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發(fā)聲:“你挑重點的說。” “行,那重點就是,50層其實是第44樓。那么44樓的最后一間房……嘿嘿嘿?!?/br>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李不琢筷子突然往桌面一拍,“沒有那種事,你們別瞎說!” * 華澍的客房并不是按一條直線排列,從設(shè)計上就考慮了尾房禁忌??蓮臄?shù)字順序和整體方向來看,確實存在最后一間。 入住酒店的多為生意人,不少帶有自己的習(xí)慣,既有堅決不住房號末位為某個數(shù)字的,也有要求入住前在房里點蠟燭的。 不住尾房,是相當一部分人的共識。 李不琢這回倒不是逞英雄,只不過她昨晚住了一次沒事,隱約覺得這種禁忌可以破除。而且華澍的前主人是莊佩茹,李不琢不想她在天之靈還要背什么風(fēng)水惡名,雖然可能沒人在意這個。 “破除?”路原揚了揚眉,“李不琢,莫非你想自己體驗一晚?” 李不琢雙眼一瞇,“也不是不行啊?!?/br> 路原放下碗筷,雙手交握抵住下巴,陰惻惻地笑:“那到時可別哭著跑出來?!?/br> 老實說,李不琢有點怕,但她從不把怕這個字寫在臉上,午餐后就去找洪少娜,想問問她排哪天的晚班,有個照應(yīng)。 誰知遭到她一疊聲的勸止:“不行不行不行,不琢,人的內(nèi)心要有敬畏之情,你別這么輕率?!?/br> 李不琢秀眉一挑,“洪姐,難不成華澍還真有什么貓膩?” 她們說這話的時候正好走到員工電梯旁,洪少娜瞧著周圍沒人,神情凝肅地說:“去年有客人死在5011房?!?/br> “死了?!”李不琢陡然變了臉色,“我怎么從沒聽說?” “這種消息酒店向來全力封鎖,能讓人知道的,一般都捂不住了?!焙樯倌日f到這,語氣又轉(zhuǎn)為和緩,“那位馮先生洗澡的時候突發(fā)心臟病去世,因為家里人沒來找酒店的麻煩,自然知道的人不多?!?/br> 難怪路原一臉志在必得,恐怕他就是為數(shù)不多里的其中之一。 “洪姐,你哪天晚班?我保證不給你添亂?!崩畈蛔寥鰦桑猩虾樯倌鹊募绨?。 “你跟他們打賭了?” “……你怎么知道?” “管家部那批人,每年都喜歡找?guī)讉€新人開涮,你真是挺胸撞槍口。”洪少娜直嘆氣,“就算真沒什么,也會被他們搞出點什么來?!?/br> 李不琢瞪著一雙大眼睛,吐了吐舌頭,“那我不是死定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電梯門打開,沈初覺和戴品妍正好走出來,吐舌頭的動作被兩人盡收眼底。 李不琢心里暗叫壞了,趕緊甜聲喊著“沈總好,戴經(jīng)理好”朝他們鞠躬。 戴品妍點點頭,應(yīng)她一句“你好”??伤€沒邁出一步,轉(zhuǎn)頭想要繼續(xù)和沈初覺說話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他停下打量那女管家。 她這才仔細瞧了瞧。 對方一身規(guī)矩的黑色管家制服,帶著股錚錚的朝氣,和別人沒什么大不同。但她妍麗的眉眼和聲音天生的嬌俏都不禁讓戴品妍重新審視起沈初覺——做了一段時間的同事,見過他工作不要命的樣子,也習(xí)慣他待人接物的疏離,以至于快忘記他只是個普通男人。 而李不琢一臉愣怔,目光對上沈初覺的一瞬,胸腔似有電流竄過,泛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 她立馬低下頭。 黑歷史被人握住的感覺實在糟糕。 尤其他還聲稱自己忍得辛苦,那萬一沒忍住…… 李不琢不敢再想。 “李管家,胸牌歪了?!彼p描淡寫地說完,轉(zhuǎn)身跟上戴品妍,“你剛說的那些線上渠道有具體的推廣計劃……” 慌亂扳正胸牌,再抬起頭,人已經(jīng)走遠了。 李不琢悻悻地看那兩人的背影,還挺登對。 “不琢,我想起來了,是后天排晚班。我會抽空下來看你?!?/br> “洪姐你真好!” * 李不琢在網(wǎng)上查了兩天的都市尾房傳說。 越查越玄乎。 但說過的話不能不作數(shù),至少在路原和那班等著看好戲的人面前,李不琢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說好了,進屋后反鎖,可不能隨便逃跑。”交班的時候,路原提醒李不琢,說完他伸長脖子看一下窗外,見天邊聚起了滾滾烏云,毫不避忌地大笑,“哎呀,天氣好像不太好。你要是現(xiàn)在服個軟,我們也是好說話的?!?/br> 李不琢面無表情地盯著交班記錄本,“一個晚上而已,我還不至于?!?/br> 今早的天氣預(yù)報就說,澍城夜間有大到暴雨。一月是這里最冷的時候,一*襲來的寒潮能把氣溫拽到十度以下。要是碰上下雨,體感溫度會繼續(xù)下降,可謂涼入肺腑。 按賭約,李不琢晚上九點進入5011房,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才能出門。 少一分鐘,少一秒,都不算數(shù)。 七點多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等到八點三刻李不琢準備過去的時候,雨勢轉(zhuǎn)為滂沱。 按照網(wǎng)上給出的說明,李不琢在刷房卡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敲門三下,側(cè)身進入,并打了一個響亮的招呼。這表示尊重房內(nèi)的“朋友”,告訴對方有人來了。 她一面默禱“馮先生行行好,讓我平安過一晚,咱們互不打擾”,一面又覺得這樣的舉動蠢透了。 四下寂靜,唯有窗外雨聲震耳,豆大的雨滴敲擊玻璃,聽得人心顫。 李不琢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打開電視機和房內(nèi)所有的燈。 但她不敢進浴室,起碼等到零點洪少娜交班后下來,有人陪伴才行。無聊地坐在沙發(fā)上換臺,她突然一陣泄氣,覺得自己這么沒事找事真有病。 莊佩茹,我都是為了你,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沒事。李不琢在心里向母親求助。 然而下一秒,敲門聲響起。 洪少娜那么早來了?李不琢納悶地走過去,開門一看,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陡然驚覺“開門”多么草率。 從九點到十一點,差不多每隔二十分鐘就傳來一通敲門聲。敲兩下停一秒,連續(xù)三次很有規(guī)律。李不琢打電話問監(jiān)控室,被告知外頭沒人。 可線還沒掛斷,敲門聲又起。 李不琢慌了神,忙不迭撥通洪少娜的號碼,“洪姐,你……你能不能早點來?” “不琢,真是對不起,我現(xiàn)在帶小偉去醫(yī)院掛急診。他今晚在外面和同學(xué)玩,淋了雨,回來全身發(fā)熱,還咳嗽。我這才知道前幾天他居然還在學(xué)校玩水!我擔(dān)心他肺炎復(fù)發(fā)?!?/br> 李不琢安慰:“那你快去吧,我自己能搞定!” “不好意思啊,我確實沒有辦法?!?/br> “沒事沒事,你找到替你代班的人了嗎?” “我剛才和何妤說好了,請她代班?!?/br> “好,希望小偉沒事?!?/br> 小偉是洪少娜的兒子,剛讀小六,正是淘得天昏地暗沒處撒野的年紀。洪少娜獨自帶他,上班沒空管的時候,托左鄰右舍幫忙照看,不然就和班上同學(xué)的家長說好,下午放了學(xué)過去寫作業(yè),開飯前她接他回家。 李不琢過去和莊佩茹也這么過。 只是她那時上高中,已懂得照顧自己,放學(xué)后總一個人回家。 逐漸記起空曠的房間,隨天光變暗的視野,從窗縫飄來的油煙氣和樓上隱約的笑鬧聲。高中課業(yè)如山,她一邊在日光燈下寫仿佛沒有盡頭的習(xí)題,一邊等莊佩茹回來。 等待讓人內(nèi)心遍地荒蕪,寂寞瘋長。 這種感覺,在后來莊佩茹去世后,李不琢想念她時也出現(xiàn)過。 于是先前那點恐懼變得有點可笑。李不琢自嘲地笑笑,鄭重其事說了聲“打擾了”走進浴室。 然而在她給馬桶沖水的一剎,房間停電了。 電視機的聲響被一下切斷,漆黑撲面,李不琢屏息站定不敢動,只覺得馬桶沖水的動靜大得突兀,好像永遠不會停。 她不知道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候有什么反應(yīng),只感到空調(diào)停止運行后,涼意漫上皮膚激起一排雞皮疙瘩。窗外大雨傾盆,枝狀閃電劃破天際,襯得窗簾鬼氣森森。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又響了。 李不琢呼吸有一瞬的驟停。 門外那人插上房卡,房門應(yīng)聲推開。 見鬼了,房門明明被反鎖。 “不琢?你在嗎?”是沈初覺。 第14章 李不琢二十五年有限的人生經(jīng)歷從來和中獎無緣,滿滿一肚子的“謝謝惠顧”提起就叫人悵然若失,以至于看到餡餅的第一反應(yīng)是“有毒,別吃”。 好比眼下,聽到沈初覺聲音的那一刻,她腦子飛速轉(zhuǎn)過無數(shù)念頭,最終停留在“這人又和喻融合伙玩我”。 沈初覺打開手機的手電進屋,邊問邊四下探照,后來在浴室找到發(fā)呆的李不琢。 白亮光芒晃眼,她抬手遮了遮,臉上漸漸起了慍色。 “好玩嗎?” 沈初覺一怔,不懂她為什么這么問。 “你和喻融整天這么拿我尋開心,好玩嗎?” “我沒拿你尋開心?!?/br> 李不琢冷笑一聲,揶揄道:“那可真是太巧了,華澍那么多房間,偏偏這時遇上沈總,我命真好!” “是他告訴我你在這。”沈初覺沒理會她的嘲諷,不緊不慢地解釋,“你那個朋友帶兒子去醫(yī)院掛急診,在群里問有沒有人幫她代班,還不忘拜托對方抽空到5011房看你。” “……”李不琢手心滲出些汗,要真是這樣,那就錯怪他了??伤桓市?,便咬牙做最后的掙扎,“喻融怎么什么都向你匯報!” “你不要怪他?!鄙虺跤X移開手機,視野驟然變暗,看不見彼此的臉,只能聽到聲音,“我交代過,凡是跟你有關(guān)的,全部都要告訴我?!?/br> * 工程部的人說,是電井的房間電閘被人剪斷了,需要花點時間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