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滿意足地將meimei看個(gè)夠，朱常治伸手輕輕戳了戳朱軒媁的耳垂，這才走。

    “meimei真可愛！”朱常治同jiejie咬耳朵，“jiejie小時(shí)候一定也這般可愛?！?/br>
    朱軒姝微紅了臉，抽出手來去打他，“就知道胡沁！”

    姐弟倆走到鄭夢境的榻邊，看了一會兒，母親還沒醒。宮人要給他們搬來繡墩坐，朱常治擺擺手，“不必費(fèi)那個(gè)神?！彼麪恐鴍iejie出去，有話要對她說。

    “母后看起來……好像累極了？”朱常治有些不確定，“我記得，三日前我出宮時(shí)，母后還不是這般憔悴的?！?/br>
    朱軒姝嘆道：“有什么法子？母后硬要將媁兒帶在身邊親自照顧，旁的宮人都插不上手，就連奶嬤嬤都日日漲著，也不叫喂。夜里頭好幾次，我都睡下了，還聽見母后在哄媁兒。次次這樣，母后哪里睡的好覺？你是睡得沉，所以沒能聽見。我挨得近，自然都知道?！?/br>
    朱常治覺得有些牙酸，這幾日他自己沒能好好睡上一覺，已經(jīng)覺得快不行了。第一日尚且覺得新鮮，到了第二日就想趕緊回宮，第三日更是賬本上半個(gè)字都不想看。若真和jiejie說的這樣，每晚如此，那母后的確是夠辛苦的了。

    “父皇倒是想過來陪著，只母后不讓他留夜，所以都是趕著早早起來，視朝前來看一眼，再順手把溆兒給帶著走?！敝燔庢读硕叮爸蝺?，你說外頭的婦人是不是都這樣？要自己看顧著孩子，若是家境富裕些，大約還會請個(gè)下人服侍，這要是請不起，可不得累死了？”

    朱常治看了看她，心下了然。二皇姐總是喊著不愿嫁，這些時(shí)日倒是消停了，該不會又起了這心思吧？雖然在他看來，婦人確是辛苦，但這話卻不能同二皇姐說。要是堅(jiān)定了她的心思，回頭一口咬死不嫁人，又是一樁事。

    他撓了撓頭，“外頭啊，外頭的婦人都不見外男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過、不過，應(yīng)當(dāng)……不會像二jiejie說的這樣，被累死吧？總歸家里頭有人愿意過來搭把手什么的？”

    朱軒姝有些惆悵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事兒問弟弟，確是問錯(cuò)了人，以后若是見了大jiejie同舅母，問問她們。

    朱常治見她有些不開心，就尋了這幾日在外頭的趣事與她說：“義學(xué)館的地方老大老大，叔父說往后還要建供先生和學(xué)子住的地方。離李建元那兒也很近，走過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br>
    不能出宮的朱軒姝對這些聽得津津有味，“你有沒有到處去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就跟著叔父關(guān)在屋子里算賬目了？”

    朱常治有些心虛，“出、出去玩了一下，也沒老關(guān)在屋子里。這……不還有大姐夫嘛。”

    “大姐夫也會去？”朱軒姝瞪大了眼睛，“不是說他在家中忙著徐驥的功課嗎？”

    朱常治“嘿嘿”地笑著，“徐驥的功課哪里用得著大姐夫幫忙?！毙旃鈫⒃诎斯晌纳系墓Φ祝蓪W(xué)是夠了，想要教出個(gè)進(jìn)士，可是難上加難——要不然，他自己就是入翰林院了。

    “二jiejie你不知道，”朱常治拉著她往外頭走，“我以前可沒看出來啊，大姐夫竟然是那樣的男子。”他嘴上不住地“嘖嘖”，就是不說正題，急得朱軒姝不斷地催促，“你倒是快講啊?！?/br>
    “那日大姐夫領(lǐng)著我丈量學(xué)院的尺寸，徐宅里一個(gè)下人急匆匆地跑過來，說大jiejie請他回去，我們那小侄子有些發(fā)熱，哭著喊著要找爹。大姐夫二話沒說，把工具給我就跑了?！?/br>
    想起那情景，朱常治還覺得特別神奇，“父皇還真是給大jiejie尋了門好親。我后頭去問了一圈，才知道，原來吶，自大jiejie除籍之后，家里帶孩子的事全是大姐夫一個(gè)人干的。大jiejie就還是那個(gè)榮昌公主一樣，一雙纖纖玉手，半點(diǎn)陽春水都不沾?！?/br>
    朱軒姝覺得有些怪，“大jiejie……不像是這種性格的人啊。”按著她對朱軒媖的了解，這種家務(wù)事，都是親力親為，哪里會叫徐光啟回家去。

    “這個(gè)你就不懂了。”朱常治一副經(jīng)驗(yàn)十足，老神在在的樣子，“都說誰帶的小孩子久了，那孩子就親誰。瞧瞧現(xiàn)在的模樣，八成就是在家里頭讓大姐夫給抱慣了的，一點(diǎn)小事就惦記著爹。”

    朱軒姝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說的好似你帶過孩子一樣。倒像個(gè)老嬤嬤?！?/br>
    朱常治不服氣，“二jiejie要不信，我們就來比比，看看以后媁兒更聽誰的話。”

    “誰跟你比這個(gè)，無聊?！敝燔庢愿缹m人去燒好熱水，備下可口的飯菜，“這幾日你一定沒好好洗過澡，也沒吃頓好的。你自己聞聞自己身上的那股味道，臭死了！”

    朱常治扭頭不斷嗅著自己衣服，“有嗎？我怎么聞不出來？”

    “久居蘭室而不聞其香，”朱軒姝走在前面，語調(diào)拖得老長，“久居鮑市——自然不聞其臭啦。笨治兒?！?/br>
    朱常治沒急著反駁，皺著眉拼命嗅著身上的味道。自己真有二jiejie說的那個(gè)味道？為什么他就是聞不出來？難道鼻子壞掉了？！

    備好熱水的太監(jiān)過來報(bào)了一聲，“殿下，可以入浴了?！?/br>
    “哦。”朱常治飛快地跑進(jìn)屋子，把自己泡在浴桶里，舒服地喟嘆一聲。

    沒關(guān)系，反正皇叔父一定比自己更臭。

    和弟子一起吧賬給算好了之后，朱載堉給自己放了一天假。說是休息，腦子還是轉(zhuǎn)個(gè)不停，一直在想后頭的事。

    銀子的事解決了，學(xué)子……當(dāng)也不會少。而今唯一可慮的便是先生了。算術(shù)、歷學(xué)、天文，這些自己和徐光啟都能教，他們經(jīng)改歷之后，也算是大明朝小有名氣的人了，并不怕有人提出異議。

    只是這些都是旁門左道，科舉并不考，真正要緊的還是八股文、無韻文。

    朱載堉自己偏好于心學(xué)，所以私心請了而今有些式微的心學(xué)大儒李贄，暫時(shí)也并沒有請理學(xué)先生上課的想法。有韻文，便是詩作了，放眼當(dāng)今，雖有幾個(gè)頗負(fù)盛譽(yù)的，不過在他看來水平并不高，無法與先前王世貞等人相提并論，便是請了來，也是誤人子弟。

    無韻文請何人前來，朱載堉想了很久。他一直很喜歡歸有光的文章，認(rèn)為其是明朝無韻文第一人?？上w熙甫已是駕鶴西去，朱載堉沒法兒跟菩薩和閻王爺搶人，只能將目光投向現(xiàn)今文人之中。

    請誰好呢？

    朱載堉想了許久，最后將打上了朱常溆的主意。他現(xiàn)在已是白丁，入不得宮，自然也見不著貴為太子的朱常溆。不過自己身邊的這個(gè)小苦力倒是可以跑跑腿，當(dāng)個(gè)傳話筒。

    朱常治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自宮外回去，就跑了趟慈慶宮，不想撲了個(gè)空。

    單保躬身回道：“回殿下的話，小爺今日還未曾回宮來呢。”

    朱常治一愣，這些日子他都是晨起出宮去干活兒，到了宮門快鎖了才回來的，都不知道自己兄長最近在做什么。他有些懊喪，早知道就先差人問一下了，倒是白跑了一趟。“可知皇兄眼下在何處？”

    單保略一猶豫，“興許……在啟祥宮。”近來他近身服侍太子的時(shí)候，經(jīng)常聽到小爺嘴里嘟囔著“藩王”、“除籍”之類的話，大抵是削藩出了些狀況。若是如此，那最近應(yīng)該都在啟祥宮同天子一起商討如何解決。

    朱常治嘆了一聲，“我知道了?！蹦_下一轉(zhuǎn)，又往啟祥宮的方向去。

    倒還真讓單保給說著了，朱常溆的確是和朱翊鈞一起討論這事兒。他們也沒讓閣臣來，只自己先細(xì)細(xì)想了法子，反復(fù)推導(dǎo)，看是否可行，會受到哪些阻力。兩個(gè)人忙得連晚膳都沒用。

    馬堂在殿門外稟報(bào)，“陛下，太子，五皇子殿下來了?！?/br>
    “那今日就先這樣吧，我們明兒再商量?！敝祚粹x尚覺得意猶未盡，“讓五皇子進(jìn)來吧?！彼呎f邊將亂糟糟的桌面給信手理了下。

    殿門一開，朱常治就忙不迭地進(jìn)來，“父皇，皇兄。”

    “治兒剛回宮？”朱常溆打量著弟弟的衣服，眼尖地看到他衣擺上沾著的泥巴，“可曾用過膳了？要是沒用過，就留下同我和父皇一道吃吧。”說著向朱翊鈞看去。

    朱翊鈞點(diǎn)點(diǎn)頭，并未出言反對。

    朱常治揉了揉肚子，“是沒吃過呢?！彼^對不是因?yàn)榛适甯高€有身邊伺候的人做飯手藝太差才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