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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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溆原想讓母親去同父皇說和說和,將徐光啟給叫進宮來。可轉念一想,徐光啟此時大抵還在忙活著科舉,他在三十一年的時候才考中進士,現(xiàn)在卻是不知道身在何處,就是要找也不容易。 朱常洵卻有幾分不明白,“母妃,你說火器既然是個好東西,為什么朝臣都不重視?”既然是打仗的利器,自當該人人都有一個,屆時無論是對上北夷,還是倭寇,都能用得上。 鄭夢境啞然,這些東西她并不懂。 回答他的,是朱常溆?!耙驗榇竺鞒⒎沁B年戰(zhàn)事。”他頓了頓,“永樂八年,征交趾,大明習得神機槍炮法,祖宗特置神機營。正德、嘉靖年間,佛郎機人覬覦我朝,海境戰(zhàn)事不絕,又得佛郎機炮。只有戰(zhàn)事一起,且大敗,才能叫人吃得教訓。” 朱常洵若有所思,“寧夏之亂,大明勝了,所以大家就只想著贏,而不去想著輸了的時候會怎樣。現(xiàn)今碧蹄館大敗,所有人都知道了倭人手里的鳥銃要比咱們的好,所以才特地送來給父皇。” “是這個理。”朱常溆點頭。他將目光重新放回到圖紙上,背在身后的手捏成拳又松開。 因前世之故,他對火器并不十分了解,所以即便如今想要仿制紅衣大炮也做不來。但鳥銃的確會在之后起了大用。只這次,萬不能都放在庫房里爛成廢鐵,得派上用場才是。 鄭夢境有些糊涂,“你們說的鳥銃,雖然厲害。可先前的平壤不是大勝?那時候倭人手里也有鳥銃啊,怎得咱們就勝了?” 朱常溆搖搖頭,替母親分解道:“平壤咱們能贏,是因為有火炮。倭人越海渡洋,縱國內有火炮,也運輸不及。但火炮威力雖大,卻也笨重,不及鳥銃輕便,單人即可取用。一門火炮需幾人同時協(xié)作才能發(fā)揮作用?!?/br> “所以這次,因火炮沒能送到碧蹄館,所以咱們輸了?”鄭夢境試探著問,竭力想讓自己學更多的東西,弄清一些本身不知道的事。 “有一部分的緣由在里頭,但不是全部?!敝斐d?,“兒觀輿圖,碧蹄館的地形狹隘,聽說又多泥濘水田,并不利于騎兵作戰(zhàn)。火炮笨重,怕是也難以送至前線使用。”他扭頭看著哥哥,“皇兄說得沒錯,這種時候,火炮固堅利,卻也比不上火銃?!?/br> 朱常治仰著頭,老神在在地道:“母妃,這些東西都是男人家該知道的。婦道人家就別管這些啦?!?/br> 鄭夢境虎著臉,“誰同你說的?婦道人家怎么啦?你自己個兒還是婦道人家生的呢。我告訴你,小看了婦道人家,日后保不準自己就跌在婦道人家手里?!?/br> 朱常溆悶笑,“治兒卻是想岔了。本朝石柱宣撫使家的秦貞素雖是女子,卻也是善戰(zhàn)的好手。其麾下的白桿兵,遠近皆知威名。” “更有花木蘭、梁紅玉?!敝斐d胶偷?,“咱們身上穿的綢緞,還是婦人養(yǎng)蠶織布得來的?!?/br> 朱常治縮了縮脖子,硬著嘴,“可是先生說婦人……無才便是德。就該安安心心地呆在家里,處理庶務?!?/br> “哪個先生說的?”鄭夢境眉毛一挑,“等會兒我就去見你們父皇,叫他給你將先生換了才是!有這等先生教人,還不把你給教壞了?!彼闹欣湫?,此等迂腐之人真真是讀書讀傻了。只可憐了他家的老母和妻女,受此等人的白眼。 朱常溆見弟弟的懵懂模樣,耐心教導,“先生說的并不一定就是全對。治兒,人之所以同草木牲畜有區(qū)別,”他指指自己的心口,又點了點額頭,“乃是因人能七情六欲,能思考。父皇雖是天子,卻也有錯的時候。唯有圣人之言,才是真正兒地沒錯。” 鄭夢境冷哼一聲,“我瞧著圣人也并非全對。說什么‘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女子哪里難養(yǎng)了?” 朱常洵歪頭,瞄了眼畫紙,有些遺憾,“若是能學怎么用火銃就好了?!笨上Ц富屎湍稿^不會應允。 鄭夢境見不得兒子這模樣,便道:“待你再大些,我就讓你父皇請了先生來教??珊??”頓了頓,“但是你得先學會了騎射?,F(xiàn)在十箭能中五箭,卻是很了不得了。你若能十箭中個七八箭,母妃就去同你們父皇說和,好不好?” 朱常洵頓時開了顏,“果真?兒子知道火器不比弓箭,更能傷人,我會小心的?!?/br> “自然?!编崏艟承澚搜?,“母妃什么時候騙過你?你有分寸就好?!?/br> 朱常溆目不轉睛地望著畫紙,冷不丁地道:“聽說海境多海賊,不知道史公公會不會撞上?!?/br> 海賊?!鄭夢境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吧?”她還欠著史賓的人情沒還呢,若是就此陰陽相隔,心里怎么過意得去。 “說不好?!敝斐d訉嫾埵樟似饋?,“佛郎機人盤踞馬六甲,既然他們能與大明朝做營生,將火炮這些東西貨于咱們,那海賊也能同他們買。不過是錢多錢少罷了。” 鄭夢境小心翼翼地道:“所以海賊也有火炮這些東西?” 朱常洵頭一個回過味兒來,“可不止。興許佛郎機人還能將他們的船直接給賣了給海賊。聽說佛郎機的船,可比咱們建的要好上許多——都能出遠海呢?!?/br> 鄭夢境額際的青筋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心口也悶得發(fā)慌。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問道:“應該……不至于吧?” 不是說海境犯境大都是倭寇嗎? “母妃,犯我大明海境的不僅僅只有倭寇,還有不少假倭。他們本為漢人,因故流亡于海上,不打家劫舍,又何來的銀錢度日?過慣了這等不勞而獲的日子,哪里還想著回來耕種?!敝斐d永湫Γ凹儋量刹挥眉{稅,搶了多少都是自己的。” 鄭夢境深吸了一口氣,跌坐在繡墩上,只半個屁股靠上,一時沒坐穩(wěn)摔在地上。幾個兒子趕忙將她扶起來,“母妃!” “我只知海商利豐,卻上不知有這等險情?!编崏艟愁櫜簧喜聊樕系臏I,“只盼著史賓能靈醒些,采辦的貨物都沒了,也就罷了,咱們再湊些錢便是。命留著才是頂要緊的?!?/br> 朱常溆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自己的話竟然惹得母親難過,忙勸道:“許運氣沒那么壞呢?我看史公公在宮里的時候,也是個有主意的人,凡事想的通透,斷不會有性命之虞。母妃且安心?!?/br> 兒子的話絲毫沒能安慰到鄭夢境,之后一連幾日都從噩夢中驚醒。不是史賓出海遇上海賊,首級被砍下掛于船頭。就是貨物被劫掠一空,史賓叫人從船上推到海里頭,在茫茫無際的海上抱著浮木漂泊著也遇不著好心人來救,最后命喪魚腹。 朱翊鈞見她成日提心吊膽,也看不下去,便道:“你既這般擔憂,朕差人去月港跑一趟探探消息。可好?” 鄭夢境忙不迭地點頭,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給摳出洞來,心里只盼著傳來的是好消息,史賓真?zhèn)€兒沒事才好。 派去月港的人第二日就啟程離開京城,一路南下,路上并不耽擱。到了月港后,他才知道,史賓才離開了半個多月,便是按路程來算,離回來還早著。海上傳輸信件不如陸地上方便,留守在月港的人也得不到信。 來人無法,只得也一同留在月港,等著史賓回來。 不知是想什么來什么,還是史賓的運氣真?zhèn)€兒就那么差。他頭一次出海,就撞上了海賊,而且這名海賊來頭還不算小。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兩艘船一前一后地朝大明海境的反方向而行。 史賓與同行的船工們被綁住了手腳,捆在桅桿上。 周圍的海賊們露著膀子,不時地叫囂著這次發(fā)了大財,三五成群地在甲板上搖著骰子,吆喝下定離手。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跪在甲板上擦洗著,他們的身上有被鞭打的痕跡,臉上的表情木然,機械地重復著擦洗的動作。 大概是同自己一樣,被掠來的海商,最后成了奴隸。史賓心里想著。上了海賊的船后,他試過扭開繩索,但不知海賊們是怎么打的結,怎樣都掙不開。 努力幾次都無法后,史賓也歇了心思。空浪費力氣并沒有用,還不如留著之后尋找時機逃跑。他們被劫已經(jīng)將近一天了,別說一口飯,就連水都沒給喝。 甲板上的人突然開始sao動起來,史賓打起精神,努力忽視腹中難耐的饑餓和喉嚨因缺水而火辣辣地疼痛。來人必然是這群海賊的頭領。他想著。只不知道會如何處置他們。 一個穿著青色短打的年輕人漸漸出現(xiàn),被人群簇擁著。他掃了眼被捆起來的史賓等人,聲音有些奇怪的低啞。“干得不錯。” “干下這一票,咱們起碼一年都不用出海了?!蹦贻p人身邊五大三粗的壯年男子搓著手,說話聲音有些偏高,心中的激動難掩。 這位壯年男子同船上其他人一樣,都光著膀子,手臂和腹部肌rou隆起,一塊塊清晰可見。他的頭發(fā)蓬亂著,草草用了個繩子一系,露出來的皮膚是被海風吹成的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