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躺于病床上三個月的人,縱使再年輕,肌膚都會失去原有的彈筋,轉(zhuǎn)而呈一股松軟之狀。張君是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三個月的素,又熬著照顧如玉,又幾乎沒有飛檐走壁過,從手到腳確實素綿綿是個生過大病的樣子。 自己將張君打成半死的兒子蹊蹺死于行軍途中,而張君一場大病卻緩了過來。歸元帝一生順遂,發(fā)還未白便要經(jīng)葬子之痛,心中之痛,可想而知。但正如他所說,天子家天下為家,為了天下百姓,一朝臣工,他也得強撐下去。 他松了張君的手,轉(zhuǎn)身回到御案后坐了,說道:“聽聞當初你于秦州私娶一寡婦,到如今還未記入族譜,但卻為了她,連平南寧府的三孫姑娘都給抱扔到門外了,可有此事?” 張君隨即便直挺挺跪到了地上,答曰:“回皇上,確實有?!?/br> 歸元帝笑了笑:“你與去了的寧王兩番打架,也是為了那寡婦?” 張君為了周昭而動手打趙鈺,歸元帝在聽趙蕩提過背后隱情之后,并不驚奇。男人么,活著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個心愛的女人,睡上兩回,再生一窩孩子,許多人生來并沒有什么大志向,之所以能成就大業(yè),時勢而已。 但為了一個鄉(xiāng)下寡婦而與皇子打架,無論張君還是那寡婦,都叫皇帝生了幾分好奇。 張君輕聲糾正道:“回皇上,她是臣的妻子,臣不死,她便不能稱寡婦。” 歸元帝聞之一笑:“是朕說的不對。不過你做的很好,身為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就算不得是個男人?!?/br> 總算,他沒有順著那個寡婦追問下去,興趣也就止于此了。張君心底里大松一口氣,著皇帝親自見過一回,他這個病了三個月的人,總算能繼續(xù)活下去了。 * 姜璃珠被張君扔出府東門后,在外抽抽噎噎哭了片刻,還是叫永國府的兩個門房捉弄著又扶回了靜心齋。 正月十六的早晨,終于樂了一日的區(qū)氏重回悲傷,一想到最懂事最有出息的大兒子是因為自己的錯失而死,胸口堆著塊磊哭都哭不出來,淚都悶在肚子里,比之上一回初聞噩耗時更加痛苦,連眼睛都不肯睜開,不敢面對這可怕的事實。 扈mama帶著丫頭們進來幾趟,見區(qū)氏一直睡的安穩(wěn),遂又退了出去。如此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早起的姜璃珠親自端了盆帕進去伺候區(qū)氏梳洗,梳洗罷后兩人轉(zhuǎn)到外一進的大榻上相對坐著用早點,才將粥盛到碗里,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 張登甩簾而入,指著區(qū)氏罵道:“你可還要臉?你可堪為人/妻,堪為人母?” 區(qū)氏無精打彩,連丈夫的怒氣都沒力氣頂了,抬眉問道:“我怎么了?” 張登兩只手從自己身上從上往下比著,比得半天忽而見姜璃珠回頭,對著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也不好再說下流之言,甩打著簾子,轉(zhuǎn)身又走了。 區(qū)氏手中的勺子忽而落到桌上,再濺到地上,嘩啦啦摔成了三瓣。她道:“不好,你姑奶奶去了何處?” 從昨夜就被忘掉的姜大家,區(qū)氏這會兒才想了起來,一把推了膝蓋上所搭的狐皮褥子起身,下床走了兩步便天旋地轉(zhuǎn),直接一個仰倒,躺到了地上。 姜璃珠起身,圍著區(qū)氏走了一圈,看得一眼,停腳在她身邊欲扶不扶,忽而尖叫了一聲,待引來了扈mama等人,便于亂中轉(zhuǎn)身出了靜心齋。 * 姜大家老樹開花發(fā)新枝,人言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要不經(jīng)昨夜一回,還不知道自己果真能坐地吸土。她那先夫死了整整二十三年,但是這種事情又怎能忘。與張登相比,先夫簡直就是條蟲,而張登是條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龍。 整整一夜,他折騰到五更才睡。經(jīng)這一回,姜大家才知自己前五十年,竟是白活了。 早起,張登望著被窩里無比嬌羞的老婦人顯然也嚇壞了,不過好在怕驚到院里伺候的婆子們,并未敢大鬧騰,起床之后披了件袍子轉(zhuǎn)身便走。 張登一走,進來的便是如錦,這丫頭從來笑笑嘻嘻,面容平常之極,也不知道張登看上她什么。 姜大家不知張登要怎么安排自己,但怎么都覺得一個貴妾之位該是有的,而如錦不過一個通房丫頭而已,為了能于第一次就從氣勢上壓下如錦,她指著那一地的衣服道:“將那件衣服給我撿起來!” 如錦也有五個月的身子,她懷孕之后面容越發(fā)丑陋,此時面上浮著一層黑黃,厚厚一層子的斑。 她笑笑嘻嘻揀起姜大家那些衣物,一股腦兒抱起來,卻不往姜大家面前來,而是轉(zhuǎn)身抱著出門,到了慎德堂門外,將那褻衣褻褲等物一股腦兒晾到了門前一株株青松上。 慎德堂的幾個小婢女也跟了出來,大家七嘴八舌問道:“如錦姑娘,這些是誰的衣服,竟要拿到院外來晾。” 如錦仍還笑笑嘻嘻:“還能有誰?是咱們姜大家的,她是和悅公主的教習,昨夜也不知怎么的,教習到老爺床上去了,哎喲喲,你們瞧瞧,公主教習就是不一樣,這衣服上,嘖嘖!” 那褻褲上還有精斑點點,一群小丫頭們一臉的好奇,如錦問道:“怎么樣,要不要進去看看,那不穿衣服的公主教習,她究竟長個什么樣子?” 她率著一群小丫頭進了臥室,見姜大家正赤身裸體找著遮物,喝道:“將這屋子里但凡布的東西全給我收起來,一會兒咱們請了夫人過來,叫夫人來看看,她家的教習光明正大在這里偷漢了?!?/br> 這屋子里如錦便是主母,幾個小丫頭們聽了,連拉帶扯一邊臊皮著姜大家,一邊就往外扯窗簾幔帳等物。姜大家光著屁股,撕這個奪那個,五十歲的人了,老臉上殘脂舊粉一個勁的往下掉著,偷了一夜的情,哭都哭不出來。 * 人一生的變幻莫測,便在于此。昨兒夜里區(qū)氏還在給二兒子謀劃更好的前程,為此不惜動用一府之力,只求能將他困在慎德堂,與姜璃珠來個歡好。誰知事未辦成,還讓個年過五十的老婦給自己戴了頂綠帽。 她早起時便胸悶不已,方才姜璃珠出門之后咯了幾口黑血,太醫(yī)來診過,說是急毒攻心的癥狀。 如玉如今是能理事的大媳婦,一聽了這事兒便急忙趕往靜心齋,一路上叫來管家娘子,吩咐道:“往外院叫了老爺進來,另,將靜心齋所有的人都給我叫回去,一個都不準亂走!“ 過不得片刻,張登便從外院急急趕進了靜心齋。他進門便聞得一股腥臭之氣,旁邊再無人相侍,唯一個如玉再兼一個扈mama,扈mama捧盆如玉拍背,區(qū)氏正歪躺著往外咯血。 張登問道:“早起還好好兒的,這又是怎么了?” 如玉簡單說過早起區(qū)氏生病的經(jīng)過,指著西次間道:“早起伏侍過母親的幾個人,如今皆在那屋里坐著,父親要審,即刻過去審她們便是,若有人下毒,總在她們幾個里頭。” 張登摔簾子進了西次間,姜璃珠滿臉淚珠先就站了起來,委委屈屈叫道:“姨父!” 張登環(huán)視一圈,見如錦不在,轉(zhuǎn)身出了靜心齋,疾步?jīng)_進慎德堂,恰碰上如錦挺著個肚子,笑笑嘻嘻正在羞辱姜大家。他上前一巴掌道:“你果真是異想天開,竟荒唐到投毒害主母,今兒看我不打死你?!?/br> 如錦尖叫一聲,捂著臉下意識叫道:“老爺,奴婢沒有!” 姜大家趁著這個亂兒,總算胡亂套得兩件衣服,一溜煙兒出了永國府,雇頂轎子跑了。 張登將如錦扯出來,扯進書房罵道:“你們恒安一府被誅時,你才在襁褓之中,我千辛萬苦找盡人海茫茫,將你從人販子那里贖回來,養(yǎng)在府中,這些年出進都帶著你,一心一意信任你,你就這樣回報我?” 如錦大哭搖頭,跪在張登膝邊道:“老爺,奴婢真的沒有,您是奴婢的父親,也是奴婢的丈夫,奴婢曾經(jīng)是不知天高地厚有過一點非分之想,可自打上一回您罵過奴婢,奴婢那點心思就全沒了。 夫人答應(yīng)將奴婢的兒子記為嫡出,奴婢便一心一意伺候著她,全然沒有想害她的意思?!?/br> 張登自幼將個如錦帶在身邊,知她待自己忠心耿耿,所以不會像張君一樣懷疑她是否投靠了某位皇子親王,要從府中掀起內(nèi)亂。自從當夜如玉在竹外軒的側(cè)室中提醒過張登以后,張登將如錦狠狠收拾過一回,轉(zhuǎn)而趕到區(qū)氏身邊,恰是要收她妄圖作主母的野心。 如錦生的丑,又懷了身孕,還失了寵。區(qū)氏因她斗倒鄧姨娘之功,也答應(yīng)將她的孩子記在自己名下,所以這些日子來如錦才會一直忠心耿耿的服侍區(qū)氏。她不期張登會如此待自己,攀著張登的腿叫道:“老爺,您得信奴婢這一回,夫人的毒,真的不是奴婢下的?!?/br> “來人,將她給我鎖到柴房去,查不清楚是誰害夫人,就不準放她出來。”張登冷冷吩咐完,轉(zhuǎn)身便要走。 對于這個丑婢,他依賴大過于愛,否則也不會在當初竹外軒的事發(fā)之后,將她送到靜心齋去。如錦還要往上撲,張登忽而一個甩腿,結(jié)果不知怎的一腳揣到她肚子上,如錦一聲悶哼,便倒在墻角大柜上,仰靠著直流眼淚。 張登甩手出了慎德堂,便迎上如玉在門外站著。她道:“父親可是責備如錦了?” “這些日子要辛苦你,當起永國府的家來。”張登見著如玉,總算氣順了一點,也知這是兒媳婦,不敢過于親昵,低聲道:“上一回的事情,我代如錦向你賠個不是?!?/br> 如玉見張登轉(zhuǎn)身要走,往前趕了兩步提醒道:“父親,此事過于蹊蹺,您不如再好好查問查問,看究竟是不是如錦姑娘下的毒,如此一句來龍去脈都不問就將她鎖起來,反而放了姜大家和姜姑娘,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張登道:“你不必再說,我知道是如錦干的。她想做永國府的國夫人,不是一天兩天,想治死你母親,也不是一天兩天。我也不要她的命,鎖在柴房里冷上兩天再做決斷?!?/br> 靜心齋一個丫頭急匆匆跑來,連聲叫道:“老爺,二少奶奶,夫人怕是不好了,你們快些兒趕去看看唄?!?/br> 如玉和張登俱是急奔,進了區(qū)氏臥室,便見鄧姨娘抱著個糊滿枕頭的黑血,扈mama正在替區(qū)氏擦面,顯然方才她又吐血了。 區(qū)氏吐過一回之后人似乎清醒了不少,遠遠伸著手,張登將手遞過去,她握了握卻又松開,直到如玉將手遞過去,便使力將如玉拉坐到了自己身側(cè)。 她顯然非常疲憊,想說什么也說不出來。藥端了進來,喝兩口又要吐,如玉一直手叫區(qū)氏握著,與鄧姨娘幾個哄著替她喂藥,拍背,接嘔吐物,整整忙了半天,直到張君急匆匆走進來,才知道這一天眼看就要過完了。 太醫(yī)重又來診脈,診過之后也不避諱病人,直接對張君父子三人說道:“人不行了,準備后事吧。” 別人猶還可,鄧姨娘先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扈mama喝道:“人還未死,你哭什么哭?” 鄧姨娘抽抽噎噎道:“我的誠兒也想見他母親一面,老爺,您將誠兒放出來,叫他看夫人一眼,好不好?” 張登點了點頭,鄧姨娘小腳溜煙兒的跑了,順著這個巧宗兒,張誠的禁足恰也就能解了。 那樣強勢一個婦人,自懷了胎之后胖的像頭熊一樣,如今自己既中了毒,肚子里那個肯定也保不住了。張登憶及兩人這些年來吵過的架,絆過的嘴,其實總是在乎對方的,只是她不夠溫柔,而他也太不能容納,人生最好的三十年,用在相互對抗上,如今果真她要死了,他心頭的難過與不舍,無法形容。 可區(qū)氏顯然不想見他,一直握著如玉的手不肯松開。張登以為區(qū)氏是要休息,才起身出去,區(qū)氏立即便睜開了眼睛。此時張誠也來了,率先跪到了地上,張君也直挺挺跪到在地,張仕隨后。 三個清清瘦瘦,才二十出頭的年青男子,皆是喊她做母親的。 區(qū)氏一眼掃過去,遠遠見周昭與蔡香晚也在,以目光示意她們過來。周昭雖怕小囡囡過了病氣,卻也抱了過來,與蔡香晚兩個湊到了床前。區(qū)氏另伸了一只手出來,蔡香晚便握了過來,顫聲叫道:“母親!” 人之將死,其言也哀。區(qū)氏應(yīng)了一聲,唇角滲出一抹黑血,遠遠望著周昭說道:“雨棠,娘對不起你!” 她說的嘶聲裂喉,血一直往外涌著。周昭不明究里,抱孩子遠遠坐在床腳,一手摸上區(qū)氏的腳握在手中捏了捏,安慰她道:“母親,媳婦在了。” 區(qū)氏再憶及大兒子之死,毒擊心臟,萬箭穿心,斜眼去看張君,嘆道:“娘要去見你大哥了,娘不能叫他一人孤苦伶仃的過,娘得去陪他了?!?/br> 要說區(qū)氏能忽而痛及攻心,全在于張君昨夜言語相刺。 張君萬不期自己一言能將母親打擊成這個樣子,忽而一抽,兩眼通紅的往外飚著悶淚,往前膝行了兩步,又不能當眾說大哥還活著。眼看著昔日剛強無比的母親要一尸兩命,再憶及自己幼時她cao過的那些心,哭過的那些眼淚,閉上眼淚無聲往外迸著。 區(qū)氏也知自己大限將臨,將三個兒子再深深掃得一眼,仰起頭話卻是對如玉說的:“我的兒,萬事不要指望你爹。你們往后就是沒娘的孩子了,兄弟要和睦,不準吵架?!?/br> 這話,聽起來就好像是孩子們小的時候,為娘的勸總愛打架的兄弟一般。張仕忍不住起身撲進了暖閣,在里面抽噎去了。張誠胡子拉茬,行銷骨立的跪著,張君只是默默飚淚。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一直在嘗試讓情節(jié)快起來,所以你們曉得的,我又刪了很多,但是怎么說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情節(jié)不能改,我只能盡力讓文字精減再精減一點,一個字一個字的扣,希望能把廢字全扣掉。 明天的一章開始,咱們著手挑大嫂這顆從少年時候就埋在張君腰上的青春痘! 不過怎么說了,大嫂其實也挺可憐的,死了丈夫,還是被兩個蠢兄弟害死的,她已經(jīng)很有涵養(yǎng)了。 張君兄弟空有野心,永國一府人心不齊,什么事都做不成。 區(qū)氏死的挺冤,但說實話,像她這種偏心偏到肋條外的老娘,才是兄弟們不合的根源。 如玉會讓他們兄弟團結(jié)到一起的! 第92章 兄弟 如玉握過區(qū)氏的手, 使個眼色給蔡香晚,叫蔡香晚將他們幾兄弟都勸了出去,才在區(qū)氏耳邊說道:“母親放心,我必定勒束著他們兄弟, 叫他們不吵架,不打架, 我與香晚,大嫂幾個也必定妯娌和樂,不吵不罵, 好不好?” 區(qū)氏深深點頭。她昨夜一夜未眠,將前塵往事回想一遍, 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此時昏昏噩噩,萬事無處托付,將自己三個兒媳婦過了一遍, 發(fā)現(xiàn)要能托付自己膝下三個兒子,還唯有個如玉,所以此時便打定了主意要讓如玉送自己走, 一只手緊握著如玉的手, 沉沉閉上了眼睛。 約莫守到半夜的時候, 張君兄弟幾個熬不住, 到東廂去吃飯睡覺了。如玉好容易等沉睡中的區(qū)氏松了手, 揉著自己發(fā)青的手腕出了臥室,要轉(zhuǎn)到區(qū)氏正屋最后面那小里間兒去,打算找個痰盂解溺, 剛要進門,便聽里面有輕輕的抽泣聲。 這是姜璃珠。如玉止步在門上,再聽到的居然是張登的聲音。他道:“你不過小孩子而已,侍疾多日已是仁至義盡,此時有她們守著,你便在此好好歇息,明兒我送你回南寧府,好不好?” 姜璃珠仍還在抽泣:“姨父,姨母這個樣子,我如何能回去?不行,我得親自到身邊侍疾去?!?/br> 接著更是拉拉扯扯的聲音。如玉止了步,暗道方才婆婆還說公公靠不住,這男人果真是個靠不住的,自己兩個身懷六甲的女人,一個在床上吐黑血,一個在柴屋里關(guān)著,他倒好,躲在小屋子里調(diào)戲外甥女,這是人干的事兒么? 未幾一個丫頭急急來尋,說區(qū)氏醒了又在找她。如玉只得連忙又趕進臥室,握著區(qū)氏的手。 區(qū)氏大約口不能言了,時不時的念著清風,清風。如玉一直不能解,還是扈mama提醒道:“欽鋒是咱們世子爺?shù)淖?,夫人這是在念叨世子爺了?!?/br> 如玉恍然大悟,指著門外道:“大家都熬了半夜了,扈mama快帶著出去歇上一個時辰,等過了一個時辰,便來替換我,快去!” 她不由分說趕走了這些人,便一眼不眨的瞅著區(qū)氏。區(qū)氏唇角不停往外溢著黑血,如玉便一直不停替她擦拭著,眼看她連囈語都無法說了,實在忍不住,湊在區(qū)氏耳邊細細悄言了幾名,見她忽而眼中有了明光,斜眼盯盯瞅著自己,十分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果真活著!” 區(qū)氏本已是死人的脫相之臉,慢慢唇角往上揚著,無聲說了句什么,接著便一口一口開往外往吐氣。如玉也知她大限已到,連忙叫了在外歪著的扈mama等人,進來替她換喪衣。區(qū)氏享年五十四歲,終究未活過六九之限,于這夜三更,去了。 老母去世,張君才上了一天的差事,也就完了。為丁憂故,他得立刻上疏辭去翰林學事一職,專心回家披桑戴麻好好守孝。 非是他,張誠的婚事,一拖再拖,又不要知拖到什么時候去了。次日一早永國府又是一場大喪,張登與兒子們商議過后,瞞下了區(qū)氏的死因,對外只說難產(chǎn)而亡。但服毒而死之人,入不得祖墳,棺木也要寄放到城外寺廟之中。 至于如錦,也在區(qū)氏去的半夜,于柴房中一根繩子搭上梁,將自己給吊死了。張登哭如錦倒比哭區(qū)氏還傷心些,抱著哭了許久,也給她一口好棺,相伴著區(qū)氏,永國府同時送出去了兩個婦人四條人命。 這一回治喪忙家事的自然是如玉。區(qū)氏為永國府主母,既有老人在,兒子又新死,又還是毒發(fā)身亡,自然閉府謝客,并不大cao大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