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 那是去年四月初一的晚上,早春一彎細月,她抱著小囡囡在窗下賞月,教小囡囡學說話。張君兩肩風塵,亦是披這樣一襲佛頭青的披風,一步步踏上臺階,走到窗外時停下,就那么看著她。 他平常最重儀容,清清落落一個人,胡茬橫生眼眶深陷,瘦到仿佛只剩一幅骨架子立著。隔窗相對,他似乎要張嘴,努力許久,周昭才發(fā)現(xiàn)他或者久不說話,不進飲食,上下嘴皮似乎粘到了一起。他道:“小荷,把囡囡抱出去!” 小荷還愣著,周歸下意識去摟緊囡囡。張君忽而吼道:“抱出去!” 他聲音太大太厲,震的房梁都嗡嗡作響。囡囡與周昭俱是一抖,小荷連忙抱起囡囡,走了。 燭光照耀著他深深的眉弓,那雙笑時便能呈滿桃花的雙眼中滿含著憤恨與絕望,眼中怒火恨不能將她吞噬:“如玉走了,這下你高興了?” 高興嗎?周昭并不覺得。這種折磨傷人又傷已,但也是她喪夫之后,唯一能渲泄的出口。終于,那歡歡喜喜的兩口子竟也分崩離散。她受不了他那滿懷著怒火與仇恨的目光,起身欲要合上窗扇,纖纖一只素手才伸出去,張君甩手就是一只錐梭,沒入她搭在窗扇上的食指與中指之間,深入木檻,唯剩紅纓。 周昭一只手軟在窗子上,許久都不敢動。 張君冷盯著她,忽而竟是一笑,那笑叫周昭毛骨悚然,他道:“你之所以理直氣壯的折磨我,要叫我夫妻離散,不過是丈著當年那點恩情。若能回頭,若能回到過去,我寧愿此生都不曾碰見你!” “你的丈夫還活著,并且終有一天會叫這江山變顏色??赡闱魄颇悻F(xiàn)在這個樣子,自私,自怨,自以為是眼界又窄,分不清敵我形勢,不知為大局著想?!睆埦Z氣平和無比,仿佛是在勸慰自己同年齡的姐妹一般,但那話卻仿如耳光扇過,扇的周昭臉火辣辣的脹痛。 燈火明照之下,她忽而雙目緊閉,明珠似的淚簌簌墜落,哭的梨花帶雨,不能自抑。 “你覺得以你如今的涵養(yǎng)氣度,能最終陪大哥坐到那個位置上去嗎?”張君一臉冷漠盯著周昭,折磨別人無法減緩自己心中的痛苦。他眼中時時浮現(xiàn)如玉站在洶涌濁流對面,冷冷揮手的樣子,她就那么走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欽澤!”周昭見張君轉身要走,忽而叫住他:“若是如玉從此不回來,你怎么辦?” 張君站在院中,閉眼亦是兩行長淚:“若她死,相國寺是我?guī)熼T,我自會重回相國寺。但只要她活著,無論天涯海角,我都得找到她?!?/br> 若是找不到,端個破碗天涯海角去要飯,窮此一生敲開一戶戶人家的門,只要找不到她,就無法安心閉上眼睛。 “往后,永遠,都不要再從我的門前經(jīng)過!”臨走時,他扔了這樣一句話。 也是從那之后,周昭就閉院不出。直到今天如玉回來,她才鼓起勇氣出門。 * 一路舟車勞動,目送蔡香晚帶如玉往后院去了,張登回頭再打量自己的三個兒子,雖都還默不作聲,卻也不是前幾年一個看著一個便恨不能掐死對方的樣子。若此時老妻還在,何等欣慰。但隨即張登又是一聲苦笑。當初無論他還是老妻區(qū)氏,私心偏頗,造成幾個孩子心理失衡,才會盯著對方皆是如狼似狗一般。 他斜掃姜璃珠一眼,見她仍還坐著不肯走,不得已過去低聲說道:“乖,先往慎德堂去,我隨后就來?!?/br> 姜璃珠閉了閉眼,終于起身,伸了手叫小蕓香扶著,自三個比自己還年長的兒子身邊慢悠悠走過,一個個聽他們低聲虔誠的說了聲母親大人慢走,才出了大殿,自廊廡轉往了后院。 張登待姜璃珠走了,便緩緩坐到了椅子上:“一家人的和樂,是兄弟間的和樂。這一點,為父也是這兩年才能慢慢領悟。前些年我疏于管教你們,于家事上也甚少cao心,震兒險些死在外頭,一道疤險險換得一條命來,那道疤也在我的心頭,警策著我要不偏不倚。而你們母親早死,也逼著我不得不兼起為母的責任來。 老大雖回來了,但拒不肯再承世子之位,既如此,我這個世襲郡王做得一天,仍還有老二來承爵,你們兩個沒異議吧?” 張誠是庶子,輪到誰也輪不到他,才不管這個。而張仕覺得無論到誰頭上,也不可能到自己頭上,也不過一笑置之。 待這二人走了,只剩張君一人時,張登輕叩著桌子說道:“你往云內(nèi)督軍三月,姜順聯(lián)合一朝文臣,幾乎將我張登祖宗八代罵了個遍?;噬蠈⒆嗾垡卉囈卉囁偷礁?,直言是因為當初你單刀鎮(zhèn)西京大營的奇功,才留中不發(fā)。今天只怕姜順父子還有一輪彈奏,你再不出面對抗,為父真的要挺不下去了。” 他是個武夫,無論呈雄還是認慫,皆無比的坦蕩。 張君道:“既挺不下去,為何還接受皇上賞封,要從國公一躍而成為異姓王?你也知道,他此舉,無異于架永國一府往火上,叫文臣們越發(fā)要眼紅彈奏,也許還恨不能舍身死諫?!?/br> 張登先是咯咯而笑,再接著便是仰天大笑:“我有四個得力的兒子,最難得還能團結一心。既有你們在,老夫便是金剛不壞之身,刀劈斧裂都不怕,還怕他趙宣幾把文火?” 第110章 大哥 張君也是一笑, 聽父親如此自豪驕傲的笑聲,莫名也覺得有些滿足。 張登口風一轉問道:“如玉這幾個月, 一直跟趙蕩在一處?” 雖說找如玉的差事一直由張震手下的花剌兵來做, 但身為父親, 張登也知道如玉是跟著趙蕩走的,之后, 張君多少次出京,也全是為了找如玉。 雖孩子不過三月, 張登也瞧出來初一無論相貌還是頭發(fā),完全是個異族孩子才有的樣子,所以才有此一問。 張君斷然否決:“不曾。” “那她一直以來,在何處?”張登追問道。 張君輕踱到八仙桌后的條案處, 三月梨樹接了圓骨朵,如今案后就插著一瓶清供,蒼枝上疏疏密密幾朵奶白的骨朵兒, 含苞欲綻。他伸手折了一枝,拿在手中瞧了片刻, 忽而狠手甩出, 一條直線越過大殿中堂, 從后窗上深紅色萬福紋上直直剁了出去。 隔墻那只長耳朵長在姜璃珠的臉上,一花骨朵打的她疼到幾乎叫出來。 “她在奉圣州, 寄居于沈歸處養(yǎng)胎,若您不信,沈歸回京述職時, 您盡可以問他?!?/br> 張登默了片刻,說道:“你就未曾疑心過那孩子的血統(tǒng)?” “父親!”張君厲聲道:“當初先帝娶同羅姝,趙蕩生來便是卷發(fā)褐眼,而如玉之母,為同羅妤的meimei,她生的孩子,自然也會有幾分異族血統(tǒng)。趙蕩因為父親的偏坦與打壓而心生私異,到最后弒父謀逆,走上末路窮途。他的血統(tǒng)您比任何人都清楚,難道您也質疑他?” 兒子們漸大,張登早已沒了能掌控他們的雄心,正相反,這四頭如狼似虎的兒子,正打算帶他走上一條前無古人的崛起之路,他始終比歸元帝醒悟的更早,也比他更開明,見自己的傻兒子臉紅脖子粗更自己犟起氣來,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能悟到這一點就很好。趙蕩生來卷發(fā)褐眼,恰是因為花剌血統(tǒng)的關系。 如玉是我最得意的兒媳婦,龍生九子個個不同,但我相信無論初一長什么樣子,他也會是我張登的孫子里頭最得意的那個?!?/br> 張君莫名有些難過。父親對于他的不喜,和對于他兒子的喜愛,那么渭徑分明,毫無理由,完全不肯稍作掩飾。 * 后院姜璃珠捂著只耳朵,過穿堂走到了二進院子里,在大院那綠苔初飄的銅缸前站的許久,哈哈小蕓香道:“打今兒起,將我那避子湯停了去?!?/br> 小蕓香也偷聽了許久,卻不知道為何自家姑娘要停整整喝了兩年的避子湯,猶疑問道:“姑娘,您原來一頓不拉的,為何如今必得要停了?” “我說停就停,非但要停,替我請個郎中進來診脈,開幾味調補身子的藥來,我要喝。”姜璃珠揉著帕子,盯著缸里幾條打轉的金鯉,心脹到恨不能扇自己幾個耳光。 要說原來,張登對她俯首貼面,好的不能再好,凡有萬事,無論家事國事,俱能十分耐心的講給她聽。但自打去年十月死在外頭的大兒子張震忽而回家之后,張登整個人就變了。 他雖仍還寵她愛她,恨不能將天上的月亮都摘來送給她,但是沒了那種坦誠以待,一府之中,家事由著她可勁兒造,但府外的事,朝中的事,以及花剌兵的事情,一絲兒風聲都不肯透給她聽。 她的姑母,也就是如今的姜皇后自然也非常忌憚那些攻城勇猛,但又獨聽張震號令的花剌兵。幾番遣她在張登面前打問,她一絲風聲也套問不出來,如今正苦惱著,今日終于茅塞頓開。 要說當初張登的心思只是以兵權而攝政,保永國府不倒的話。如今,他憑借著四個虎狼一般的兒子,已經(jīng)有了問鼎九五的野心,他不止要做異姓王,還想要叫這江山更名易主,要憑借四個兒子,坐到皇位上去。 他在床事上向來貪圖,年近五十歲的人,但凡不出京巡營,每夜都能折騰的她下不了床。而她因為嫌棄他太老,又有四個成年的兒子,一直以來只想以體作刃,毀滅當初羞侮她的張君,讓他身敗名裂,讓他家破人亡,讓他后悔當初將自己扔出府。 何其愚蠢,郡王夫人和皇后相比,那一個更榮耀?那一個的誘惑更大? 于其給那推自己入火坑的姜后鋪路,憑借永國府這些男人們,自己坐上那個后位,不是更好? * 竹外軒中,一直未生孩子的蔡香晚又羨又酸,眼瞅著如玉喂飽了奶,幾乎是伸手一奪,將個小初一從如玉懷中奪走,抱在懷中盤腿坐到了床上,揮手道:“既你要往墨香齋去,就快快兒的去,我替你看著孩子,保證一根汗毛都不會少?!?/br> 為母,幾乎算是婦人們的天性。當初周昭懷中抱著個小囡囡的時候,如玉的眼羨饞大約堪比如今的蔡香晚,她也確實急著要去趟墨香齋,看如今經(jīng)營的如何,遂留下兩個乳母,叫她們一同看著,自己帶著丫丫往墨香齋去了。 蔡香晚果真不放孩子,在乳母的教導下替孩子拍著奶咯兒,輕輕拍得小初一吐了個咯兒出來,又卸了手鐲戒指等物,將一雙手放到脖子上捂了又捂才敢替他換尿布,換完了便一直在懷中抱著,待初一睡著了,乳母上前道:“少奶奶莫如放下孩子,叫他在床上睡?” “你瞧,他在夢里笑了?!辈滔阃沓涠宦?,絲毫沒有放下孩子的意思,換了個胳膊仍是抱在懷中輕輕的悠著。 如玉不愿給孩子慣個抱著睡的毛病,所以刻意交待過,要將初一放到床上,讓他自己入睡。兩個乳母也才剛入府,蔡香晚也是少奶奶,兩人不敢再多言,對視一眼輕搖頭站到了一旁。 蔡香晚兩只眼睛盯緊了小初一的臉,看得良久,嘆道:“天,我再未見過生的比這更俊的孩子?!?/br> 如玉并不是那種高鼻梁深眼眶的異族長相,但小初一完全是個異族孩子的樣子,瞳呈深褐色,鼻梁翹挺,小嘴兒紅嘟嘟的,臉并不是格外的圓,一點小下巴尖尖,卻又十分秀氣。蔡香晚看了許久,一廂情愿認定道:“二嫂是個遼國公主,但二哥是個漢人,所以這孩子雖五官深重,但臉型卻還是咱們漢人的臉型?!?/br> 她說完,自認自己說的極有道理,抱著孩子笑個不停。 * 這廂如玉自東門出了府,巷中空寂,漸走漸漸繁鬧,西市上仍還熱鬧如初。曾經(jīng)趙蕩帶著二妮夜里等過她的那處曠地上,擺滿了各式推車,皆是叫賣之聲?;仡^再看張君曾躍過的那些屋檐,在藍色天宇下靜默,偶有麻雀飛過,旋即飛走。 再往前,到了西市上,一張張陌生而茫然的臉從眼前掠過。三教九流,三六九等,光鮮的,黯淡的,本族的,異族的,行腳走販,伙計商人,來來往往。 到了墨香齋的門上,如玉仰頭看那匾額似乎是新?lián)Q過的,穩(wěn)了穩(wěn)氣息進內(nèi),一個伙計在柜臺前撥算盤,另有一個在隔壁對著兩個少年舉子評著紙的好壞,因皆是生面孔,顯然也不認識她,以為她不過是個女客,略點點頭,仍還自忙著。 如玉進了內(nèi)間,越過一道道擺著硯臺與宣紙的貨架往后走,經(jīng)過其中一格時下意識回頭,那個淡褐色的眸子時總是浮著無比耐心溫和光輝的男人,那個險些就登上王位的皇子,當初她頭一回進這店面,恰就在她回頭的時候,站在那貨架的盡頭。 于男人來說,爭權奪利,如情、欲一般,是他們天生的本能,沒有對錯,只有勝負。離開不過一年,他早已被世人所遺忘,而她又何嘗不是,離開不過一年,連墨香齋的伙計都換成了新面孔。 “嫂子!”安康腳步輕躍,胳膊自如玉脖子上壓過,將她圈在貨架上,喘著粗氣:“你可算回來了!” 如玉一直沒覺得這孩子長過個兒,覺得他不過是個齊自己肩膀高的孩子,叫他猴子一樣兩手圈在貨架上,才發(fā)現(xiàn)安康已經(jīng)高自己半個頭了。唇邊一圈茈毛,一臉滄桑,滿眼天真,像個成人又像個孩子,怪異無比。 她掂起腳尖,想摸摸這孩子的頭,見他往后退了兩步,垂下眼瞼靜待著,忽而意識過來,十六歲的安康,也算得是個男人了。她轉而在他肩頭拍了一把,問道:“為何今天沒往書院去?” 安康搓著兩只手,笑起來眉眼之間的樣子非常像陳安實,陳安實十六歲的時候,大約也就是安康如今的樣子,穿件青布直裰,瘦瘦高高,唇邊一圈汗毛。他道:“我聽說自己做小叔,特地在夫子面前告了假,來瞧瞧我的小侄子?!?/br> 如玉道:“他吃飽了奶,在我院兒里睡覺了,你把這店如今的掌柜叫來,我問幾句話,要看,就往那府里看去?!?/br> 安康一溜煙兒卻是跑進了店里。如玉跟著走了進去,這店后面還帶一進院子,兩邊兩溜用來儲貨的廂屋,院門卸了門檻,大車正在卸一刀刀的宣紙。 正在與安康說話的一個中年男子,矮矮胖胖,如玉在永國府曾見過他,看他一溜小跑往這邊來了,便會過意來,這怕是張君指進來的新掌柜。 當初趙蕩那些舊人,想必早叫他清理完了。 她在掌桌后坐了,掌柜進來便跪著磕頭,起身笑道:“小的張草,蒙二少爺不棄,替二少奶奶看著這間店子,二少奶奶是要看帳本,還是將伙計都叫進來,您認識認識?” 如玉道:“也不急著此刻就看賬,我即刻就要回府,你將賬本送到竹外軒就成。至于伙計們,我瞧他們皆在忙,也不必格外打動,既你忙著卸貨,就快去忙吧,我不過坐坐就走?!?/br> 她一人默坐了片刻,估摸著小初一該要餓醒了,起身準備要走,出到外一進經(jīng)過當初遇見趙蕩的那欄貨架時下意識回頭,便見個穿著鴉青色緞面袍子的男子,負著一手站在那貨架盡頭,那略顯寬闊的肩,厚而窄的青玉朝帶,與正常男子相比太過挑長的袍簾,眼見得就是趙蕩。 一瞬間,如玉被駭?shù)膸缀醣尺^氣去。她以為趙蕩果真追到了京城,看著前后皆沒有伙計注意,低聲道:“王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話音未落,那人忽而轉過身來,眉似張君一般斜挑入鬢,卻比他的略顯粗濃,一雙桃花深浮的眸子,極薄的唇線往右微勾著一絲笑意,額頂總攏的發(fā)際線上有美人尖,整個人帶著股子玩世不恭,那怕如此闊幅的長袍,也叫他穿出一種極致的利落感來。一條刀疤慣穿整個脖頸,粗縫過的針角清晰可辯,可怖而又猙獰。 這是張震,上一回見面的時候,如玉還在逃難途中,與趙蕩二人一馬,他戴著烏青色的金屬面具,一刀幾乎貫穿趙蕩整個腹部。 這一回,如玉是真的要背過氣去了。她口中的王爺,除了趙蕩再無別人,而張震知道她是跟著趙蕩跑掉的。仿佛偷情被捉了個現(xiàn)行,這捉jian的人還是張君大哥,如玉一張臉熱熱辣辣,硬著頭皮道:“如玉見過大哥!” 張震走了過來,竭力的想要叫自己嚴肅起來,但眼浮桃花,唇角微挑:“比起王爺,我還是喜歡聽你叫聲大哥,親切無比?!?/br> 這種強忍的笑,越發(fā)叫如玉難堪的恨不能找個鼠洞鉆進去。她道:“但不知大哥在這店里,是想買些筆墨還是紙張,你挑幾樣,回頭我叫人送到大嫂院里去?!?/br> “我是來找你的?!睆堈鹬钢缬襁M了外間那招待人客的屋子里,先請她坐了,自己并不坐,就站在一尺遠的地方,斜勾唇角,低眉,眼中滿是玩味,肆無忌憚的望著她。 如玉回頭見伙計躬著腰短了茶進來,捧杯遞給張震,問道:“不知大哥找我為何?” 張震手中一直握著兩只圓乎乎的兩只小象,他輕輕放到桌子上,卻不捧杯。以如玉看,這兩只小象的材質,當是象牙。 張震避而不答如玉所問,卻是一笑:“你可知我當初是從誰人口中得知的你?” 如玉不語。張震那雙精利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的靈魂,她如今始能悟為何趙蕩在奪位之路上必得要殺了他,他太過凌厲攝人,絲毫不肯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野性,俯視著她時,那種欲要掌控她的目的性,展露無疑。 “是沈歸?!睆堈鸾K于收回目光,好叫如玉放松下來:“前些年,他在秦嶺山中落匪,我曾多次招攬于他,但他拒不肯從。直到失璽事發(fā)后,他來找我,投誠于我,從此任憑我差遣。但你可知他開出的條件是什么?” 如玉下意識搖頭道:“那不過頑話而已,他一個中年漢子,無處可去,才會投奔于您?!?/br> 張震一雙利目又盯上了如玉的眼睛:“沈歸的原因,只怕趙蕩早就跟你說過,那也恰是趙蕩當初劫你的原因?!?/br> 如玉騰得站了起來:“若有正事,往后慎德堂見了面大哥盡管吩咐,若要談這些,恕我不能奉陪了?!?/br> “如玉!”張震也站了起來,仍還盯著她:“你要知道,我初初聽聞他的理由,很是笑話他那個人,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終究難成大業(yè)?!?/br> 如玉忍無可忍,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