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不過,這對她而言倒是天大的好事,嘉和十年之后的大事,她可是心中有數(shù)的。這以后不說什么發(fā)達(dá)富貴,至少避開些天災(zāi)人/禍那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的。 一想到天災(zāi),孟嵐琥突然頓住了。她怎么把這事給忘記了,上輩子她五歲那年,兩湖地界可是在七月發(fā)了大水的,到得九月又開始大旱。那年即使她住在京城,糧價都翻了三倍,而重災(zāi)的兩湖地區(qū)更是險些釀出民亂。 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就身處湖北,兩個月后就會爆發(fā)一場洪水,孟嵐琥重生來第一次感到了慌亂。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了那股恐慌,皺著眉趕緊想起了對策。 晚上,就寢時,兩個跟著娘親睡了多日的孩子戀戀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間。而孟嵐琥躺在床上時,完全沒心思去感受這兩輩子第一次與男子同床的忐忑。她試探著開口問到:“相公,你這次跟著王縣令去檢查堤壩,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泰藹鑫被問得一愣,成婚六年,他家的娘子可從來沒關(guān)心過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如今這一問,倒讓他有些新鮮,想了想后,泰藹鑫答道:“永佳河在我們縣境內(nèi)的那段河堤,已經(jīng)有五年沒有重修過了。王縣令擔(dān)心出事,這才帶人沿路查看。不過沒什么大問題,只要不是遇上大洪水,那堤壩是夠用的?!?/br> 孟嵐琥一聽這話,心里罵娘,可不就是有大洪水要來了嗎,這樣說來,到了七月那堤壩是定然扛不住的。沉默了會,她緩緩說到:“前兒,我在街市上聽旁人閑談,說是今年搞不好會發(fā)大水呢……”她話還沒說完,就聽泰藹鑫斥到:“胡說什么,婦道人家整天聽到些閑言碎語就敢胡說八道,還不閉嘴,睡覺。寢不語!寢不語!” 話被堵在喉嚨口的孟嵐琥心中默念“你個蠢狗子知道個屁,回頭發(fā)了大水我看你語不語!” 夫妻倆沒好氣的各自翻身睡去,第二天一早,孟嵐琥對著要出門的泰藹鑫說:“夫君還請給我些家用吧,以后買些米面蔬菜,我在家自己做飯,成日買那些饅頭小菜又花錢又不好吃?!碧┨@鑫嘴一撇說到:“你不是賣了花樣子得了錢嗎,你若能保著這些錢不被人騙走,我才敢把家用交給你,在這之前,你就先用花樣子的錢吧。”說罷,揚(yáng)長而去。 孟嵐琥對著那瘦高背影咬了咬牙,真是個會算計的!老娘不和你一般見識,小樣,現(xiàn)在且得意著吧,自有你求我的時候。 早飯是用最后的一點(diǎn)骨頭湯再加了米進(jìn)去,煮成的一鍋rou湯粥。她們正吃著,外面來了個賣柴禾的。說是泰官人買了兩捆柴,讓送家來的。 把兩捆柴放好,娘幾個剛吃完飯,正收拾著,就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呼喊聲“泰家娘子,開開門啊?!?/br> 孟嵐琥走出去,開門一看,就見朱嬸有幾分慌張的立在門口。 這朱嬸也是個愛沾便宜的,孟嵐琥一看是她,就把門在身后掩上,問到:“朱嬸子,何事慌張???” 朱嬸揚(yáng)起她那八字眉,上下掃了掃孟嵐琥,一癟嘴說到:“唉!不瞞泰娘子,我家幺兒昨日不知吃錯了何物,如今痛的打滾,想著請個醫(yī)生,卻是無錢可用,就厚著臉皮來求泰娘子了。你最是良善,往日任誰有什么難處,求到你處,總能得些幫襯,所以……” 孟嵐琥做出個憂慮狀,開口說到:“正像朱嬸說的,往日我想著鄰里有難,無論如何總該伸把手。不怕您笑話,也因這個,我的嫁妝竟都被散光了。我家相公惱得厲害,如今再不讓我管家,我手中卻是一文錢都沒有了。” 其實(shí)孟嵐琥說的這事,在附近這片幾乎人人皆知。朱嬸心里鄙夷,可嘴上絲毫也不停歇“娘子行行好吧,你好歹是個官家娘子,但凡哪里挪一下,必有個幾百錢可用,哪像我們這等貧苦小民,連個看病錢都沒有,只好眼睜睜看著幺兒痛死罷咧?!?/br> 孟嵐琥看她說的難聽,臉上就露出些怒容,說到:“朱嬸不用拿話逼我,既是要去救你家幺兒,那就讓你男人跑一趟衙門,找我相公借吧。若是由我開口問相公要錢,我相公難免誤會朱嬸也是那等誆騙我家錢財?shù)男∪耍吹拐`了事兒。”說罷,也不看朱嬸臉上的青紅變幻,就關(guān)上了大門。 不說門外朱嬸離去后,找到那黃嫂子一通埋怨。只看此刻,坐在桌旁的孟嵐琥正滿心思忖著兩個月后的水災(zāi)。 按說夏麻縣城離永佳河還有些距離,就算發(fā)水的話,這邊地勢高些,也許并不會淹過來。然而就算縣城不被淹,可就眼下家中這丁點(diǎn)米面,那是無論如何撐不了幾日的。 該怎么辦?孟嵐琥冥思苦想。 首先得有錢,其次得存糧。怎么弄錢,何處存糧?孟嵐琥抬頭望天。 思來想去,若要弄到數(shù)額大一點(diǎn)的錢財都需要花點(diǎn)本錢,孟嵐琥如今只好做點(diǎn)小事,先把那本錢賺來再說。 第4章 誰的狗爪 話說孟嵐琥上午在家想定了主意,決定先賺點(diǎn)本錢再說其他。于是她把幾個房間的門都上了木鎖后,放婆婆出來在院子里轉(zhuǎn)悠著,然后就帶著兩個孩子出門了。 經(jīng)過這兩天的恢復(fù),孟嵐琥此時雖還不能和上輩子相比,可卻也多了不少力氣出來。更巧的是,出門走了幾步,就看到了拉人的牛車。問了價又說了要去的地方,娘三個就上了車。 這牛車是專門在城里載客的,車中不但放著幾排小凳,且三面都裝了半人高的木欄,坐在里面既安全又不遮擋視線,等到天冷時,還會在四個角裝上竹竿掛上油布,也足以遮風(fēng)擋雨了。 孟嵐琥抱著小閨女,沿路指著些事物輕聲教她。“這是柳樹,那是飯館?!毙⊙绢^奶聲奶氣的學(xué)著“柳樹!飯館!”博哥兒在一旁聽著meimei和娘親的聲音,心中又安寧又喜悅。 一炷香的功夫,娘三個到了開泰大街。而夏麻縣最大的繡坊——“袖手坊”,就在這條街上。 孟嵐琥看時間還早,也不急,牽著兩個小家伙沿路邊走邊看。不多時到了袖手坊門口。邁步進(jìn)去,只見里面不少大姑娘小媳婦,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雖然都是低聲交談,但此時聽起來也是非常熱鬧。 招呼孟嵐琥的是個十幾歲的女伙計,她一張笑臉上,兩個深深的酒窩煞是逗人,說起話來是又脆又快?!吧┳雍冒。@是想買點(diǎn)什么,還是先四下看看?我們店里最近新得了一批精繡帕子,上面的貓兒眼珠還會變色,嫂子要不要看看?” 孟嵐琥聽著也覺得有趣,開口說到:“我是想買些好絲線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繡布和襯布。不過你說的這個帕子,我聽著也怪有趣的,能看一看就更好了?!?/br> 博哥兒和阿妹聽說有眼珠會變色的小貓兒看,也都很好奇,兩小兒都踮腳朝那齊腰高的條案上看去。孟嵐琥低頭瞧了瞧,就把阿妹抱了起來,這小丫頭樂得直笑,還低頭對博哥兒說:“哥哥,等,等我看好,就換……你。” 帶著酒窩的小伙計聽著也一樂,轉(zhuǎn)身從靠墻的柜子里取了個托盤出來。托盤里鋪著一條白綢帕子,上面繡了個貓戲蝶的圖案。 孟嵐琥仔細(xì)看了下,心中有了底。并不是多難得的技巧,不過是用幾種絲線混繡了貓眼,使其在陽光下反射出不同的顏色來。 阿妹卻看得張了小嘴,瞪大圓眼盯了好一會,兩小手合在胸前,露出一副深深拜服的樣子。這表情逗得周圍幾位婦人輕笑起來,孟嵐琥也嘴角含笑抱緊了小丫頭。 等博哥兒也看過貓眼后,三人就被阿意領(lǐng)著去看絲線。前面的交談中,帶著酒窩的小伙計告訴孟嵐琥,她是合計里老陳家的大閨女,喚做“阿意”。 兩人正挑著絲線,忽然二樓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本來孟嵐琥還沒注意,可大堂中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問好聲“陸掌柜來了”,“陸掌柜好啊”…… 阿意也輕聲對孟嵐琥說到:“這是我們家掌柜,夫家姓陸。” 巧的是這陸掌柜朝她們走了過來,找到孟嵐琥身后的一位婦人,先是一陣寒暄,接著兩人就交談起來。 孟嵐琥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原來是下個月縣令的老母親要辦六十大壽,這陸掌柜正詢問成衣鋪的蕭娘子可備了些什么禮物。 孟嵐琥本就打算做個繡活換點(diǎn)本錢,一聽這事,心中有了更好的打算。 要說這縣令她沒見過,可縣令的母親原主還真見過一次。那還是一年前,泰藹鑫剛當(dāng)上衙門的書吏時,帶著原主去縣令家一同拜見。也是他們運(yùn)氣好,沒有被直接打發(fā)了,原主被引入了后院,見到了縣令的妻子和母親。 不過如果只是見過一面,如今也當(dāng)不了什么大用,可誰讓此時的孟嵐琥身子里盤踞著一頭猛虎呢? 想當(dāng)初,為了將后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都握在手里,虎嬤嬤可是特意學(xué)成了一門西洋手藝——相似度極高的人物畫像。 憑著這個手藝,宮里不管哪個犄角旮旯的人,虎嬤嬤都私下里造了個冊,除了來歷姓名職位等信息外,還都配上了巴掌大小的頭像。這使得無論哪個妃子想要派人使點(diǎn)陰招,一上來就能被虎嬤嬤看破來歷。 最初有那不長眼的,派了個倒馬桶的小太監(jiān),想引著虎嬤嬤的主子去個險地。可他剛靠過來,還沒說兩句話,就被虎嬤嬤大手一揮,捆在了地上。好么,你一倒馬桶的小太監(jiān)湊到主子娘娘面前瞎白話想干嘛?說! 后來又出了幾次類似的事情,虎嬤嬤這過目不忘的識人本領(lǐng)就被傳了出來。然而只有幾個人心中清楚,這背后到底浸透了孟嵐琥多少心思和汗水。 不過,如今這也算是另有回報了。買好了絲線繡布的孟嵐琥正打算憑著自己人物畫像的本事,繡上一副蟠桃宴圣母圖,而這圣母自然就會長得很像某位過壽的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