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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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夢境看得出朱翊鈞心里有事,她也不問,只默不作聲地陪著。偶爾,看見一株奇花,她會拿了花剪剪下一枝來,放進劉帶金捧著的敞口花瓶里頭。偶爾,看著一盆蘭花,猜度著中宮會不會喜歡。 朱翊鈞看她玩鬧,面上帶著笑。有心愛之人相伴,在此時確是心安。 “小夢?!敝祚粹x牽著有些累的鄭夢境,“如果朕……欲做一事,于民有利,可有悖于祖訓律法,會招致朝臣反對。你說,朕做,是不做?” 鄭夢境朝宮人們揮揮手,讓他們退后幾步,留出空間來讓自己同朱翊鈞說話?!氨菹聭n心什么?奴家說句大不敬的話,可是駕崩之后去見了列祖列宗,會受祖宗責備?”她笑開了,“若如此,怕是武宗皇帝現(xiàn)在還被嘮叨著?!?/br> 她扳著指頭,細數(shù)著明武宗的不是,“無子,且窮兵黷武,整日不在宮里呆著,盡知道滿天下地跑,還將臣子家中的藏書都給搬空了。初期又輕信小人劉瑾,錢寧,江彬,陛下你說,依著太|祖的性子,會不會訓他個沒完?” 朱翊鈞也笑了,“太|祖的性子,怕是前頭好些個皇叔皇祖都要挨個訓了。朱家那么多人,哪里訓地過來?!?/br> “那陛下可大可不必憂心了。”鄭夢境眨眨眼,“先帝對陛下多有疼愛,必會照拂一二?!彼乐祚粹x并不是擔心這個,而是更憂慮朝臣的反對。 大明朝的皇帝,最不怕的就是祖訓了。 “朝中事,奴家不懂。但奴家想,當是不會所有人都不答應陛下要做的事吧?”鄭夢境對著朱翊鈞的臉看了半晌后,湊上去親了一下,“只要陛下做的是對的,總有明智之士贊成。況且申先生與王先生雖不在朝中,可民望頗佳,若能有他們贊成,想來也會事半功倍?!?/br> 朱翊鈞細細想著她的話,忽地笑了。“確是如此。” 輿論之強,只觀文忠公亡故后的那一段便知。若真的士林都同意,朝臣也不得不依其道而行。 只是朱翊鈞忘了一件事。張文忠公之所以會受人詬病,乃是因其動了鄉(xiāng)紳的利益。而歷法的變革卻是觸及不到這些人的,底下的耕農大都不識字,也很難積聚起力量來對抗。 “且試試吧。”朱翊鈞經此勸說,有些信心,“便是最后沒成行,起碼也為后世開了個頭?!?/br> 鄭夢境搖搖頭,“陛下,既然要做,就得全心全力地去做。這世上就沒有什么事能那么容易成了的?!彼D了轉眼珠子,“旁的奴家不懂,只說選秀吧。統(tǒng)共幾千個女子里,只挑那么一個做皇后。陛下可去問問娘娘,當年她選秀的時候,難不難?!?/br> “選秀尚且如此,何況是旁的事呢?道理都是相通的。”鄭夢境笑瞇瞇地給這一番話結了個尾。 聽她這般說,朱翊鈞就想起了當年文忠公推行條鞭法。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與抱負,連老父的喪事都給推了,要求自己奪情。 父親去世,難道文忠公不悲不痛嗎?朱翊鈞覺得文忠公不是這樣的人。甚至于條鞭法推行后,會招來極大的反彈,累得己身后名不佳,這些大抵張先生也都想到了。 明知如此,卻還是踩著荊棘而行。 朱翊鈞越想,越覺得鄭夢境說的沒錯。 條鞭法因為張居正并未被完全清算,所以還是保留了一部分下來。經過申時行的一些修繕后,原本不符合的地方也變得有理了許多。只是成效并不如原先那般好了,申時行到底還是做出了妥協(xié),不如張居正那般鐵桿。 朱翊鈞只看這幾年條鞭法延續(xù)的成果,雖然微弱,但確實奏效。再回顧當年的腥風血雨,不免喟嘆。 “既如此,那朕……便放手去做了?”朱翊鈞試探著問道,雖然鄭夢境不懂朝政,但他還是想給自己即將做的事尋求一個支持,給自己一點勇氣和信心。 鄭夢境點點頭,笑而不語。她真的一點不懂政事嗎?未必??伤靼字祚粹x的底線了,后宮不得干政這一條,只要越過了線,她岌岌可危的地位就會迅速崩塌。 將這件事撂開后,朱翊鈞便打趣道:“小夢有沒有想過要做皇后?雖然選后很難,可當年選九嬪的時候,也不容易吧?” “以前想過,后來就不想了?!编崏艟硾]打算要瞞著朱翊鈞,“那時候年紀還小,覺得皇后多好啊,多威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奴家沒回見了都要行禮,日日晨昏定省,就連大禮服都比自己的好看?!?/br> 鄭夢境轉過來望著朱翊鈞,卻好似又不是在看他?!翱墒呛髞砼铱粗锬铮筒辉傧脒@個事了。娘娘,太苦了?!?/br> 朱翊鈞慢慢地品著她的話,不是很明白王喜姐到底苦在哪兒。但也沒問出口,對于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朱翊鈞并沒有太多的興趣去了解。當年如此,過了十幾年后,他還是這個性子。 “如今奴家有陛下看顧,娘娘照拂,又有聽話伶俐的孩子們陪著,再沒有什么求的了。若是再不知足,怕是菩薩就要降下道雷來劈了奴家?!?/br> 朱翊鈞看了看,半晌道:“竟真沒響雷?” 鄭夢境虎著臉,“陛下這是巴不得奴家被雷給劈了?”她嬌嗔一聲,扭過身子領著劉帶金回去了。 “真生氣了?”朱翊鈞憋著笑小跑過去將她攔下,摟進懷里,“好了,不過是句玩笑話。” “玩笑話?!”鄭夢境橫了他一眼,眼波光芒好似流水,非是惱怒而是風情才對,看的朱翊鈞很是受用?!芭夷赣H說過,玩笑話才是心里話呢。陛下一定是看上了哪個都人,怕奴家拈酸,巴不得奴家氣了之后就能找上人家了,是也不是?” 朱翊鈞大呼冤枉,“朕如今每日除了呆在啟祥宮,就是上翊坤宮來找你,哪里還有旁的心思去看別人?朝臣提了幾次要重開選秀,擴充后宮,朕都給攔了。”他強拉著要走的鄭夢境,“不氣了,好不好?” 鄭夢境斜睨著他一會兒,噗嗤笑了出來?!岸歼@般年歲了,竟還同年輕時候玩鬧。要讓娘娘知道了,必得訓我一番不自持了?!?/br> “無妨,但有事,朕替你擋著便是?!敝祚粹x的目光很是溫柔,“都說宮外夫為天,護著家小不受累。朕只當小夢作妻,以后定護著你,再不叫旁人欺了去。” “此話當真?”鄭夢境有些感動,就是前世,朱翊鈞也沒說過這樣的話。 朱翊鈞牽著她棄了鑾駕慢慢往回走,“自然當真?!?/br> 兩人的身影在太陽的照耀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第二天的朝會上,朱翊鈞便提出要改革歷法,如同一滴水落進滾油之中。四濺的熱油燙得朝臣們紛紛跳腳。 王家屏直接愣在原處。他猜不透朱翊鈞心里是怎么想的,之前根本就沒有和他商量過這件事。是內閣在天子的心目中地位不穩(wěn)了嗎?還是朱翊鈞本身就對不是帝師的自己不信任? 第91章 朱翊鈞沒同王家屏商量,倒是存著好心。王家屏剛任首輔不久,根基未穩(wěn),他擔心若是元輔站在自己這邊與反對的朝臣對立,會引起士林巨大的反彈,認為閣臣已經淪為皇權的附庸。 當初王錫爵離開的時候,叮囑過朱翊鈞,他心里記著這一點。王家屏是個有能耐的人,朱翊鈞希望他可以將這份才干用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就此消耗于無謂之處。 只可惜王家屏并沒能參破朱翊鈞的心思,自以為失了帝心,元輔之位即將換人做,心中惶惶。張位見勢不妙,感情拉了拉他,沖他使了個眼色。王家屏這才略略安心,努力讓自己沉著氣。 他又想起了當日梃擊案時王錫爵只望了牌子一眼就暈厥過去,如今他倒是能體會當時王錫爵的心驚了。只可惜偷竊牌子的幕后主使因線索中斷而未能查明,李誠鉅也不知道那塊牌子究竟是誰給他的。 自梃擊案后,內閣的聲望就不斷下降,這一次若行事再出差池,王家屏的元輔,張位的次輔,統(tǒng)統(tǒng)都保不住。 想到這些,王家屏幾乎要站不穩(wěn)了。縱有心機深重的張位在一旁,他還是不太能穩(wěn)得住心思。 朱翊鈞自覺安排地不錯,想要盡可能地給內閣減輕負擔。頻繁替換首輔和閣臣并不是什么好事。殊不知王家屏的不出聲對朝臣而言亦是一種表示。他們猜不透,到底內閣此次是站在天子這頭,所以才不言語,還是以觀后續(xù)再做反應。 另一邊,自詡并非結黨營私的朝臣們在朱翊鈞提出要改革歷法后,立即就站了出來。這些人是最為迂腐,且守舊的。不過促使他們提出反對聲音的遠不只是這一個原因。 如今內閣的位置空得多,王錫爵致仕,趙志皋因病辭官,朱翊鈞雖保留了他的官位,可閣中到底還是只余下王家屏和張位二人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