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莫爾行動得比維克多更快，他將實驗資料飛快塞進(jìn)提包時，維克多還在猶豫。賈科看了他一眼和解篌一道鉆進(jìn)了一個通風(fēng)口。

    莫爾正要跟上去，卻見到維克多站在原地，他不禁叫了一聲：“維克多?！?/br>
    “我……”維克多猶豫地說道，“我不知道該不該離開這里……我是說……我們做下了這個決定，沒錯，這是我們的問題，我們可以跟上級說明情況，我們可以只告訴衛(wèi)希禮他們逃跑了，我們也許只用背負(fù)一個失誤的懲罰就能離開這里，但是一旦我們現(xiàn)在離開，我們很可能——”

    “和一個殺人犯在一起。”莫爾接上他的話冷冷地說，“我以為你在做決定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切?！?/br>
    維克多站在那兒，緊皺著眉。

    莫爾放下了手提袋：“你想要待在這里就待在這里，想要離開就離開?！?/br>
    維克多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

    “我陪你?！?/br>
    維克多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說：“莫爾……”

    “我說過沒有什么能讓我們分開?！蹦獱枱o比嚴(yán)肅地說著無比感性的話。維克多的眼圈有點兒紅，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他知道莫爾和他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從前的一次分開讓他們吃盡了苦頭，從那以后莫爾和維克多一直黏在一起。

    走在通道最前方的解篌回頭看了一眼問道：“他們呢？”

    賈科瞥了一眼身后：“打算留下?！?/br>
    解篌聳了聳肩。他并不那么在乎那兩個人，對他來說他們和他毫不相干。也許他的所有情感只有在賈科身上才奏效。

    兩人沒有再停留，很快順著綠色的通道消失在莫爾和維克多面前。

    莫爾和維克多相顧坐在狹小的房間里，頭頂?shù)陌谉霟羯l(fā)的冷冷的光芒卻讓他們無端感到了一種熾熱。

    ——那是緊張感。

    他們要在這里等足足兩天時間，在這兩天里整個實驗室只有他們兩個人，衛(wèi)希禮隨時可能上門。

    他們從來沒想過離開一個機器人和他們的實驗體這個研究所會是這么空曠寂寞，一切都是冰冷寂靜的，冷冷的燈光，冷冷的氣溫，還有對未來無知的恐懼。

    維克多又有些后悔了，他想要追上那兩個人，但是他卻努力阻止了自己的沖動。一旦跟上編號十九，他們的身份會徹底發(fā)生改變，不再是失誤的研究員，而是殺人犯的同伙，“越獄”的協(xié)助者。

    莫爾看透了維克多的心情和想法，但是他沒有給維克多任何思想上的干擾和幫助。他坐在那里，非常鎮(zhèn)定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要把八號存儲的記錄徹底刪除和替換?！彼f。

    維克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連忙點頭。

    “還要偽造冷凍實驗的數(shù)據(jù)和現(xiàn)象。”

    維克多連聲附和：“是的、是的?！?/br>
    莫爾看了維克多一眼，將手里的水杯遞給了他，維克多接過來一口飲盡，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沒錯，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干?！?/br>
    “遙感帝國還沒通關(guān)。”莫爾說。

    維克多一愣，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放松的笑容：“這一次我們有充足的時間把它通關(guān)了?！?/br>
    ——

    賈科和解篌來到了第三個通道口。解篌用自己的許可證打開了第三個通道口的門，就在那一刻，解篌的動作僵住了。賈科隨即看到了讓他震驚的景象。

    第164章

    門后并非通道的另一頭，當(dāng)圓形的通道口被打開時，賈科愕然發(fā)覺這里面竟是個偌大的房間。

    房間里塞滿了一具具或站立或倒下的人體，他們像是被拋棄的玩偶一樣被放置在空間中。賈科和解篌立刻對視了一眼。這個研究室就像一個巨大的雞蛋，為了保護(hù)雞蛋不破碎，在雞蛋外包裹了厚厚的海綿、塑料與金屬。這些材料都應(yīng)該是整體充實的，但是現(xiàn)在在這些夾層里居然出現(xiàn)了一群——人造人。

    賈科和解篌都感到無比震驚。維克多和莫爾的提供給他的建筑構(gòu)造圖上并沒有任何一張圖標(biāo)示出了這個房間的存在，他們本應(yīng)該進(jìn)入一個安全氣壓室，然后進(jìn)入廢水排放通道，順著廢水排放管離開研究所進(jìn)入苔絲河。

    但是現(xiàn)在，這群家伙阻攔住了他們的步伐。

    賈科緩緩跨入房間，在跨入之前解篌先一步對整個房間進(jìn)行了掃描。結(jié)果是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也沒有任何信號。這里就像個信號防空洞，隔絕了任何探測的可能。

    解篌跟著賈科走進(jìn)了房間。

    所有人造人都靜默著，活像是個人體儲藏室。他們的外形大同小異，都具有銀白色的頭發(fā)，略顯青灰的膚色，還有高大的身材。賈科上前摸了摸其中一個的身體，解篌卻一把將他的手抓住了，代替他摸了摸對方的骨骼。接著解篌皺起眉來說道：“他們不是人造人?！?/br>
    “什么？”賈科愣了一下，心中悚然一驚。

    “不，也不是人，”解篌看到他的表情連忙說，“是老一代的機器人?！?/br>
    “機器人？”賈科皺起了眉毛。

    “在人造人發(fā)展之前，機器人的時代持續(xù)了近千年，從最初的金屬外形到人形，再逐漸到仿真度極高的高智能人形，中間的變化足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br>
    “不要跟我用修辭了?！辟Z科說。

    解篌忍住了一絲笑容，說道：“機器人的時代持續(xù)了很久，當(dāng)時的人工智能曾經(jīng)因為智慧過高被抹殺過一次，后來又逐漸發(fā)展起來，從那之后，機械生命，開始了大范圍的擴張，機器人的形態(tài)也越來越往真正的人類發(fā)展。在人造人時代開啟之前，這種類型的機器人，就是最后一代?！?/br>
    賈科本對此有模糊的印象，解篌說完之后，記憶仿佛回籠一般，他漸漸記起了這些事。他想大概是他沉睡得太久了，久到許多記憶都已經(jīng)開始模糊了，需要被喚醒才能復(fù)蘇。他看著整個房間的機器人，忍不住說道：“為什么他們長得都差不多？”

    “我不知道?！苯怏笳\實地說，“同一款機器人不會生產(chǎn)過多，就像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樣。定制機器人的生產(chǎn)廠家也不會重復(fù)多次使用同一個形象……除非——”

    解篌仿佛忽然想起了一種可能。

    “除非什么？”

    解篌掃了一遍四面的機器人：“除非他們?nèi)恰畾埓纹贰??！?/br>
    賈科一愣。他看向了那些機器人。他們每一個都擁有出色的外貌，強健的體魄，那么問題究竟在哪兒呢？

    “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解篌提醒了賈科一句，“但是也夠我們把他們啟動玩一會兒?！?/br>
    賈科看向解篌，兩人都露出了一個淺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笑容。

    ——

    “你叫什么？”

    “八號?！?/br>
    “你從何年何月起開始實施實驗？”

    “星耀一九一二年一月十五日?！?/br>
    “你的實驗對象是誰？”

    “‘六道’成員代號十九?！?/br>
    “你一共參與了他幾個意識？”

    “七個?！?/br>
    “分別說說。”

    “第一個意識中……”

    維克多抹了一把汗，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對莫爾說：“調(diào)校好了?！?/br>
    莫爾在電腦那頭點了點頭。

    維克多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在看什么呢？”

    “偽造監(jiān)控。”莫爾說，“我在看過去的監(jiān)控?！?/br>
    維克多也頗感興趣地走了過去，將手臂撐在莫爾身邊，看著畫面里的景象。然而一將目光投到屏幕上，維克多的臉色就漲紅起來。

    畫面上是維克多偷偷走進(jìn)醫(yī)療室里給自己配葡萄糖水注入口服營養(yǎng)劑中的景象。

    “我不是……我只是……嘿！”

    莫爾沖他挑了挑眉毛。

    “好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半夜里會偷偷起來打遙感帝國，我沒有戳穿你是因為你的分?jǐn)?shù)實在少得可憐?！?/br>
    莫爾的臉色立刻拉了下去，又順手播放了一條以往的監(jiān)控視頻。里面的維克多正在聞自己的襪子。

    “……我只是沒有時間去取新襪子！莫爾！”

    兩人互相傷害，一旁坐著的八號安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目光里有一絲不同一般的波動，他用低低的聲音自言自語道：“維克多在調(diào)校八號，莫爾在偽造監(jiān)控。莫爾晚上偷偷起來打遙感帝國，維克多沒有時間取襪子……八號于星耀一九一二年一月十五日實施實驗，八號的實驗對象是‘六道’成員代號十九……八號的最后一次任務(wù)是被動實驗體的第七次任務(wù)，我是八號?！?/br>
    ——

    老式機器人的開關(guān)可能在他們?nèi)梭w的任何一個地方，但是這批機器人的開關(guān)都在同一個地方。賈科開始摸索其中一個的身體時，解篌不樂意地將他手里的機器人奪了過來，說：“我來?！?/br>
    賈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你可以找我身上的開關(guān)?！苯怏髱缀跏琴N著他的臉說。

    賈科忍不住笑著啃了一口他的嘴唇：“寶貝兒，你是聲控的?！?/br>
    解篌說：“我有一個機械開關(guān)。”賈科立刻豎起了耳朵然而解篌卻不說話了。

    賈科忍不住問：“在哪兒？”

    “等你自己找?！苯怏笕讨φf。

    賈科咬牙切齒。他可沒時間在這里把解篌扒了之后再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于是他只好用力捏了一把解篌的屁股泄憤。

    解篌快準(zhǔn)狠地找到了機器人的開關(guān)，開關(guān)就在心臟的位置，解篌開啟開關(guān)之后，那具高大的人體就睜開了雙眼。

    盡管知道對方的內(nèi)部構(gòu)造全是金屬，解篌和賈科也禁不住贊嘆對方的工藝之精巧。對方看上去和解篌毫無不同，五官對稱，每一絲細(xì)節(jié)都很講究，甚至非常老式做派地對他們鞠了一躬。

    “你們好?！睂Ψ秸f。

    他的聲音還帶有細(xì)微的電流雜音，說話時面部甚至帶上了微笑。

    “老式機器人的智能好像不低。”賈科斜了一眼解篌。

    “他們不能產(chǎn)生高潮?！苯怏竺鏌o表情地提醒他。

    賈科立刻用手肘頂了他一下。

    “你還有多少能源？”解篌第一句就問道。

    “還能夠維持三個小時，先生?！便y發(fā)的男人說。

    “足夠了，”賈科說，“告訴我這里的情況，你們的情況。你有——”賈科看了看表，“兩分鐘的時間?！?/br>
    “兩分鐘恐怕不夠，先生?！睂Ψ秸f，“我需要聯(lián)網(wǎng)，并且需要您提供給我一條消息。”

    “什么消息？”

    “等您交代出您的來意，我再告訴您?！睂Ψ轿⑿χf。他看上去溫和，然而態(tài)度卻十分強硬，比賈科想想得要聰明得多。

    “老式機器人的智能都這么高？”賈科的眼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