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如玉上前一步道:“父親,您有四十年馬鞍從軍的經(jīng)驗,若果真唯有花剌兵可阻趙蕩登極,為何您不試一試了?” 張登隨即皺眉:“如玉,這是男人們的事情,你一個婦道人家,管好自己即可?!?/br> 如玉又趕上兩步道:“打仗是您的專長,那十萬花剌兵,怎樣放進來的,您就可以怎樣將他們打出去,到那時,太子就算登極,還不得不仰仗于您。而您又是功臣,又還能保得咱們永國一府,至于放花剌兵入歷一事,也是太子的主張,誰人又能怪到您身上?”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說的大約就是他了。娶得個心不愛自己的小嬌妻回來,張登也知事情并沒有姜璃珠說的那樣簡單,也許她愛張君而不得才轉(zhuǎn)而要嫁給他。但那又如何,引狼入室的是太子趙宣,到時候花剌人不肯走要鬧內(nèi)亂,平定戰(zhàn)亂恰是他的所長。 姜璃珠不過小丫頭而已,待他功高攝主,就算她心中無他,不也得虛以尾蛇,繼續(xù)溫柔下去? 一步一步,雄才濤略的帝王和多少戰(zhàn)死沙場的武將們砌筑起來的,這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帝國正在一步步瓦解,每個人都從那道無形的長城上拿走了一塊磚,可論究起來,也沒有誰的罪過比誰更大。 他也不過為求自保而已。 * 過得半個多時辰,及待東宮信使飛馬而出,張君于宮中也知道了訊息。 歸元帝不過醒了片刻,隨即又昏睡了過去,皇子與諸大臣們不敢再走,皆于殿外跪守。 直到次日清晨,歸元帝才再度醒來。他于夢中不知神游何趣,與妤妃所說過的話,比在一起五年總共說過的還要多。醒時榻邊唯有端妃握著他的手,歸元帝回握了握道:“把老大叫進來,朕要與他說會兒話?!?/br> 端妃一個眼色,未幾,趙蕩一身寒露進了殿,在榻外不遠(yuǎn)處行過大禮,靜跪著。 歸元帝示意余人皆退下,示意趙蕩扶自己坐起來,仰靠在軟枕上,口中還是沉睡了一夜的穢氣。他道:“朕少年即位,你母親,是朕第一個女人。直到有你之后,為平臣工口舌,朕才成大婚之禮。朕確實有過承諾,要傳位于你,或者因此,你便生了不該生的心?!?/br> 趙蕩三十歲的人了,哭的像個孩子一樣,搖頭道:“父皇,太子早立,兒臣委實沒有那份心思,還請父皇明查?!?/br> 沒有? 卻任憑南部諸州大亂而不肯發(fā)兵一絲一毫去憑,立等老子升天。 身生為父母,無論兒女長成怎樣,無論他們犯了什么樣的錯,總是要以檢討自己為重。歸元帝又道:“昨夜于這榻上,朕思前想后,想了許多?;蛘呤请抻行┑胤绞Я藱z點,叫你以為朕在暗示你,朕有改儲之意?” 趙蕩幾乎嚎啕起來:“兒子委實沒有,還請父皇明查!” 歸元帝見端妃遞了青鹽水過來,含在口中閉眼養(yǎng)了片刻神,涮過口之后問趙蕩:“你可知為何朕會賜你蕩這個字為名?” 趙蕩確實不知,比起兩個弟弟來,自己的大名,實在太過隨意了些。有一段日子,他猜測或者這名字是母親同羅妤起的,彼時黃頭花剌占賀蘭山,天地蒼茫而蕩,也許她愛這個漢字,于是給自己起名叫蕩。 “昔日贏駟為兒起名叫蕩,志在能從他手中蕩平六國,一統(tǒng)天下。朕予你,也曾寄予如此厚望。” 這下,趙蕩不哭了。作為一個自幼喪母的孩子,背負(fù)一半蠻夷血統(tǒng)的孩子,他的命運,跟大時代的興衰緊密相連。蕩平六國,一統(tǒng)天下,如今在這片蒼穹之下,可不正好有六國,需要他去蕩平么? 歸元帝昨日吐血之后,著實沉睡了一整日,此時精神尚好,言諄而誠:“你掌管著上兩座大營,南部諸州之亂,不能糊弄了事,必須得扎扎實實去平?!?/br> 趙蕩雙手按地,頭深磕于錦毯上,亦是虔心而誠:“兒臣這就發(fā)兵,力保平亂!” 待趙蕩恭退,張君被傳進來時,歸元帝已經(jīng)簡單沐洗更換過衣服。他先問道:“兩座大營如今是個什么情況?“ 張君實言道:“瑞王并未曾發(fā)得一兵一卒,救濟之糧倒是運過不少,可惜山匪橫行船盜猖狂,災(zāi)糧運到一半,就被那些強盜給瓜分了,實難運到災(zāi)民手中?!?/br> 歸元帝本在閉目養(yǎng)神,忽而睜開雙眼,兩目已是精熠:“朕一生多依仗你父親,如今朕還要依仗于你,兩座大營,你有幾成把握拿下?” 張君道:“沒有把握!” 沉默半晌,他又道:“但臣有一條命,拼上這條命,敢保兩座大營不亂?!?/br> 歸元帝點了點頭,召來宣召使道:“傳朕旨意,特命張君為欽使,微服往南部諸州查災(zāi)民暴/亂之事,派十名大內(nèi)頂尖高手為其親隨,沿途保護欽使安全。” 宣召使領(lǐng)命而去,張君行過大禮,也退了出來。 到此,歸元帝終于坦露了自己的心跡,他是準(zhǔn)備要把皇位傳給雖說太過溫和,但總算還肯聽自己話的太子趙宣了。 * 一路快馬回府,天才不過大亮。如今還是早春,張君脫了罩在外的官服,仍還穿著那襲青衫,一路自夕回廊上進了竹外軒,鳥語花香翠竹森森,他才進院門便聽得屋中如玉在哼著什么曲子。 秋迎正在拿著雞毛撣子撣窗,回頭見是那脾氣古怪的二少爺,還是尋常的青衫,官帽抱在懷中,頭上唯戴一只白玉螭虎簪,兩頰淡淡一層胡茬,進得門來,在矮矮的單扇朱漆門上站得片刻,神色好了許多,唇角略略往上翹著,漫步而來。秋迎旋即抱著撣子躲進了后院。 張君站在廊下聽得許久,才分辯出來,她仍還是在唱那首《定西番》,只不過唱的不是雁來人不來,她已唱到了:細(xì)雨曉鶯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 張君抬頭望了望天,確是早春,卻無細(xì)雨,天光流清曠宇無云,是個艷陽高照的大好天氣。推門進了屋子,如玉并不在尋常置畫案的位置。 自打立春之后,床帳換成了彩繡櫻桃果子的聯(lián)珠帳,清供是一盆細(xì)草,生的齊而蔚然,湊近了張君才能識得竟是圓圓一甕麥苗,鵝黃底描金漆的淺甕,內(nèi)里白胎,襯著深綠色蔚蔚然的麥苗,蓬然勃勃的生機。 她似乎很喜歡擺弄這些東西,當(dāng)初在陳家村時,他眼看著她將一盆蒜秧成了苔子,在他帶她走的那一夜被打翻在地。 揭起蓋畫的絲帕,下面所繪仍是肖像,是小丫丫屈膝在處六角窗下逗貓。 張君丟了那絲帕,聽得側(cè)室中水聲清亮,她又重復(fù)唱了起那首《定西番》。到了雁來人不來那句,張君已在翻她床頭的書,是本前朝雜書,書簽夾在《虬髯客傳》。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臥室中沒有一絲屬于他的痕跡。張君沮喪不憶,掀開墻角雙扇開的榆木大柜,里面也疊的整整齊齊俱是她的衣服。上下掃得許久,張君連自己一件衣服都未找著,才算徹底承認(rèn),他被如玉從整個生活中清理了出去,非但如此,顯然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沒有他的生活,并且還生活的非常舒適坦然。 張君在那柜子前直楞楞的站著,站得許久,忽而便聽側(cè)室中如玉喊道:“丫丫!” 丫丫本在收拾書房,應(yīng)了一聲便沖了進來,便見張君瘦高高的個子在側(cè)室門上站著,他給個眼色示意她應(yīng)之。丫丫便應(yīng)道:“奴婢在了,少奶奶有何事?” 如玉本是插著門沐浴的,自己起身開了門鞘,轉(zhuǎn)身仍屈膝跪坐到了浴缶中,揚著脖子道:“替我沖發(fā)!” 張君屏息進門,輕輕將側(cè)室門關(guān)上,便見如玉仰舒著脖子,兩手?jǐn)n發(fā),雙眼仍還閉著。跪坐,仰頸,氤氳熱氣中仿似芙蓉出水。張君也不言語,見缶側(cè)盆子是接好的,撩起袍簾卷到帶中,屈膝半跪了舀水來替她細(xì)細(xì)澆著,她便順著水流輕揉起頭發(fā)來。 “明兒便要往那化人亭去接母親,你可去隔壁問過,老三去是不去?”張君刻意屏息,如玉猶還不知是他,以為進來的是丫丫,邊揉邊問。 張登也不知出于什么樣的心理,竟將區(qū)氏的遺骸送到化人亭去火化,如玉和蔡香晚欲要去接那骨灰回來,這是問丫丫,要叫張誠也跟著一起去。 母死也就罷了,還叫父親弄到化人亭去化成灰燼,張君總算裝不下去,鼻息略重,丟掉手中那瓢,掰過如玉的臉便吻了下去。及待他氣息一重,她便睜開了眼睛,一頭濕發(fā)伏入他懷中,任他細(xì)細(xì)的吻著。 張君吻得許久,箍腰將如玉自水中撈起,放她坐在案頭,埋頭在她頸間深嗅著。 第101章 單刀赴營 清天白日, 嬌娘新浴,晝而宣yin。管他外面春夏與秋冬, 管他皇帝老兒要輔那個兒子坐江山, 張君也不脫衣,才要解腰間玉帶, 便聽外面現(xiàn)一個丫頭問道:“丫丫, 二少爺可是回來了?我們少夫人叫他過去一趟……” 是周昭院里的小荷,她話音還未落, 如玉身子一僵,一把推便將張君推開, 揀起案頭的衣服穿了起來。 張君硬聲問道:“何事?就在這里說。” 小荷一噎, 良久才道:“我們少夫人在絞頭發(fā), 她要去廟里作姑子?!?/br> 今天恰巧周家伯母們帶著幾個媒婆來要替她說媒, 想必此時她正在大鬧。 張君閉眼片刻,重又扣上腰間玉帶, 顫聲問如玉:“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如玉穿好了中衣正在擦發(fā),隨口問道:“去何處?你要出去辦公差么?” 張君點頭:“去年鬧洪災(zāi),長江以南洪災(zāi)淹了好幾個州, 今年陸續(xù)各地有百姓揭竿為匪, 鬧的很厲害,皇上幾番遣趙蕩出兵鎮(zhèn)壓,但總是不太放心,所以叫我出去看看。若你想去,咱們正好出門走走, 或者你的病能就此好了?!?/br> 一次唯有兩個人的旅行? 春光大好的三月,張君看如玉眼角浮起笑意,心中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他牽過如玉的手說:“你想住什么樣的店?南邊大約不太平,咱們得多兌些銀子在身上,還得多備些衣服?!?/br> 如玉比他還要高興,連連道:“銀票我這里多著了,現(xiàn)銀竹外軒就有,咱們今兒走還是明兒走?” “此刻就走!”張君說罷就將如玉攬腰抱起,打橫抱出了側(cè)室,看她難歡喜喜收整著衣服,也不出院,出門躍上墻頭,進了隔壁張誠的院子。 如玉只待他一出門便脫了鞋上床,抽開床頂板上那小隙,將當(dāng)初還在陳家村時,張君寫給自己的休書,并買掉西京那間店鋪所積存下來的銀票全都拿了出來,用一塊油布包好,貼身裝收。 * 出了永國府,兩人一馬一個小包裹,自打區(qū)氏死后,這是第二回 天高地廣的敞快。出府拐到墨香齋,張君抱著如玉下馬,在街對面站著,看她進去給掌柜交待差事。她步履輕快的簡直要舞起來,滿心歡喜,可他心事重重。 大約等了一刻鐘的時間,張君便有些焦急了。不過幾句話而已,她竟交待了這樣久。 張君閉了閉眼,街市上人來人往喧鬧無比,忽而一聲尖叫,是自墨香齋內(nèi)傳出。張君隨即抽了身上佩刀,幾步躍到墨香齋門上,內(nèi)里沖出個伙計來,捂著一只耳朵,那耳朵上還往下滴著血。 他定了定神,再接著又一聲尖叫,聽起來竟有幾分像是如玉的聲音,但若是如玉,又顯得太過剛硬了些,她擅歌,嗓音若撥到一個高度,里面會有寬厚的剛聲,而非如此纖細(xì)的銳度。 張君兩鬢的青筋突個不停,趙蕩的截殺又來了,這一回,是要拿如玉引他進去。 轉(zhuǎn)身再四顧,熱鬧的西市上忽而不再人來人往,整條街空蕩蕩叫人可怕,各處墻頭皆有人頭在攢動。這一回必得要活著出西市,才能控制京外兩座大營,叫太子順利登基。等張震回來,他計劃中的旅行才能成行,他也才能結(jié)開如玉的心結(jié)。 張君自馬上解下如玉的小包裹,再聽墨香齋中一聲尖叫,卻是只叫到一半,漸漸變成了呻/吟。 這如玉的聲音。仿佛刀刺穿胸膛,截斷了半截氣出,她被人殺死了。 如玉的小布兜中有整整一包的銀錁子。他揀起一個就從墨香齋的門上打了進去,越過柜臺,里面紋絲不動,外面陽光太刺眼,顯得那店里越發(fā)黑暗。 他閉了閉眼,判斷著四面八方的喘息,忽而縱身躍起,在如雨而來的流矢中躍上墨香齋二層的瓦檐,幾個銀錠子打出去,又穩(wěn)又準(zhǔn),將幾個趴在墨香齋二層瓦檐上的黑衣人全部打落。 若論打架,是沒人能打過他的。站在這二樓的瓦脊上,窮極四野,整個西市盡收眼底。一襲鴉青色的外氅,那是趙蕩經(jīng)常穿的常服,影影綽綽,他就在西市最高那座塔樓上。 不等他喘息,隨即流矢如雨般射了過來,張君旋身而躍,腳輕踩著瓦片,自瓦檐上一路飛奔,后面的黑衣人們從街市,各個巷口,四面八方涌出來在他身后追著。 流矢如雨,亦在他身后不停飛落。 他跑的極快,忽而翻身一躍,躍上那座塔樓,同時抽刀而出,與趙蕩幾個又蟒又壯的護衛(wèi)們纏打到一起。 但趙蕩并不在塔樓上,塔樓上那穿著鴉青色外氅的卻是齊森,他本是背身,轉(zhuǎn)身的瞬間一把暗器撒過來,張君隨即仰頭松腳,整個人仰躺著墜下塔樓。 趙蕩攥著如玉的腕子出了墨香齋,遠(yuǎn)遠(yuǎn)指著疾速往下墜落的張君冷笑:“擒賊先擒王,他知道孤今天布了死局自己逃不脫,所以根本沒想著顧你,而是要往那塔樓上擒孤,只有擒住了孤,他今日才能突出這個死局?!?/br> “你爹,快死了吧?”如玉反問趙蕩。如果不是皇帝不好了,他不可能如此大張旗鼓,在京城布下天羅地網(wǎng)來殺張君。 趙蕩仰頭看手下追進了一條巷子,仍還攥著如玉的手,轉(zhuǎn)身又進了墨香齋。墨香齋中重重伏兵,布置的最為嚴(yán)密,趙蕩下令他們撤了出去,布防在外面的街道上,轉(zhuǎn)身踱到了窗前,望著窗外冷清到滲人的街道:“趙宣登上皇位,張君得死。孤登上那個位置,他也得死。你跟著他,究竟圖個什么?” 如玉默了片刻,站在趙蕩身后說道:“他從陳家村把我?guī)С鰜淼臅r候,我告訴自己,無論將要面對什么樣的人生,我都會一生一世愛他?!?/br> 趙蕩輕嗤一聲笑:“愛為何物?那東西會為你帶來權(quán)位,還是能叫你永享宗榮,再或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要出門,打扮的很清減。為了騎馬,只著半幅面的裙子,身上穿著短襖,披著襲沉潭碧的披風(fēng),耳中不過兩粒米珠,當(dāng)是刻意勻過臉,妝過面,輕眉黛黛,唇瓣紅紅,微張著,仰面看他,整張臉沐浴在陽光下。 “不能,它什么都不能給我?!比缬裼行┗倚膯蕷猓瑥埦恢痹谄诖蟾绲臍w來,希望張震的歸來能改變?nèi)缃竦木置?,可她熬不到了,她一再努力,也無法再重新接受他。她忘不掉一次次周昭體有微恙時,張君那仿佛天塌了一般的神情。 方才,趙蕩帶來的小內(nèi)侍就在她身邊演戲,仿她的哭腔,仿她被插了一刀以后痛苦的呻/吟,她就在窗子里看窗外的他,看他躍上房頂離去。 趙蕩實則是在顯現(xiàn)她一直以來的猜想,當(dāng)她也面臨生死兩難的時候,他是否也會像在乎周昭那樣去在乎她。 如玉還是掙不開趙蕩的手,他又道:“如玉,你對孤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用處了。孤有沈歸統(tǒng)邊,有鄧鴿掌京營,便是皇上也得忌憚孤三分。至于西遼,耶律夷是個空有皮囊的草包,過不了多久花剌就能將它反吞。 可到如今孤還在等你走到孤的身邊來,不為利用你,不為拿你去搏我父皇那點微薄的舔犢之情,只是單純的,希望身邊有個人陪著而已。” 如玉還未張嘴,只見外面那些正在戒備的黑衣人忽而轉(zhuǎn)身撲了進來,身后一陣風(fēng)起,張君手中長刀已經(jīng)架在了趙蕩的脖子上,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潛伏于墨香齋外的人也沖了進來,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 張君額頭浮著薄汗,輕噓了聲口哨:“先生,這是第二回 了,你又在調(diào)戲?qū)W生的妻子?” 趙蕩順著那把刀緩緩回頭,低頭掃了一眼鋒刃,揚起自己與如玉相牽的手,那闊袖之中,一把彎刀,就扣在如玉纖細(xì),青筋隱隱的手腕上。只要張君敢動刀,他立刻就能割了如玉的手腕。 他眉都不抬,吩咐屬下道:“殺了張君!” 如玉另一只手并未遭禁,她一把握上趙蕩的手,壓著那把鋒利的彎刀往自己手腕上去,吼張君道:“此時不跑,還等什么?” 她怎么可能一無用處,不是同羅氏唯一的女兒了么?就算不能吊著趙鈺,總還能拿來要挾沈歸,送到耶律夷那里換點兵換點糧草,如玉不信趙蕩果真舍得殺自己,先與他搏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