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這中間有趟半途而翻的車,如果你們想看,告訴我,我放到窩里! “完了,這輩子我要做和尚了!”張君滿腔燥火被逼到幾乎要瘋掉,仰面躺到枕頭上,閉眼長嘆一聲。 如玉仿如大刑受罷,混身一舒,低聲說道:“所謂夫妻,說白了也就這點(diǎn)事兒。既我伺候不得你,不如替你討房妾回來,橫豎東西廂有的是地方?!?/br> 她說著,慢慢抽走了被子。 比之大吵大鬧,張君最怕如玉這綿里藏針的慍怒,連忙解釋道:“我并不是那個意思,你這樣要凍死我,快放我進(jìn)被窩里?!?/br> 如玉一絲被子也不肯給,指著床腳那熏籠道:“那上面還罩著一床,再暖和沒有,要不要我替你抱下來?!?/br> 張君悶聲不言,光溜溜的就那么躺著。炭盆都移了出去,這屋子里已經(jīng)冷了,他也不怕凍壞了自己,與如玉較著勁兒。他既光著身子不肯蓋被子,如玉又如何能安心睡覺? 她閉眼扛了約莫半個時辰,見張君仍還光溜溜的躺著,遂將整床被子都扔給了他,咬牙罵道:“果真是冤家,既你貪這一床,我便全給了你又如何?” 張君得了被子,可如玉又沒了被子。 她默默的縮著,心道,我得將這個男人從我的生活中一點(diǎn)點(diǎn)剔除出去,叫他的呼吸不能掀起我心中的波瀾。他仍將是個君子,仍將是我的丈夫,可我不會再愛他,不會再為他而痛苦,我得等到他與趙蕩白刃相見的那一天,等到趙蕩那只環(huán)飼于外的獵狗不能再覬覦于我,天下之大,走出去,仍將還會有西京那樣的快活日子。 她起身默默扯了一床被子下來,將自己裹緊,暖暖的睡著。 張君這才發(fā)現(xiàn)她果真是鬧脾氣鬧的大了。他道:“有時候確實(shí)是囡囡著了涼或者身體不好,更多的時候,大嫂只是單純的想叫我逗逗孩子。她于我,并沒有男女間的私情,我于她,也完全沒有。 咱們是夫妻,往后不許說氣話?!?/br> 如玉忽而覺得有些可笑,心說瞧瞧,他們高尚著了,就我是個壞人。張君的手湊過來,如玉輕輕撥開,又往里睡了睡,勸道:“睡吧!” 張君忽而爬起來,自床頂柜上取了只盒子下來,叫道:“如玉,我替我的小囡囡買得兩只鐲子來,你瞧瞧成色可好?” 如玉一聽是替小囡囡買的,醋總吃不到孩子身上,遂忍著悶氣翻過身來,見張君手中兩只晶瑩剔透的荔枝凍手鐲,接過來瞧了一眼道:“樣子是好的,只是囡囡的腕子才多粗,你送了她,叫大嫂先戴著去唄?!?/br> 張君使勁掰著如玉的手,總算將一只套到了她的手腕上。冰種稀有,這荔枝凍更是稀少,西遼境內(nèi)昆侖山中有凍石,耶律夷來京時帶了幾對贈予大歷皇廷,二妮離京的時候,手上就戴著一對兒。 如玉暗猜這東西怕是皇帝賞給張君的,他想轉(zhuǎn)送給周昭卻找不到借口,遂編個謊稱是自己買的,騙她個不識貨而已。想到這里她一顆心更冷,心中冷笑自己又叫這廝辱了,幾把掬不下來將只手都掬的變了色。 張君拉過她的手道:“既是給你的,你戴著便是,為何非得要褪下來?” 如玉恨恨道:“不是給囡囡的么,我戴著怎么合適?”她說著便起身,自妝臺上脂盒里扣了塊潤膚的膏子來,細(xì)細(xì)勻到手上,使勁一掬,將鐲子丟給了張君。 張君話還未說完,好沒意思,捧著首飾盒子道:“你才是我的小囡囡,鐲子就是送給你的。至于囡囡,她自己有爹,想要什么,將來叫他給她買去。 我不過一個二叔,偶爾過去看看她,往后但凡我去,必帶著老三老四一起,好不好?” 如玉愣了片刻,忽而抬頭,恰迎上張君深盯著自己一雙眸子,他嘬唇輕輕一吻:“無論多久,我都等得。那怕此生作和尚,我也只守著你,不許再說納妾的話!” 床頂柜里那盞燭燃完了,搖得幾搖忽而寂滅。 他帶著被子整個兒裹過來,搏著如玉的拳打腳踢將她裹進(jìn)被窩里,細(xì)細(xì)吻著她滿眼的淚,低聲道:“我即便對大嫂動過什么心思,也皆是小時候的傻。自打遇見你,我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一個,不說大哥還在,就是大哥果真不在了,我也只會為她張羅再嫁,絕計不會想著與她有點(diǎn)什么。這一點(diǎn),你得信我?!?/br> 如玉剛想說句什么,拍門聲又起。張君直挺挺坐了起來,自己匆匆往身上套著衣服,也扔了如玉的衣服過來:“走,咱們一起去瞧瞧!” 如玉摔手道:“要去自己去,我不去!”跑去給個寡婦示威,真不嫌丟人。 張君哀求道:“算我求你!” 如玉直接將自己的衣服遠(yuǎn)遠(yuǎn)扔到地上,隨即裹過被子,閉上了眼睛。 * 張君急匆匆出了院子,到隔壁將個正在對飲閑聊的太醫(yī)和張誠二人拎上,又使丫丫叫來了張仕兩口子,再將個老父親張登也從被窩里喊了出來,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周昭院子而去。 按理來說,公公小叔們不能入周昭的臥室,可是小囡囡病重,也就沒有這些忌諱了。張君率先掀了簾子,便見周昭披著件家常半新不舊的衫子,懷里抱著個小囡囡,正在抹眼淚。 她顯然也沒想到自己一叫之下驚動了這許多人黑鴉鴉的壓進(jìn)屋子來,連忙抱著囡囡站了起來,遞給太醫(yī)道:“本來前會兒燒退了,沒呈想這會兒又燒了起來。” 太醫(yī)接過孩子來抵額試過溫度,又切過了脈,問道:“湯藥是幾時服的,過了幾個時辰了?” 周昭道:“約莫三個時辰前服的,服了之后燒便褪了,睡到半夜又燒起來了?!?/br> 三更半夜的,太醫(yī)與張誠二人皆是酒氣熏熏站都站不穩(wěn)的樣子,一個孩子抱不穩(wěn),連忙交給了張登。周昭瞧在眼里,越過眾人冷盯著張君,那眼神仿佛在說:瞧瞧太醫(yī)的樣子,我能指望得上么? 張登如今越看自己疼大的老三越不順眼,接過小囡囡抱在懷中,指著張誠罵道:“特意請來留宿的太醫(yī)也叫你給灌醉,三更半夜的,你趕緊給我請個太醫(yī)來,重新給小囡囡開藥方!” 他環(huán)顧四周,見周昭臥室中擺著三個炭盆子,床上還架著一個大熏籠,揭開孩子襁褓看了一眼,孩子兩眼通紅,黃黃一層爛眼屎,轉(zhuǎn)身問那太醫(yī):“你給孩子開的什么藥?” 太醫(yī)道:“因孩子是著了風(fēng)寒,開的皆是抗風(fēng)寒的藥?!?/br> 張登怒罵道:“屁,瞧孩子這兩只眼睛爛成什么樣子,分明是上了火,此時不替她清火,反而抗風(fēng)寒,能好么?” 周昭忍不住插了一句:“父親,分明是前兒早起送葬的時候,囡囡吹了風(fēng),如此冷的冬天,孩子著涼還來不及,怎會上火?” 張登的起床氣總算還不敢發(fā)給周昭,耐心解釋道:“孩子本就小,如此暖和的屋子,又干又燥,她不上火才怪。待老三請個太醫(yī)來,叫他按著清火的病理重新開藥方給孩子吃,若是不能退燒,你找我便是!” 他將孩子遞還給周昭,轉(zhuǎn)身看著擠在身后的兒子兒媳婦們,冷問道:“不走,還擠在此作甚?” 張君道:“父親,大嫂一人帶著個襁褓中的孩子,照顧孩子一無經(jīng)驗(yàn),老三雖院子離的近,可你也瞧見了,他也指望不上,莫如辛苦父親一回,自今夜起住在老三院子里,大嫂這院孩子萬一有了險情,也好有人照應(yīng),你看可好?” 周昭猛然抬起頭,怒目盯著張君。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攢存稿備五一,再下個月能上個勤奮榜的,可是不行啊,我受不了讀者們的催,比起榜單你們更重要,所以,今天萬字更新。如果五一有活動,我也會參加的。 還有,如玉覺得張君愛周昭什么的,其實(shí)仍還是她的心影而已,當(dāng)然,周昭對于張君的指氣頤使讓這種暗示更加強(qiáng)烈。 她不是要吵要鬧,她愛張君,因愛而懦弱,所以準(zhǔn)備慢慢把他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出去,大概就是,從此不愛他了。 我最近寫的不是很快,而且還要看很多書。帝婢的時候,不會有這樣激烈的情節(jié)了。到時候就寫一個皇帝與他的貼身侍婢的日常起居,以及他的痛苦,他的憂郁,他的殘暴和血腥。兩個人相互扶持,敲敲打打,去修正命運(yùn)的軌跡! 皇帝的白月光是女主,朱砂痣也是女主。 天啦,我最近很蕩漾啊,蕩漾著想給帝婢開船,可是不行不行,我得先寫完《衣錦》,哈哈。希望到時候你們都還在。 好吧,一不小心廢話又多了。 第94章 游園 張登終究虧欠大兒子最多, 點(diǎn)頭道:“那就這么定了,我搬到老三院里住著,你們這院中萬一有了什么事,直接來叫我便是?!?/br> 張君也是委實(shí)叫周昭逼的沒有法子, 才想出這個辦法來。她失了丈夫,自以為是兩個弟弟害死的, 知道自己拿張誠沒辦法,就要全把氣出在張君身上,張君回回受折磨也就罷了, 總歸周昭是苦主,而禍也確實(shí)起自他們兄弟二人, 他能忍得。 可自己的丈夫整日往大嫂院里跑,如玉如何忍得。 她答應(yīng)嫁他的時候,于永國府, 于他刻薄的老母,無心的老父以及這座府第一無所知,只提了一個要求, 便是他永不能納妾, 只憑著他一句承諾便義無反顧的跟著他離開了陳家村。入府之后到如今, 每日歡歡喜喜, 一句怨言不曾有過。 直到今天, 直到方才,她輕飄飄說出那句叫他納妾的話來,他才知她心頭壓抑的委屈都成了沉負(fù)。細(xì)細(xì)論究起來, 委實(shí)是他處理不當(dāng),才有如今的難堪局面。 總歸有撕破臉的一天,今天他如此一鬧,再父親搬到張誠院里住,想必周昭不會再事事請他了吧。 回到竹外軒,如玉已然睡熟。她在夢中仍還簇著眉頭悶悶不樂,一人屈于壁角,被子卷的嚴(yán)絲合逢。張君靠壁坐了片刻,她一觸即縮,全然不是往日只要睡熟了就會來找他的樣子。 “往后,再不能說納妾的話!”張君輕挨著如玉剛躺下,一肚子的甜言蜜語才想哄哄這小媳婦兒,竹外軒那點(diǎn)小門又被拍的山響,這一回張君實(shí)在忍無可忍,起身開了窗子吼道:“太醫(yī)在隔壁!” “張承旨!是咱家呀!”外面是個伢聲,他道:“皇上詔您即刻入宮,您可還方便起身?要不要咱家進(jìn)來伺候你?” 如玉本也是裝睡,嚇的爬了起來,問張君:“你不是才報了丁憂,怎的皇上三更半夜派人到咱們家里來尋你了?” 張君道:“外面那位,是個六品內(nèi)侍,御前宣詔使馮忠,皇帝面前的紅人。這會子皇帝尋我,必定是有急事,你先睡,我得即刻入宮去?!?/br> * 重孝之人于服喪孝期間,是不能去別人家的。皇宮是皇帝的家,無論多重要的重臣,百日服孝之中,也絕不能邁入皇宮一步。 張君才將老母送出門,不知皇帝為何如此緊急詔見自己,于一路上想了許多,自然也怕大哥與趙鈺之事或者不知于何處發(fā)了那一件,一見皇帝,便是個死局。 他向來性孤,又自來冷面,便是心中想的再多,表面上卻是一絲不露。 兩人兩馬,走的卻不是入宮的路。張君跟著馮忠一路一直到朱雀門上,上了城樓,便見歸元帝兩旁內(nèi)侍提燈,一襲本黑貂裘內(nèi)穿明黃龍袍站在城樓上。他見張君來了,伸手召之前來,低聲道:“自寧王死后,朕宿夜不寧,夢不得安,閉眼便見他在榻前嚎啕而泣,要朕將那兇手伏法?!?/br> 皇帝不讓跪,張君自然是垂手立著。他也不言,只默默的聽著。 約莫熬過了三息的時間,歸元帝又道:“朕的三個兒子,文韜武略,那一個拎出來,都可獨(dú)擋一面,在寧王死之前,朕無一日不為這三個兒子而欣慰,驕傲!” 他命止了內(nèi)侍們,獨(dú)自帶著張君往前走。城門上北風(fēng)夾雜著雪粒,聲如冤魂哭命,征婦哭夫,更是戰(zhàn)場上死于流槍箭矢下的屈死鬼們鬼哭狼嚎。張君一直默默的跟著,不發(fā)一言。 歸元帝終于止步在旗樓側(cè)背風(fēng)的暗影中,低聲說道:“可直到寧王死后,朕才驀然驚覺,朕的這三個兒子,皆太強(qiáng)了,合三人之優(yōu),便是明君圣主,但僅憑一人,卻總有缺憾。而他們早已成年,各自為陣,而朕到如今,連他們的命都難保齊?!?/br> 這恰是如玉于區(qū)氏喪后守孝之夜的所言,皇帝將兒子訓(xùn)練成了最合格的臣子,人人都是一根頂梁柱,支撐著這江山穩(wěn)固,但他們各自獨(dú)擋一面,帝死,則即刻分崩離析。成王敗寇,勝的為帝王,敗的必死無疑。 “欽澤,朕特賜你為欽使,重新啟查寧王之死,看究竟是誰在后面下的黑手?!睔w元帝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疲憊與哀顫,比之張登是個沒心沒肺的武將,他的悲傷更深刻入骨。 他道:“趁著你母親喪去丁憂之期,朕派貼身心腹與你隨行,你替朕好好查查,便是查到那位皇子身上也不要緊,照直回我即可。” 對皇帝來說,太子與寧王三人是臣子,也是兒子,趙鈺之死仿發(fā)當(dāng)頭一棒,叫他忽而省悟過來,表面上兄友弟恭的三兄弟,也許早就開始了你死我活的斗爭。 張君與趙鈺有奪妻之仇,趙鈺還曾差點(diǎn)將張君打死,并不是查趙鈺死因最好的人選。但除了他,歸元帝也再無人可用。概因他這兩年的刻意放權(quán),滿朝文武大臣,就算明面上仍還忠心耿耿,但私底下無一人不結(jié)黨營私,趙宣占儲君之優(yōu)自有東宮一黨,趙蕩以辦實(shí)差之勢而籠得大匹文臣,趙鈺手下一群烏合之眾,他既死,全歸到了趙蕩麾下。 一個可抵萬兵的大將軍,皇子之死,查到如今查了將近三個月仍還一無頭緒。反而成了東宮與瑞王兩派各自攻擊對方最好的由頭,三個月來,雙方無所不用其極抹黑對方,呈折堆積如山,兩個兒子雖還按兵不動,手下門人卻皆如狼似虎,紅著眼睛恨不能將對方一口咬死。 張君雖稱趙蕩一聲先生,但倆人自來不合,再因千里尋璽一事,與趙蕩更是結(jié)上了死仇。至于太子趙宣那里,他才將太子妃娘家的侄女從自家府里抱扔到府外過,如此刻薄而又乖張的行事,普天下都難尋,但他愛妻之心,也是天下難尋。 不知說他純還是蠢,總之,無論尋璽還是畫地圖,他只埋頭做事,再不論是否會得罪誰,全然不知如何權(quán)衡幾位皇子,不替自己的將來考慮后路。歸元帝之所以半夜授命,恰就是看上他這點(diǎn)又蠢又純的氣性。 張君撩起袍簾跪于雪中,朗聲道:“臣,必不辱命!” 直到皇帝一行人的燈火消失于城樓之上,張君才回頭去看他身后十幾個靜立于雪中的禁軍侍衛(wèi),他們吏屬三衙禁軍中的侍衛(wèi)司,可于御前帶刀,直接聽命于皇帝,除皇帝外再無人能夠調(diào)令。 他仿佛死過一回而又重獲新生,總算深吸了口氣。親手殺死一位皇子,煎熬了整整三個月,但這件事遠(yuǎn)遠(yuǎn)還沒有完。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兩路人馬奔朱雀門而來,不用說,趙蕩和趙宣手下的大臣們也風(fēng)聞消息,要來相互栽贓了。 “就此出城,不要耽擱了差事?!睆埦€是如玉所衲那件青布棉衣,唇勾一抹嘲諷笑意,轉(zhuǎn)身隱入大雪之中。 當(dāng)他在戰(zhàn)場上,看到趙鈺的手下將張震從中都群牧所拼死帶出來的士兵們無情圍殺時,當(dāng)他看著安敞長刀一劃,大哥張震的脖子上一圈血往外溢時,當(dāng)沈歸跪在他面前,言自己此生臣服時,張君雖有豪言,卻終究不知該如何改頭換日。 直到如玉那夜一罵,他才恍然頓悟。面對他兄弟二人的,確實(shí)是個死局,要想破這死局,唯有永國府兄弟們團(tuán)結(jié)起來。這是個無比強(qiáng)大,正值興盛的王朝,但那三根頂梁柱各自為陣,此時一根業(yè)已坍塌,剩下兩個,還在相互拆臺。 還有什么,能比叫他們相互搏殺更來的管用? 這夜如玉并不曾睡好,整個永國府陷入疲癱之中,她早晨起來聽宮里一個小內(nèi)侍云山霧罩說了半天,總算明白過來,張君昨夜三更半夜出京,去替皇帝辦私差了。 要說一起合謀殺了個皇子,三更半夜皇帝召張君去,她一顆心自然也擔(dān)懸著,輾轉(zhuǎn)難眠。直到這小內(nèi)侍走后,她一顆心放回肚子里,才昏天黑地好好睡了一覺。 夕陽照著夕回廊下波光嶙嶙,慎德堂與靜心齋中間的闊道上陽光遍灑,各處花圃中皆是白雪覆蓋,整座永國府光明凈亮,古意堂堂。如玉忽而回頭,就連竹外軒那點(diǎn)小院,朱色單戶小門叫初春的陽光照著,一旁桿桿青竹襯著白雪,也比往日可愛幾分。 蔡香晚自夕回廊上過來,帶著幾個盛供的婆子,走到如玉身邊時笑問道:“可覺得今兒與往日有什么不同?” 如玉實(shí)言道:“天高了許多,宅子大了許多,人也清爽了不少,許是睡了一個好覺的原因?!?/br> 蔡香晚支著婆子們先去了,輕笑道:“今夜不安魂,婆婆之魂就還在府中??晌艺f句難聽的,她一去,我覺得整個人都活泛了不少?!?/br> 兩人皆是不孝兒媳,相視一笑而別,但不知區(qū)氏那魂魄聽了,會不會氣的要跳起來。 * 張君辦這趟私差,出京整整四月不歸。進(jìn)了四月,宮中趁著佛誕日,只待區(qū)氏過了百日便降下旨意來,替張誠與和悅擇定一年之后婚期,并開始堪地理,看風(fēng)水,辟地替和悅公主造府建閣,以待他們完婚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