后,在史書中,被萬人所指。 朱翊鈞拍了拍她的手,“不想說,就算了?!?/br> 鄭夢境湊在他的耳邊,“今日午后太醫(yī)來過,奴家……”她拉過朱翊鈞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朱翊鈞瞪大了眼睛,“真的?!”旋即又板著臉,“你就仗著這點(diǎn)才說要去冷宮的是不是?就知道朕會(huì)看在皇子的份上心軟?!?/br> 鄭夢境把朱軒姝交回給乳娘,自己滾進(jìn)朱翊鈞的懷里,“就算沒有身孕,陛下難道不會(huì)心軟?” 朱翊鈞蹭著她,“希望這次是個(gè)皇子才好?!?/br> 鄭夢境微微一笑,“還得看陛下愿不愿福澤蒼生才是。”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