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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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下,朱常溆只得讓舅舅好生賄賂牢里的小吏,讓他們好好待徐光啟,莫要胡亂用刑,將好好的一個人給打廢了。徐光啟日后可還有大用。 不舍得就此把徐光啟辦了的還有朱常溆的父親,朱翊鈞。他旁聽過徐光啟的幾次講課,不說比翰林、閣臣,但水平是有的。徐光啟的天分原就不在書心上,與他們比,自當落敗??晌鲗W(xué)這一個,卻是他們加起來都比不上的。 史賓的來信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提起仿制火器的事。林海萍等不及,竟向史賓問了法子,用自己漳州水師鎮(zhèn)撫的官身親自上疏,要求開發(fā)新式火器。 朱翊鈞急得火燒火燎的,晚上睡了不停地做夢。一會兒是徐光啟被徹底定罪,連同蕭良有、劉應(yīng)秋二人剝奪功名。一會兒,又是徐光啟力主開發(fā)火器,大明朝在海域上再也不怕倭寇和佛郎機,就連北境南下也輕而易舉地被擊退。 兩個夢前后交叉著,忽而是徐光啟一身是血地手握火銃,忽而又是離京回鄉(xiāng)的凄涼背影。 朱翊鈞每每被驚醒,都是一身的汗。還將睡在一旁的鄭夢境給吵醒了。 望著氣喘吁吁的朱翊鈞,鄭夢境不免道:“陛下,徐先生的案子雖要緊,可龍體也得留心。陛下要是……留下奴家孤兒寡母,可不得叫人欺負?” 朱翊鈞扯直了袖子擦汗,點頭,努力平復(fù)著呼吸,“朕知道。”他拍了拍鄭夢境敷在自己肩上的手,“小夢放心,朕不會的?!?/br> 實在不行,還是能有辦法讓徐光啟繼續(xù)留在京城授學(xué)的。 徐光啟因朱常溆和鄭國泰的照拂,倒是沒受什么罪。可同他一道被關(guān)入大牢的蕭良有和劉應(yīng)秋運氣就不那么好了。 蕭良有為人清正,眼光毒辣。凡他主考的鄉(xiāng)試、會試,皆是人才濟濟,眾口夸贊。如今座師受難,不少受了他恩惠的人多方奔走,希望可以將人救出來。甚至最后都求到了現(xiàn)在的首輔王錫爵頭上去了。 可即便是元輔出面,讓葉繼美賣個面子,也沒成功。 “王元輔,現(xiàn)在并非是我一人揪著不放,而是……”葉繼美也覺得自己有苦衷,“而是蕭以占平日里太過傲氣,得罪的人太多。” 想要弄死蕭良有的又何止他葉繼美一人。王錫爵自持首輔之位,也無法堵住悠悠眾口。 王錫爵知道葉繼美說的是正理,即便被回絕,也沒多糾纏。 這次的舞弊案本就是污蔑,但眾人一起使絆子,硬來個無中生有。最后審官將案子一結(jié),帶著大量的所謂“證據(jù)”送到了朱翊鈞的面前。 問題出在被連帶上的劉應(yīng)秋身上,有人看到他的妾侍偷偷將考題夾帶出府,交給了重金買通自己的考生。 那個考生是誰,劉府上下的人都說不清楚。既抓不到人,又有這么回事。得,全給賴在徐光啟的身上。 朱翊鈞明知是審官們?yōu)榱嗽缛战Y(jié)案,向幕后主使有個交代,也不得不在“證據(jù)”前捏著鼻子給認了。他心知這次的案子,是無罪當作有罪論,把所有可能都算作一塊兒,最后成了。 既然證據(jù)確鑿,還能怎么辦?蕭良有被證明了無罪,劉應(yīng)秋的官身一擼到底,和徐光啟兩個一起被奪了功名,成了白身。 徐光啟從牢里被放了出來,漠然地回到了自己在京中租來的小院子。望著滿屋的狼藉,他開始收拾雜物。倚墻放著的一個破舊竹書架上,有徐光啟才譯制了一半的《幾何原本》。原本他想要等著書后,將此書呈于天子,允他教授給皇子們。 要想學(xué)好火器,算術(shù)不得不學(xué),還必須精通。二皇子于此道雖不算有天賦,但勤奮。四皇子喜好火器,一直纏著自己想要玩一次。徐光啟原打算在開授《幾何原本》的那天,將自己一直珍藏的鳥銃給他耍一天。五皇子天資聰穎,好玩,于算術(shù)上頗有些天分,若能習(xí)得此書,必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身為秀才的時候,徐光啟還能勉強讓天子破個例,入宮授學(xué)。一介白身,又沾上了舞弊的污名,縱是天子不計較,群臣的彈劾也夠讓天子最后讓步的了。 徐光啟滿大明朝跑著,心思玲瓏,不愿叫人為難。索性自己孑然一身地走了。只是家中已得了他中舉的消息,怕是正高興著。這一次回去,竟是連秀才的功名都沒了。不知老父要如何心傷。 還有他的獨子,剛考了童試。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也…… “請問,徐氏子可是住在此處?” 徐光啟聽到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抬起頭往大門那處看。屋外的光線比屋內(nèi)要亮堂許多,來人背著光,他一時看不清。不過嘴上卻應(yīng):“我正是?!?/br> 反正不會有比現(xiàn)下更糟的情形了。 出聲的那人退開半步,側(cè)過身子,“老爺?!?/br> 似曾相似的模樣,只身上穿著的不是明黃色的龍袍。 徐光啟當即下跪,“臣……草民叩見陛下?!?/br> “起來吧?!敝祚粹x想要扯著嘴角笑一個,卻怎么都笑不出來。 徐光啟站起身,忙將天子往里面請。進得屋中,他才覺得有些羞澀。這樣滿是灰塵的雜亂屋子,怎能讓天子坐下。徐光啟搬來唯一一張完好的杌子,用袖子擦了擦,“陛下……” 田義皺眉,剛想出聲阻止,朱翊鈞就恍無所覺地坐下了。他只得把上前的半步退了回去。 朱翊鈞面對徐光啟探究的目光,不斷地搓著大腿。他有些緊張地覷著徐光啟。 “徐先生……” 徐光啟連忙擺手,“陛下,草民亦非功名身,當不得陛下這一聲?!?/br> “是朕對不起先生?!敝祚粹x微微低垂了頭,道,“明知先生是受人污蔑,卻還是拗不過小人?!?/br> 這一聲歉意,令徐光啟心里滿不是滋味。他的確怨過朱翊鈞,縱然知道這全非天子之錯,可總得找一個發(fā)泄的宣口。如今朱翊鈞屈尊降貴地向自己道歉,那點怨恨也隨之消散。 朱翊鈞環(huán)顧四周,“徐先生要走嗎?回上海去?” 徐光啟點頭,將自己譯注的《幾何原本》抱來,給朱翊鈞看?!安菝裨蛩銓⑦@些編譯好之后,教與幾位殿下。不過可惜……”他沒有接著往下說,“但如今這些,卻是僅夠殿下們看了。歸鄉(xiāng)后,草民還會繼續(xù)編譯此書,若殿下歡喜,草民便托人送來京里?!?/br> 朱翊鈞不動聲色地翻著書,書頁上涂改過不少次。有很多第一次用的詞朱翊鈞看不懂,不過邊上一次又一次地進行修改,落到最后,倒是明白過來了——與大明朝現(xiàn)在用的算術(shù)書極為相近。 “徐先生……可有意繼續(xù)留在京中?替朕教導(dǎo)幾個頑子?”朱翊鈞將書合上,捏在手中,并不還給對方。 徐光啟苦笑,“草民現(xiàn)今哪里還有什么臉去教書育人呢?”他擺手搖頭,“罷了,罷了。” 朱翊鈞不以為忤,“白身自然教不了。但駙馬都尉卻可以?!彼麅A身向前,“徐先生,你愿不愿意做朕的駙馬?” 徐光啟長大了嘴,駙馬?!作為讀書人,他從未想過這一點。甚至可以說,所有的讀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成為駙馬就必須連同家人一起辭官,太|祖定下的規(guī)矩,大明朝的外戚不得擔(dān)當任何實職。爵位可以給,歲祿也能給,但實職萬萬不可。 為著這一點,歷來大明朝的公主都是下嫁給平民。 以前徐光啟是秀才,他根本就沒往這上頭去想。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努力去考取舉人的功名,進而博個官身,好報答朱翊鈞的知遇之恩。但現(xiàn)在一介白身的他,卻是正好符合了駙馬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