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大人,卑職正準備找您匯報?!蹦呛呜踝黠@然走得有些急,額頭上正冒著汗珠。 陸九思也不花時間寒暄,“哦?可是那寇雯的尸體有什么古怪?” “古怪倒不好說,我昨日初查時,確認了她是被人掐斷咽喉致死,身上沒有其他嚴重傷口,從喉骨斷裂上看,行兇者應(yīng)該健壯男子。今早我在復(fù)查時,又發(fā)現(xiàn)了此物,被死者緊緊攥在手中,大人請看?!焙呜踝髡f著就從箱子中取出一個油布做的口袋,里面倒出一小片碎布料。 “此布即是死者臨死前攥在手心的,那必然和當時在場之人有關(guān)?!焙呜踝饔行┡d奮地說到。 陸九思點點頭,欣慰地對何仵作說:“老何,你做得很好,馬上把這布料做為證物記錄保存好,我去去就來?!?/br> 陸推官匆忙出門,找的不是別人,正是泰藹鑫夫妻兩人。 當孟嵐琥聽說寇雯死時抓著一片布料時,就明白了陸九思的意思,于是,她帶著子龍三個跟著推官去了衙門。 子龍在聞過那布料后,就被帶到了吳家。吳尚宇此時已經(jīng)決定要保住meimei了,自然不會再配合陸九思的查案。 好在吳尚宇畢竟只是個商戶,沒那么硬的腰桿,最后還是放陸九思幾人進了家。 不多時,子龍就從吳然欣的房中找到了一件衣服。這衣服正是如今武昌城里流行的樣式,下擺做得層層疊疊,顯得非常精致華麗。 經(jīng)過一番檢查,陸推官在衣服的下擺邊沿處找到了一個不太顯眼的缺口。把那碎片與缺口比對了下,正好吻合。 再拘來吳然欣的貼身丫鬟翡鐲,錄好了口供,證實此衣服正是吳然欣所有,且寇雯失蹤當日,還恰好穿過。 一行人收好證物,頂著吳尚宇的黑臉回了衙門。 都說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陸九思把眼前能用到的證物理了理,歸納整理了一番。 首先是可將胡茂文定罪的首飾和尸體,其次是能證明寇雯死時吳然欣至少在場,甚至可能也參與了謀害的那片布料。 而本來最重要的人證,那兩位衙役,則在短時間內(nèi)沒希望出堂作證了。 至于立了功的子龍它們,也不能當做證物使用,只能作為備注記錄在案。 在聽了陸九思的擔(dān)憂后,泰家夫妻兩人也覺得想要證明吳然欣是主謀非常困難。 就在大家都沒有頭緒時,孟嵐琥突然問道:“那胡茂文家還有什么人?” “他還有個老父親,已經(jīng)瞎了好些年了?!标懲乒偃粲兴嫉卣f著。 他一抬頭就看到孟嵐琥微笑看著他,緩緩說道:“那吳然欣可以用情動人,讓胡茂文一人頂罪,咱們不妨也試試這招……” 下午,當陸九思趕到胡茂文家時,就看那瞎了的胡老爹一個人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似乎在等他兒子歸家。 默默嘆了口氣后,陸九思走上前去介紹了下自己:“胡老爹,我是負責(zé)胡茂文案子的推官,陸九思?!?/br> “哎,哎,官老爺在上,小民的兒子能,能,能有條活路嗎?”胡老爹哆哆嗦嗦地想要下拜,被陸九思攔下,兩人邊說邊進了胡家的院門。 當聽完陸九思把案子說了一遍后,胡老爹雙手捂臉悶悶地哭了起來。 半晌,他抬起頭來說到:“我兒雖然糊涂犯了大錯,可他從小就沒干過什么壞事,并不是那動輒要人命的惡徒啊……他是被那女子,被那女子迷了心竅哇,嗚嗚嗚……” 陸九思在胡家四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爐灶冰涼,家里連點熱水都沒有,想來是胡老爹心神不寧,連茶飯都沒心思吃。 若是以后等那胡茂文伏法后,這胡家可就只剩下這么個瞎老爹了,陸推官心中也有些慘然。 他并沒有因這份同情而去想放過什么人,反倒是更加堅定了念頭,必要讓那真正的主謀伏法認罪。 陸九思開口說道:“胡老爹,我們那天晚上在你家后面聽到了你兒子與那女子的一番話?!?/br> 那胡老爹頓了一下,點點頭說:“我也聽到了?!?/br> 陸九思大驚,“老爹,你真的聽到他們說什么了?” “我瞎了幾十年了,耳力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那晚他倆在院墻后面說話,我就在院子里,聽得一清二楚。那就不是個好女子,我兒真是迷了心??!竟為了這么個人犯下大錯……”胡老爹滿臉悲苦地說著。 陸九思本想著那天晚上的兩個衙役是指望不上了,誰知這院里竟然還有個人證,卻根本沒人注意到。 壓下心中那陣狂喜,陸九思緩緩開口道:“若你兒子真按著那女子說的,到時候恐怕連個好死都落不著啊。” 這不是陸九思騙人,若是胡茂文按吳然欣說的誣陷寇雯yin奔的話,寇家自然會想法子給胡茂文扣一個勾引良家婦女的罪名,而吳家只想著把自己撇清就不錯了,哪里會去管一個必死之人的罪名到底有哪些呢。 因此,那胡茂文最后必然要背著雙重罪名論刑。按當朝律法,胡茂文兩罪并罰就會被判鞭刑至死,也就是說要被活活抽鞭子抽死,這和砍頭比起來可就遭罪多了。 那胡老爹聽了陸九思一番話,哭得不能自己,他哽咽著說到:“我兒都要死了,為何還要去背那些冤枉罪名,不能背,不能認啊!官老爺,你讓我見見我兒,我要去同他說,不能認那些冤枉罪名啊,官老爺,求求你了!” 陸九思扶起胡老爹,安慰道:“老爹,你放心,我就是為了不讓胡茂文胡亂頂罪才來找你的,我扶著你,我們一起去見見胡茂文,你好好同他說說吧。” “哎,哎!”胡老爹趕緊抹了把臉,摸出門邊的一根木杖,跟著陸九思出了門。 因那胡茂文已經(jīng)被押進了大牢,所以陸九思叫了輛車,載著兩人朝大牢而去。 當他們在獄門口下車時,有個獄卒仔細打量了下胡老爹,然后偷偷趁著無人注意,一路朝城北跑去。 “爹?!”當胡茂文看清籠外之人后,不由驚叫了一聲。 胡老爹老淚縱橫地說道:“你,你這個混賬啊,你還記得家里有我這么個爹嗎?我把你養(yǎng)這么大,就是為著讓你去殺人害命嗎?嗚嗚嗚,你對得起誰?。俊?/br> 胡茂文隔著木欄,跪在地上痛哭起來。到此刻,他仿佛才想起,和那心思難測的吳然欣相比,自家這個瞎老爹才是養(yǎng)了他十八年的人啊!等他去后,老父又該如何活下去??? 然而此刻大錯已經(jīng)鑄成,他除了痛哭之外,再無辦法。 胡老爹摸索著,把手伸進木欄中,想要摸一摸他的兒子。 “兒啊,別哭了,聽爹說啊?!焙系牡念^哽咽道:“是爹沒教好你,讓你走錯了路。都說殺人償命,咱,咱沒話說??!可,可你不能認那些冤枉罪名啊,更不能再讓人家好女子蒙冤受屈啊!這輩子你沒活好,就多積點德,下輩子好好過,你答應(yīng)爹,答應(yīng)爹吧,嗚嗚嗚……” 胡茂文此刻已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跪在地上砰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