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趙鈺這算是聽出來了。這小娘們并不是想找什么秦公子,許是早就看上了他,又聽聞他已經(jīng)走了,這是來追他的。 小婦人的把戲,紅拂夜奔李靖,卓文君私奔相如,她私奔而來,到了面前卻拿自己待價而沽,想讓他去哄上一哄,低個頭,說幾句好聽的。 隨軍參謀終于等不住,一人策馬到了茶窠門上,見趙鈺獨自在門外飲著碗渾濁不清的茶,深深一禮道:“大將軍,前線失了統(tǒng)兵,咱們得急著趕路,屬下們替您備著水囊,您又何苦在此喝碗濁兮兮的粗茶?” 趙鈺偶然回頭的功夫,便見如玉兩只眼睛睜的圓圓,唇角微撇著,似看呆了一樣盯著他看,略有些呆氣,見他回頭,慌得轉(zhuǎn)了臉,還悄悄擦了擦唇邊一抹才滲出來的口水。 她描眉漆目蒙著白紗時,再或盛妝過在瑞王府一見時,皆是美不勝收的姿態(tài),可在他眼中也不過爾爾,一直以來吊著他舍命追逐的,是她的血統(tǒng),是她那個公主身份。方才不過一眼之間,那半傻半憨的樣子卻叫趙鈺心中莫名一暖。 蠻干硬上是兵痞們的常性,時間就是生命,而女人是留著這條命唯有的意義。趙鈺自十五歲出征,連自家五六個正經(jīng)有名份的妾與王妃,都沒有正經(jīng)談過戀愛,向來撕了衣服就上。 忽而有個小婦人私奔而來,要撩著他來點郎情妾意,他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遂揮退隨軍參謀道:“你且原地待命,本王自有主張?!?/br> 十五歲時都沒有怦然而跳過的那顆少年之心,叫那小婦人看了一眼,便如灰燼重燃,眼看就要星火燎原了。 隨軍參謀將茶窠窗下那個唇紅頰艷,涂抹了十二分顏色的小婦人看在眼里,也知自家這大將軍如條公狗發(fā)了情,不上一回怕是不肯走了。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急起色來六親不認,雖軍情緊急,也只得等著他泄完了這一回的急火再說。 趙鈺一抖披風(fēng)站起來,踱到清晨初升的太陽下,一襲銀甲炫目奪眼。他忽而轉(zhuǎn)身,隔窗問如玉:“那秦公子,有什么好,值得小玉兒深夜相奔?” 她方才還潤兮兮腆著些笑的小臉兒忽而就拉了寒霜,似嗔非嗔似怨非怨瞪了他一眼,起身拍了幾文錢,拉起丫丫道:“丫丫,我們走!” 趙鈺提著馬鞭,略俯著肩,鷹俯小雞一般看著如玉捉著個小丫頭自他面前走過,揮著帕子站在路邊喊:“車夫!車夫!” 牛大伯一溜煙兒小跑了來,點頭哈腰道:“夫人,老者我正在后面刷馬,您可能等得片刻再走?” 如玉側(cè)眸掃了趙鈺一眼,那點小心思泄露無疑:“既在刷馬,略等得片刻也使得。” 她提著裙子下了田野,在那滿地被霜拉過的蘿卜之間跳腳走著,不過一雙小繡鞋,腳立時錐心刺骨的冷。趙鈺跟在她身后,唯看見大朵金線繡成的牡丹,在晴空下,天地之間,光輝爍爍。 她忽而回眸,刻意涂的艷麗的紅唇似血腥一般,于灰調(diào)的天地之間,彎成動人的弧度:“大將軍常年在北征伐,可能告訴我,北邊究竟是個什么樣子?!?/br> 冷靜了片刻,趙鈺心中也犯起了嘀咕。永國府世子張震,是他大哥趙蕩百日謀局,千里運籌,最終由他的手下殺在大歷與金國的邊境線上的。他也怕萬一永國公張登知曉此事,要拿這小婦人做個鉤子,釣著他,做局殺他替張震報仇。 畢竟他兩次下手,這小婦人都是端莊正經(jīng),嚇的花容失色。怎么突然就荒郊野外,羞羞嗒嗒,從大家主婦變成個小家碧玉了。 為兵者詭,于田野上那空靈的歌聲所帶給他的心悸已經(jīng)退去,他冷靜思索著這小婦人忽而憑空出現(xiàn)的各種可能性,已不僅僅是rou/體的垂涎,他想知道她究竟為何憑空出現(xiàn)。 忽而,她止步,轉(zhuǎn)身仰望著北邊,烏黑的發(fā)尾拂過面龐,眼中有向往,臉上有失落,喃喃低語著:“我的父親,曾是大遼國主,可我如今淪落至此,唯尋得個面容俊俏性子和善的好丈夫,還叫大將軍一腳踢成個癆病,你說,你要怎么補償我?!?/br> 她說著,回頭,挑釁似的一笑,冷盯著他。 也許男人生來就是獵狗,當(dāng)婦人以軟弱祈憐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自然就是他嘴邊的獵物??伤灾魅说淖藨B(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想要馴服他,玩弄他,也許還想通過他來征服一個帝國。趙鈺忽而覺得這小婦人眼光不差,至少知道他掌著兵權(quán),是能笑到最后的那個。 他道:“我的小玉兒想要什么補償,本王將自己送給你,行不行?” 如玉噗嗤一聲笑:“你?臭烘烘的大男人,我要你有何用?” 太陽很快升到了半空,天地之間,廣袤而又空曠的田野,遠極處小小一處灰蒙蒙的村舍。五百騎兵,靜立于一里之外。 這真是個調(diào)情的好地方,一句似罵似嫌的輕語,似針刺過,刺的趙鈺心有癢癢,卻混身舒坦。他忽而放聲大笑,想伸手將這小婦人揉到胸前,揉到她氣喘噓噓哭著求饒,叫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婦人們身輕骨賤,自以為是主人,不過是男人故作姿態(tài)心城情愿被她馴服而已。她是亡國契丹的公主,于云臺上一舞的驚艷猶還在他心上縈繞。 他心仍還有懷疑,卻也順著她的的桿子往上爬,忽而轉(zhuǎn)身擋住她的去路:“臭不臭,我又未脫衣服,你又未聞過,怎么能知道?” 如玉又十分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帕子輕扇著鼻子,繞過趙鈺繼續(xù)往前走著,低聲道:“我不要作什么隨軍夫人,也不要做妾。雖說契丹亡了,好歹我也曾是個公主,趙蕩還想要我做瑞王妃了,好端端的,憑什么我要委身于你,做個妾?” 原來她并非看不上他,只是如商人行賣買,價格談不掄,半途截他,要談個合理的價格。趙鈺這輩子在所有女人身上用過的耐心,也沒有今天在趙如玉身上用過的多。花剌人自來軟弱,為了能于雄踞各邊的大國之間周旋,稱自己國中同羅氏的美人骨軟如酥,身有名器,如水做成,美在其次,滋味殊絕。 這樣的尤物與他談賣買,當(dāng)真是給獅子念經(jīng),叫老虎茹素,天真妄想。 他問道:“那你為何不選他?本王的大哥相貌雖生的一般,卻也是一京未嫁女子們的心頭好。” 如玉果斷道:“他陰搓搓暗兮兮,自以為天下謀局,皆在他心中。蘇儀掛六國相印,姜子牙帝師尚父,張良被稱謀圣,可他們那一個問鼎九五了?再看天下為帝王者,那一個不是兵權(quán)在握。他從一開始,就輸了?!?/br> 身為成年皇子,趙鈺府中也有許多謀士,也就是所謂的門客們。他們不厭其煩在他耳邊聒噪,要他提防趙蕩,說趙蕩明面上投誠于他,私底下卻是拿他作筏,要渡自己上位。趙鈺讀的書本就不多,辯不過那些門客們,此時聽如玉一言,恰恰暗合自己心中所想,雙手猛拍道:“所以我的小玉兒慧眼識英雄,知道本王才是能笑到最后的那個?” 如玉似嗔非嗔,似怒非怒,略有些艷麗的妝容,恰是這些武夫們才喜歡的重口。她道:“新鮮了,雖您是個王爺,我卻不稀罕了,秦公子還在西京等著我?!?/br> 她又要往戥子上添個籌碼。趙鈺冷笑,心道:且看你如何作妖。 他又轉(zhuǎn)身往前,截住她道:“那秦公子有什么好,叫你念念不忘?說出來,本王都滿足你。至于隨軍夫人,那是屁話,待此次征金戰(zhàn)罷回朝,本王許你皇后之位?!?/br> 再不心動,真戲也要作成假的。如玉低頭嬌羞一笑,見趙鈺那粗黑而硬,常年握過兵器的大手伸過來,連忙輕拂淺粉色潞綢披風(fēng)的襟子,翹一指在外,只給趙鈺勾了勾,心中巨惡,面容嬌羞無比,暗說我這一生吃過的鹽和奶都使在今天了,張君你若殺不了他,我就得殺了你。 她回首西望,悠悠說道:“聽聞當(dāng)初我父皇被大歷與金相圍,恰就死在如今西夏國與金國相鄰的夏州邊境上,我真想去那里看一眼。大將軍公務(wù)煩忙,只怕不能帶我去吧?!?/br> 趙鈺要去長城以北的云內(nèi)州,他出京城,是要一路往北,過太原而往云內(nèi)。但想要繞道,自慶陽府過夏州再往云內(nèi),不過多兩百里路程,大約半天的時間而已。 但是慶陽府有六盤山,那地方挨著崆峒,山險而高,六月還會落雪,并不好過。一個皇后之位顯然讓這小婦人心動,她趁此而提的要求,似乎也合情合理,但又有那么一點難度。 “就知道大將軍不過是將我當(dāng)成個玩物而已,要知道,我才是契丹公主,趙蕩將個假公主嫁到西遼去,是因為那耶律夷未曾見過同羅女子的相貌。他府中有一幅妤妃畫像,面像與我極為肖似,他存著我不肯嫁給那西遼太子,就是想在爭儲的關(guān)鍵當(dāng)口拿出來,激起西遼之怒,好將您調(diào)離京城,前去征西,他趁此而上位,一舉拿下太子之位?!比缬袷州p蔑的看了趙鈺一眼,一笑道:“可你是他的小跟班兒,他怎么指你怎么來,所謂的謀,不就是如此么?” 恍如醍醐灌頂,趙鈺終于明白為什么大哥趙蕩明知如玉是真公主,卻始終捂著不肯放出來,反而要大張旗鼓將個假公主嫁給西遼太子了。趙蕩不怕惹怒西遼,那怕西夏和花剌一起反臉?biāo)膊慌?,概因他是文臣,是辦文差的,有了戰(zhàn)事不必自己親頂上去。 趙鈺氣的猛啐一口道:“好他個陰險小人,原來存的竟是這樣的狠心,拿國之大情作戲,要爭皇儲之位?!?/br> 如玉回眸一笑,又問:“大將軍,能否帶我到那夏州看得一眼,小女子此生再無所求,只想看看父皇母妃喪命的地方,便了無遺憾,全心的……” “怎么樣?”趙鈺低眉笑問道。 如玉半嗔半惱:“呸!冤家!” * 大軍再度開撥,多了一輛小馬車在旁,拖慢了不少進度。隨軍參謀氣哀聲嘆氣,低聲罵道:“天下間多少大英雄,皆是毀在女人身上,要不說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br> 忽而傳令兵來號令:“全軍調(diào)頭,往慶陽府方向?!?/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87章 趙鈺之死 隨軍參謀一聽急了, 策馬至前,到那顛顛而行的小馬車前,迎上正在歪身逗著簾內(nèi)小婦人的趙鈺問道:“大將軍,前方軍情緊急, 咱們快馬加鞭還來不及了,您為何忽而要改行軍線路?” 趙鈺側(cè)眸掃得如玉放下簾子, 回身道:“本王欲要順道去看看駐守夏州的統(tǒng)兵張虎,他是永國二府的老大,比世子張震還難纏些。世子張震才死, 本王怕他心生叛逆,順道撫慰一番。” 隨軍參謀聽了就知這是鬼話, 氣的直拍馬脖子:“多二百里的路程,就要多一天的時間,大將軍, 行軍不是兒戲,屬下們在此等著,您上車辦了那個婦人, 殺了她, 咱們快些走?!?/br> 趙鈺再回頭, 便見如玉兩只鮮藕節(jié)似的手臂在車沿上搭著, 嘴角微撇, 略有些呆傻氣的望著他。她冰雪聰明,唯有一點傻氣,便是用在他身上。 趙鈺忽而冷笑, 這些兵痞們,那懂得什么愛情。忽而一陣游龍之嘯,他抽刀抵上隨軍參謀的脖子,罵道:“能滾多遠就給老子滾多遠,滾!” 如玉嫣然一笑,輕輕撒手,隱于車簾之中。 * 一路越往北,天地之間越發(fā)蕭瑟,進了慶陽府的地界就在下雪。如玉與丫丫兩個在小馬車上凍的直發(fā)抖。 趙鈺終歸也不敢玩的太過分,繞了半天的路,就得從路上將這時間節(jié)余出來,一路跑的士兵們怨聲載道。 終于天全黑透,到了六盤山下已是大雪封山,這樣的天氣,人走路都成問題,馬更爬不得山。趙鈺心中有些暗悔,當(dāng)然也著急,仰望著白茫茫的前路,忽而皺眉說道:“從崆峒山后繞過去,過山再安營扎寨?!?/br> 山后有一處中間狹窄似羊腸之處,名為一線天,兩邊懸壁如獸而伏,中間約有縱深半里路,易進難處,是個關(guān)門打狗的好地方。隨軍參謀仰頭望著兩側(cè)懸壁,于大雪天中額頭冒著汗,搖頭道:“大將軍,后退十里扎營,明日咱們再接著走,可好?” “在此扎營即可,自家土地上,難道還怕有伏兵?”趙鈺搖頭,再往后退十里,行程將更慢。 十月的雪水份極厚,踩到腳下泥泥噠噠,終于連馬也賭氣不肯走了。后面將士們也是怨聲載道,有些不服管的直接就開始罵罵咧咧。 趙鈺叫如玉誘著,一點一點偏了道兒,這時候心里越發(fā)多了悔意,準(zhǔn)備先上車辦了這小美人兒,好補償心中那點悔意。 他以劍挑簾,便見如玉對著一盞馬燈,玉臂皓腕,小手兒正在艱難的串著一串手珠兒,全然不知自己已急不可捺,火氣沖天。 只待她抬頭,一臉的慍怒,趙鈺就笑了:“要不,咱們歇一夜再走?” 如玉拍了拍坐氈,笑的十分舒意,仿佛這不是大雪飄搖的行軍寒夜,而是凱旋歸來后王府后院中的暖閣一般:“上來,上來坐會兒!” 她體有幽香,車中又有熏籠,香氣森森。趙鈺左右四顧,瞧著行軍參謀不在,而士兵們已在安營扎寨。一把將小丫丫扔下車,自己躍上馬車,還未伸手去扯,便見如玉展著纖腰,湊了過來。 連正兒八經(jīng)上了玉牒的寧王妃,在他面前也沒有她的隨性舒意。她一只小手竄到他沾了雪的袍簾上,輕輕挑了袍簾,隨即揚頭一笑,似邀寵,又似嫌嗔:“你可真臟!” 說著,她一手一只,脫了他的鞋,拿在手中看得一眼,扔出了馬車。 趙鈺順勢就躺到了氈墊上,而她埋頭,仍舊去串手中那串珠子。 他歪躺著,可見她長褙子勾勒出的腰線,恰似初見那日,她自馬車上下來時一般,纖纖一握,面容仍還是那樣的溫和沉靜。 趙鈺無所事事,又不敢相擾,她滿身的香氣惹得他喉干舌燥,結(jié)舌許久,說道:“其實本王只是嘴壞,人還是好的。這個,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br> 如玉回眸斜佻一眼,噗嗤一笑:“其實我也不是只會哭,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我還會……” 趙鈺一把扯著如玉躺下,低聲問道:“還會什么?” 她兩頰艷紅,胸急喘著氣伏,果真軟似無骨,但不知那一處是否果真如水做成。 如玉心說這也太過了,可天算不如人算,猝不及防的大雪拖慢了行軍路程,趙鈺還未進那險道天就黑了,他不進,但凡這五百人漏掉一個,走漏了風(fēng)聲她和張君都必死無疑。 “我會跳舞,還會唱歌!”如玉側(cè)身一個滾,趙鈺隨即皺眉。另一種可能性在他心頭躍躍欲出:夏州統(tǒng)兵張虎,是永國府張震的大哥,會不會他知道張震實則是自己殺的,于是讓這小婦人來誘自己入虎口? 在他暗浮著殺氣的眼神中,如玉坐了起來,撩起丁香色灑腿褲的褲管兒,將那一串銀鈴系到腿上,低眉,回頭,問道:“要不要看我跳舞?” 她兩只天足,上下交擺著,撩的他心猿意馬,但內(nèi)心還未失去理智:“這可不是跳舞的地方?!?/br> 如玉忽而趴起來,低聲道:“如此寒夜,我欲一歌以慰愿意陪我去看趟亡國契丹的將士們,答謝你千里相送的好意。” 趙鈺翻身坐起來,仰天大笑:“一舞就想謝我改變行軍路程,你未免想的太過輕巧!” 她默的許久,甩了簾子,低聲道:“冤家!” “我才是公主。我勤勤苦苦練了半個月,遮著薄紗在云臺上跳舞,最后西遼人跪拜的卻是另外一個姑娘?!彼闷鹧澒?,手指輕剝著那串珠子:“我是被張君帶出渭河縣的,這個只怕你們都知道。也許于男人來說,女人不過玩物,但于女人來說,那點情份便是再造之恩,所以我愿意為了他而隱瞞掉自己的公主身份。” 趙鈺一掌將張君打的半死,又在他床前將他氣的吐血,也許他那一天果真玩的太過了,但張君玩他那一手,便是殺上一百回也不為過,只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不足與女人言。 “對不起!無論東宮那一回,還是永國府那一回,皆是本王的錯?!?/br> 見如玉勾唇望著自己笑,以眼神贊許他繼續(xù)說下去,趙鈺又補了一句:“本王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認錯,你得記好了!” “冤家!”她重復(fù)了一句。 “本王真不是壞人!”趙鈺重復(fù)了一句,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也許他在女人身上確實太過粗魯。但人與人之間便是如此,敵對的雙方,看到的全是對方所表達出來的蠻橫與兇狠,徜若化敵為友,便會看到對方的善與溫和。 “冤家!”如玉重復(fù)著。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在趙鈺吃驚的目光中忽而躍起,笑著跳下馬車,問道:“要不要聽我唱歌?” 趙鈺跟著如玉下了車,摸了幾番才摸到自己的靴子,便見她提著裙簾,于雪中裙擺搖曳著,跑過一重重正在卸架支營的士兵,在他們紛紛回頭的驚偔中銀鈴般的笑著。路過一匹載著鼓的馬時,伸手卸了那面鼓下來,抱在懷中拍的幾拍,嗡嗡作響。 在夏州戌邊時,趙鈺曾短暫的,狂熱的,沖動的迷戀過一個姑娘。那姑娘名叫安九月,是花剌國主安達的女兒。草原上的小野馬,潑辣,俏皮,活潑,臉兒紅紅躍然馬上。若不為王妃娶的早,他會求著歸元帝娶安九月回來。 當(dāng)然,當(dāng)狂熱散去,冷靜下來,他才發(fā)現(xiàn)他喜歡安九月的俏皮活潑,靈躍動人,但絕不可能與她和平處,因為她比他還要沖動,呆在一起不是她打死他,便是他打死她。 而如玉不同。她有安九月的活潑靈動,也有寧王妃的溫柔嫻淑,她骨子里流著異族的血,卻受過中原世俗的禮教。她輕俏,但從不越界,她潑辣,可點到為止。若他果真登極,她將是有朝以來,最完美的皇后。 趙鈺一路跟進了一線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