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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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夫人俯下身,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大殿下在閣里聽學(xué)呢,要不要奴家去把殿下叫來?” 李彩鳳搖了搖頭,“別擾了他,讓他好好用功?!彼龑⒀劬氐组]上,“在宮里的日子,左右也不過那么幾日了。等成婚了,陛下給他指了藩地,就再見不得了這里的人了?!?/br> 田夫人將腰桿挺直,立于榻側(cè)不再說話。 在聽學(xué)的朱常洛根本就沒有心思,先生在上面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聽得懂??刹还茉趺磁?,那些話都在腦子里糊作了一團。他好像聽見了先生在提問,他想站起來解答,可垂下的手沒有力氣抬起來,聲音在喉嚨里團著,死死地塞住。 朱常洛感覺到身后微微起了風(fēng),他知道是朱常溆站了起來。聽著皇弟的侃侃而談,他的腦子越發(fā)混沌了。 儼然成為贏家的朱常汐,也不再將自己的大皇兄作為敵手。但余光瞥見他的心不在焉,還是免不得要高興一番?;亓舜葢c宮,朱常汐只覺得看誰都順眼,就連奉了母后之命來給自己送吃食的呂秀女都好似美上了幾分。 教授皇子進學(xué)的翰林一等下了學(xué),就立即去了趟啟祥宮,將朱常洛的異樣報于朱翊鈞。 “朕知道了?!敝祚粹x揮揮手,讓翰林退下。他知道朱常洛的改變是因為自己先前的決定,縱然如此,他也并沒有打算更改。 朱常洛在朱翊鈞的心里沒有太多的位置,只有那么針尖大小的一塊兒地。但還是有他的。既然有了位置,對這個兒子自然也有幾分愧疚。 朱翊鈞這幾日已經(jīng)想好了,要讓朱常洛去懷慶。封地不會太大,給的也不會太多,但懷慶現(xiàn)今的鄭王是朱翊鈞的皇叔,一個厚道人,到時候自己寫一封信去,讓皇叔好生看顧著便是了。 藩王的歲祿是餓不死朱常洛的。以后他們父子,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下了學(xué)后,朱常洛又默默地走向了景陽宮,他的生身之母在這里。為了避人耳目,朱常洛并不是每日過來,但瞅著空,就會來這里看一看,輕輕敲敲門,看母妃能不能聽見,出來同自己說兩句話。 朱常洛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王淑蓉的聲音了。上一回他們母子倆隔著門說話是什么時候,自己已經(jīng)忘了。他輕輕叩著斑駁了紅漆的宮門,一下,又一下。 許久之后,里面也沒有動靜。 朱常洛頹喪地放下手,大抵,母妃沒有聽見吧。他慢慢轉(zhuǎn)過身,走下了臺階,最后再望一眼宮門上蒙了蛛網(wǎng)和灰塵的門匾。 “是……洛兒嗎?”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聲音并不大,但在這條幾乎無人經(jīng)過的宮道上卻能讓朱常洛聽得一清二楚。 朱常洛的眼里涌出淚,他沖到門前大力地拍著,“母妃?是母妃嗎?!母妃!是我!” “洛兒,我的洛兒?!蓖跏缛鼐o緊貼在門板上,感受著兒子一下下有力的敲擊。 很好,她的兒子很康健,力氣很大。 粗糙又臟污的手指在被摸得光滑,帶著陳年血跡的宮門上貼著,木板的冰涼漸漸溫?zé)崞饋怼?/br> “母妃,你還好嗎?”朱常洛哽咽著,“兒不孝,多日未能來見你。” 王淑蓉將臉貼上宮門,努力地想讓兒子的聲音充斥著自己的全身。“我很好,很好。你在學(xué)里可有用心?先生有沒有夸你?前幾日送飯的小宮女說宮里在給你選妃,選好了嗎?是什么樣的女子?你見過不曾?” 朱常洛在門的另一邊靜默了許久。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和母妃去說。 知子莫如母,王淑蓉縱然近十年沒和兒子相處,也能從他的沉默中知道兒子的心思。“怎么?是不是挑的人不好?不如意?我就知道!王氏和鄭氏只會苛待你,哪里會替你想著半分?慈圣太后娘娘沒替你說話嗎?她怎么說的?” 王淑蓉咬牙切齒地道:“該不會娘娘見你已然沒了做太子的可能,決意要拋下你不管?!當(dāng)年她挑了我,就是為著李家,現(xiàn)在李家犯了事,倒要怪在你頭上不成?若你不爭氣也罷,可娘的洛兒那么好!那么好!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朱常洛看著門板被敲打著,不斷地落下灰來,眼淚模糊了視線,可腳下的地還能感受到微微的震怒。他的母妃為了自己動怒了,為著自己好的永遠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朱常洛將手貼上門板,不知是不是錯覺,手下只覺得涼意之中還帶了一絲溫度。是不是母妃的手也在哪里?他用力地,緊緊貼住,努力不留出一點縫隙。 “母妃,”朱常洛終于愿意將事情對她說出口,“父皇……他將慈圣皇祖母替我看中的人,留給了太子?!?/br> 門后靜了幾息,隨后他聽到母親說,“陛下憑什么厚此薄彼?!” “那人,原就是母后想留給太子的。只是皇祖母去了后,覺著好,想給我做正妃?!敝斐B逵行┢D難地說道,話語中滿是對父皇和母后的不滿,nongnong的怨望籠罩著他?!澳稿?,原就是為了我選妃才選秀的,為什么最后要把最好的留給太子?” “母妃,父皇他是不是很厭惡我?就連婚事都不愿替我著想,站在我這邊。太子庸碌,便是娶個好妻又有什么用?”朱常洛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從指縫中漏出來一些,混著黑乎乎的灰塵化成了一片。 王淑蓉聽著兒子的抱怨,心中的怨毒升到了極點,恨不得現(xiàn)在就破開門去找王喜姐和朱翊鈞。她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這么多年,雖生猶死,倒不如索性為著兒子搏一次,將這條命死了干凈。 “洛兒,洛兒你別怕?!蓖跏缛睾鷣y地擦著臉上的淚,“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不過一個秀女,算不得什么。只要你成了太子,還有更好的在后頭等著你。洛兒,只有你做了太子,繼承了大明朝,母妃才能與你相見啊。” 太子,太子。太子! 朱常洛幾乎已經(jīng)要放棄這個曾經(jīng)的夢想了。他深知自己婚后立即會就藩,此后遠離京城,就連母妃的聲音都聽不得了。如今母妃殷殷的期盼就在耳邊,自己還要最后再努力一次嗎? 朱常洛望著門板,怔怔地發(fā)著呆。宮門那頭,王淑蓉還在說著。 “洛兒,只要你成了太子,你父皇也奈何不得你。便是中宮、鄭氏,所有看不起你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不得不對你行禮!洛兒,你不想見母妃嗎?只要你成了太子,我們就能相見了!” 第90章 朱常洛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他聽著里殿值夜的太監(jiān)打著瞌睡的呼嚕聲,這聲音極輕微,卻反復(fù)攪動著他本已煩亂的心緒。想出聲發(fā)怒,但朱常洛也知道,這些服侍自己的人根本就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他們不過是礙于天子和中宮的威勢,才不得不違心來伺候他這個失勢之人罷了。 白日里王淑蓉的話不斷在朱常洛的耳邊回蕩著。 成為太子。 這是許久以前,自己剛記事起,母妃就一直掛在嘴邊的話。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從“洛兒一定會做太子的”成了“洛兒一定要做太子”。 曾經(jīng)朱常洛也相信,父皇再不喜歡自己,將來還是不得不將國本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珊髞?,嫡子出生了,長成了,冊封為太子了。 一直堅信自己是作為祖宗選定的繼承者,朱常洛在朱常汐的皇太子冊封大典上一片茫然。他望著自己的三皇弟穿著太子的冠冕服,跪拜太廟酬告先祖,祭祀神靈,受文武百官的跪拜,受自己的跪拜。 那些,好像在母妃和皇祖母、李家的口中,一直以來都該是自己的。 朱常洛感覺有些燥熱,坐起了身,將被子掀開遠遠地踢到床尾去。他抱著膝蓋,看著外頭被竹葉遮擋著的皎月。 曾幾何時,自己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成為太子的這個夢想。隨著逐漸的長大,他看清了周遭的事實,那些血淋淋的真相不斷向他昭示著自己處境的殘酷。 而皇太子卻正好與自己相反,朱常汐一直都被不斷地賦予期待,從他還未出生起就是如此。雖然長成后表現(xiàn)不盡如人意,但所有人還是愿意給予他最大的寬容。反觀自己,做的再好,也不被期待,不受多大的夸贊。 只要是自己的要求,似乎就從來沒有被父皇應(yīng)允過。求他讓母妃與自己相見是如此,前不久的選妃,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