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他能不高興嗎,在一片混亂的大背景下,他治理的夏麻縣無人死亡!這簡直太了不起了!別的不說,今年的評定,他要不拿個甲等,那除非是后面幾個月去殺人放火了。 一直在衙門里忙碌的泰藹鑫并不知道,他家娘子借著內(nèi)澇的機(jī)會,讓他的寶貝見了天日。 當(dāng)他第二日終于能回家休息時,才知道因為書房進(jìn)水,自己藏的私房錢竟然被發(fā)現(xiàn)了! “相公,你想存點私房,我不反對??赡阒辽僖x好地方啊。昨日書房里先是被淹,后來那些渾水帶著房間里的木塊碎屑又流了出去。幸虧我及時趕到,不然那么多錢搞不好就會隨著水流散出去了?!泵蠉圭犞笱蹪M口瞎話。 泰藹鑫心塞地說:“咳,那……那是我之前擔(dān)心你被人騙了,特意存下來的,不是,不……不是私房錢?!弊鰹橐粋€君子,背著妻兒存私房錢,尤其是妻病兒瘦的情況下,是絕不能夠的,至少是不能承認(rèn)的! 孟嵐琥眨了眨眼說:“原來是這樣,我差點誤會了。還是夫君有遠(yuǎn)見啊,如今眼看米價飛漲,咱們手中無錢也就罷了,現(xiàn)在有了這些錢,趕緊多買些糧存起來吧。” 看著妻子欣喜地點算著他的寶貝銀錢,泰藹鑫想把錢要回來的話,在嘴邊翻滾了好幾次,最終也沒能說出口。 坐在桌邊發(fā)呆的泰某人心口發(fā)堵眼睛發(fā)直,完了,自己的小寶貝們要被交出去換成糧食了,以后就再也不能摸到它們了,怎么辦?他也很絕望??! 垂頭喪氣的泰藹鑫哀怨地睡去,可他不知道,還有更大的“驚喜”會在不遠(yuǎn)處等著他。 知道洪水過去后,全縣一片歡騰,就連當(dāng)天的糧價也下跌了不少。 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幾天后,夏麻縣的米價竟然再次開始迅速上升。 對此,孟嵐琥倒沒覺得意外,畢竟也只有夏麻縣沒遭太大的災(zāi),附近的幾個地方可是都被洪水害得不淺,所以米價會高居不下也很正常。 然而,當(dāng)天泰藹鑫下衙回來時,臉上竟隱隱帶著怒氣。 第9章 偉(偽)君子 話說這日晚間,泰藹鑫帶著怒容回了家。孟嵐琥心中好奇,這么長時間了,她看得最多的是某人扳著個小白臉,做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藏不住了? 晚飯做好,孟嵐琥先去給瘋婆婆送飯。回來后,就見泰藹鑫正對著面前的白飯發(fā)呆。 不想兩個孩子餓肚子,于是孟娘子輕咳了聲。泰藹鑫回過神來,破天荒地在飯前說起了話:“眼見著洪災(zāi)肆虐,我們還能安然用餐實在是很幸運……”話未說完,但他卻沒有繼續(xù)下去,只是照常拿起木筷開始吃飯。 飯后,泰藹鑫先聽了博哥兒和阿妹背書。說起來,在博哥兒剛開始背書的第三天,阿妹竟然也跟著背了起來。雖然有些詞語說得不清楚,可她在無人教授的情況下,能暗自記下這許多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 感覺自己可能有個神童閨女的泰藹鑫,欣喜之下讓阿妹也加入了博哥兒的啟蒙教學(xué)。 這些天下來,阿妹的口齒變得越來越靈活,說起話來也再沒有出現(xiàn)以前略微結(jié)巴的現(xiàn)象。 夫妻兩人聽著孩子們稚嫩的背書聲,都不禁放松下來,孟嵐琥更是露出了輕柔的微笑。 晚間安歇時,泰藹鑫沒等孟嵐琥開口詢問,就主動說了起來?!拔覀兛h的三家米鋪今日一同前來求見縣令。說是有位來頭極大的富商要強(qiáng)購他們的存糧,開的價錢很一般,但放出的話卻極為強(qiáng)硬。三家掌柜擔(dān)心把米糧出空后,縣里會出亂子,但直接拒絕的話又擔(dān)心招惹權(quán)貴,所以來求縣令決斷?!?/br> 聽到這里,孟嵐琥已然明白,定是有人打著發(fā)水災(zāi)財?shù)膼褐饕?,想把附近的米糧抽空后,做高米價。最后再把平價收來的糧食,天價賣出去,這一倒手可能就是幾十倍的利潤,只要不擔(dān)心后果,那是發(fā)財速度極快的毒招。 于是,她把自己想的直接說了出來:“我覺得這事既然牽扯到什么權(quán)貴,那就絕不簡單。相公你想,若是單純買糧,就算緊急,也不一定非要逼著賣家清空庫存,花半天功夫就能到鄰縣買到更多的糧,他們這么做必然另有所圖?!?/br> “嗯……假如他們并不是要真的買糧,那么他們這么做就是為了清空我縣的存糧!”泰藹鑫一下就想到了關(guān)鍵所在?!安缓茫麄冞@是想抽光存糧,抬高米價從中謀利!可惡!可恨!” 想到這里,泰藹鑫幾乎想從床上跳起來,卻被孟嵐琥按了下來“相公別急,你可知王縣令是如何回復(fù)三位掌柜的?” “王縣令說讓他們拖延幾天,他想辦法去查查對方的來歷。”泰藹鑫冷靜下來,說了出來。 孟嵐琥點頭說到:“正是,不論他們想做什么,先弄清楚是何來歷非常關(guān)鍵。若是真的事涉權(quán)貴,那只能委曲求全,想法子保住一些救命糧??扇羰怯心悄懘蟮耐?,打著權(quán)貴之名行那詐騙之術(shù),就千萬莫要上當(dāng)……” 夫妻二人深夜詳談,第二天一大早,泰藹鑫就急匆匆地上衙去了。 而孟嵐琥也在下午帶著孩子去街市上逛了逛,三家米店今日還在營業(yè),價錢也比昨日更高一些,但買糧的人卻比昨日更多,擠擠攘攘地很是吵鬧。 沒有進(jìn)去湊那個熱鬧,泰家三人繼續(xù)朝前逛著。因著前幾天暴雨,城里內(nèi)澇淹了水,不少店家都受了些損失,這一路上就看到好幾家在打折賤賣殘次物品。 在經(jīng)過布匹店時,孟嵐琥來了興趣。她看到留著山羊胡子的牛掌柜正對著一排皺巴巴的布料發(fā)愁。 “牛掌柜,這是怎么了?”她笑著走了過去,同時對兩個孩子說到:“這是牛掌柜,娘教你們的還記得不?” “牛掌柜好!”兩個小家伙似模似樣地見了禮。 本來一臉愁悶的牛掌柜,趕緊走過來,打起精神招呼到:“唉,好好!泰家娘子這是帶著孩子逛街???今兒打算買點什么嗎?” 孟嵐琥指著那排泡了水的布料說:“掌柜的,這些可是前幾天泡了雨水?看著都起皺了啊?!?/br> 牛掌柜嘆了口起說:“是啊,這批布料被我家那蠢婆娘放到一個箱子里,結(jié)果忙起來就忘記了,昨日清理時才發(fā)現(xiàn),竟在水里泡了好幾天,這下算是虧大了?!?/br> 心知上趕著不是買賣,孟嵐琥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反倒轉(zhuǎn)過身去看別的布匹。 誰知,沒一會又有幾個婦人進(jìn)了店中。她們看到那些泡過水的布匹后,就同掌柜聊了起來。幾人說了一會,一方是想不花幾個錢把這批布買回去,另一方卻也舍不得虧那么多本錢。雙方談了半天也沒談攏,最后不歡而散。 在孟嵐琥看來,那幾個婦人出的價錢實在太低,和白拿也沒太大區(qū)別。倒是后來掌柜開的最低價頗讓她心動,如果按這個價錢算的話,比麻布還便宜。只是掌柜也有個條件就是不散賣,要買就都買下來。 這倒不能怪掌柜,他這批泡了水的布里,有好有差,若是讓人挑揀著買,那后面剩下的更是做不了價。 心中細(xì)算了一番,孟嵐琥有了決定。她開口說到:“唉,這幾位嫂子給的價錢實在太低,也難怪掌柜的不同意?!?/br> 牛掌柜正心中煩悶,一聽這話,肚子里的委屈就憋不住了“泰娘子是個明理的,她們出的價錢連采買的路費都不夠,非是我小氣,實在太虧了些,唉……” 順毛捋了幾下后,孟嵐琥仿佛想到點什么似的嘟囔:“這水災(zāi)鬧得,搞不好還要給幾個窮親戚送點便宜布料才好啊?!?/br> 做生意時間不短的牛掌柜眼睛一亮,他捻了捻唇邊的山羊胡說到:“若是給自家窮親戚穿的話,就無需講究太過,不是我胡說,我家這批布雖說泡了水,但只要曬干,至少比粗麻布要強(qiáng)上太多,且還要體面些,泰家娘子不如……” 兩人一個有心買,一個急著賣,不多時就談了個皆大歡喜的價錢,孟嵐琥讓掌柜的派人幫忙送貨到家,她身邊也沒帶太多銀錢,正好到時候一并付錢。 下午,孟嵐琥看著這批花了一吊半錢買回來的十幾匹布料,嘴邊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這些泡過水還潮濕的布料若按著掌柜說的,立刻曬干的話,那以后無論怎么打理都無法平整。 可誰讓此刻這些布料的主人是曾經(jīng)在宮里從底層爬起來的虎嬤嬤呢?對如何花最少的錢,維持最大的體面,她可是經(jīng)驗豐富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