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淑女的指甲被咬得坑坑洼洼。這些個太監(jiān)，就沒一個是好東西！

    “劉淑女?！眴伪５穆曇敉蝗粡谋澈箜懥似饋怼?/br>
    劉淑女抱著被子，從榻上一躍而起。她緊緊地貼住墻，驚恐地望著言笑晏晏的單保。

    “劉淑女，咱家過來看你了。”單保朝身后的人使了個眼色，“太子心里頭一直惦記著淑女呢?！?/br>
    劉淑女看著靠近自己的兩個太監(jiān)，尖聲叫道：“你們這是想要做什么？！這里是翊坤宮！奴家要見娘娘！娘娘！”

    “甭叫了?！眴伪Ｗ约簩ち藗€位置坐下，“娘娘歇著呢，讓咱家過來審一審劉淑女。”他利眼一掃，“趙淑女，可是什么都招了?！?/br>
    劉淑女咽了咽口水，“招、招了？”

    “招了?！眴伪｜c點頭。

    劉淑女呆若木雞，余光一掃，瞥見了單保身后立著那個太監(jiān)手里的托盤。

    上面放著一根蘿卜。

    尖叫聲又在屋內(nèi)響起。

    單保心里嘿嘿一笑，這事兒，算是成了一半。

    沈一貫好不容易尋到了機會，可以和馬堂私下說會兒話。

    “聽說中宮病了？怎么回事？”因時間緊迫，沈一貫開門見山地就問。

    馬堂的面色并不輕松，“這事兒，不打緊。”他慢悠悠地道，“宮里頭的女人，哪個不是病病歪歪的，前些年死的還少了？沈閣老，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沈一貫勉強讓自己沉住氣，“是不是你……”

    馬堂兩只手揣在袖子里，側(cè)頭看了一眼沈一貫，用鼻子看的。

    “是我?！瘪R堂的面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可惜那個蠢貨將藥灑了一半出來，沒全都放進去。也是中宮命大，竟沒叫給毒死了?！?/br>
    沈一貫呼吸一滯，進而想給馬堂一耳光，“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

    “有什么做不出來的？”馬堂冷笑，“我們這群人，身后也沒個指望。不過一條賤命罷了?！?/br>
    沈一貫的腳動了動，旋即想起來這是在啟祥宮，周圍來來往往全是人，自己不能輕舉妄動。他壓低了聲音，“你也不怕被人逮住了！”

    “沈閣老，”馬堂不耐地道，“你們這些文人，就是骨子里一股迂腐氣，叫人聞著不舒服。咱家并未謀害陛下，也不想謀亂，有什么做不得的？不過一個女人，難道沈閣老還和中宮有舊，心疼人家不成？”

    沈一貫死死咬了牙，“你說話留點神！”

    馬堂很是無所謂，“咱家對你，有什么可留神的？大家肚子里都清楚，小爺去了武昌，知道的事兒必不會少了，對咱家，對沈閣老，都全無好處。今日坐以待斃，明朝就是橫死。不搏一回，難道還要束手就擒不成？”

    “害死中宮對你有什么好的？”沈一貫想不明白，真要動手，難道不是對太子？

    馬堂搖頭，“不是對咱家，是對我們?！彼噶酥干蛞回?，又指了指自己，“沒了中宮從中轉(zhuǎn)圜，沈閣老以為，憑著當今圣上的脾性，往后不會對小爺生怒？這兩位，多少次在殿里吵起來了？最后還不都是中宮調(diào)停的？”

    馬堂見沈一貫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愿再多說什么，慢慢地往里頭走去，“咱家是沒那個膽子對小爺，對陛下做什么。可借刀殺人，還是做的來的?！?/br>
    “你就不怕人把你給供出來嗎？！”沈一貫怒道，“到時候牽扯的，可不單是你一個人！”

    馬堂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頭似笑非笑地望著沈一貫，“是了，咱家還說怎么今日沈閣老這般有閑心來尋咱家說話。原來是怕到時候咱家將私自偷窺了密疏之事說出來。”

    “既如此，沈閣老，你越發(fā)得小心行事才是。保不住咱家，你也得下來。何況密疏，還是你找上的咱家?！?/br>
    沈一貫看著馬堂施施然進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馬堂的確有一句話說對了，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

    沈一貫對后宮的消息，是沒有馬堂來得靈通，可并不意味著完全不知道。中宮已經(jīng)醒了，再有馬堂方才的話，幾乎可以斷定下毒之人必會查出來。一旦牽連到馬堂身上，自己一直惦念著的首輔不提，就是現(xiàn)在的次輔之位也要沒了。

    朱常溆將劉淑女的證詞整理好了，就交到了父親的手里?！皳?jù)她說，主謀是馬堂?！?/br>
    朱翊鈞接過證詞，掃了一眼，當下便叫了陳矩，“馬堂呢？”

    “今兒馬堂出宮去了，說是家里頭有事，特地和奴才換了守值?！?/br>
    朱翊鈞眼睛一瞇，“這是要逃？”立刻道，“帶上東廠的人，你親自出宮，上馬堂家里去一趟?！?/br>
    陳矩二話不說，當下領(lǐng)命出宮去拿人。

    到了馬堂的私宅門口，靜悄悄的，并沒聽見里頭有什么動靜。

    陳矩向身后的錦衣衛(wèi)使了個眼色，一個百戶立即上前，一腳踹開了門。

    拿人的錦衣衛(wèi)猶如潮水般蜂擁而入。

    可當他們進入正堂時，卻發(fā)現(xiàn)馬堂高懸在梁上。

    陳矩的臉色很不好，這么一來，就成了死無對證。雖然也能按個畏罪自殺的名頭，可如何能消圣上和小爺?shù)男念^怒氣。

    看來自己的一頓罵是跑不掉了。

    聽完陳矩的回話，朱翊鈞的面色的確很不好。朱常溆卻道：“誰都不曾想過馬堂會死?！庇窒蚋赣H進言，“劉氏便以染病的名義賜死吧?！?/br>
    “準了?！敝祚粹x一點都不想再聽見這個惡毒女子的名字。

    朱常溆出了殿，將陳矩叫了過來?！翱稍屑毧催^馬堂的尸首？讓仵作驗尸過不曾？”

    陳矩想了想，問道：“殿下的意思……”

    “馬堂不是個會自盡的人，”朱常溆冷笑，“端看他平日的行事，你可覺得他得知了消息，會在家中自盡？”

    陳矩贊成，“確是不會?！鳖D了頓，“殿下是說，馬堂是被人給殺了的？中宮中毒之事，除了馬堂外，另有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