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意識獸毫無反應(yīng)，如果沒記錯，大多數(shù)意識獸根本沒有自己的思想，看來他這只也是如此，他從床頭柜里摸出測試器，示意女孩把手放在上面后，朝燈彎眼笑笑。

    “叫琳瑯好不好？”

    “……”

    “哇，你是三星半的意識獸，”朝燈看著測試器上的結(jié)果：“三星半很有可能長成四星，好厲害?！?/br>
    “……”

    “我叫朝燈，雖然說了你可能也記不住……凱撒超級不可靠，現(xiàn)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以后我就靠你啦?！?/br>
    朝燈握上了女孩血淋淋的、白骨鑄就的纖細五指，他的意識獸低下頭，女孩的眸和發(fā)都黑得像烏木，皮膚白如美瓷，與朝燈本人如出一轍。

    良久以后，室內(nèi)響起他痛苦的聲音。

    “對不起……”

    大倉監(jiān)獄內(nèi)一片沸騰之景，參加狩獵戰(zhàn)的罪犯們一個個興奮至極地重新邁入監(jiān)獄，就像凱旋而來的英雄，他們誰身上血腥最多、背負的人命最重，誰便是英雄中的英雄。

    最先邁入監(jiān)獄的是滿身刺青的高大男子，他的個頭在兩米多，發(fā)達的肌rou令他看上去宛如戰(zhàn)神雕塑，男子的到來令關(guān)押在兩旁的罪犯雙雙歡呼，這令引路的機器女獄警不得不甩了甩教鞭。

    “安靜。”

    她高聲道。

    短暫沉默后，在場罪犯哄堂大笑。

    “誰他媽想要安靜？逼里靜吧長官?！?/br>
    “打爆這娘們兒的頭——”

    “拆了它！電爛它！”

    按照慣例，機器人在狩獵戰(zhàn)結(jié)束的一日內(nèi)不得懲罰任何罪犯，現(xiàn)在是狂歡時間，身材高大的犯人哈哈一笑，他沖火辣的機器女拋了個吻，第一個人通過安檢，大倉繼續(xù)放人，白金發(fā)的男人走在這排罪犯中間，他面無表情，高挑身形十分出眾，男人俊美若神祇的面容與陰暗骯臟的監(jiān)獄格格不入，在他經(jīng)過一間房時，突然有人沖他大聲嚷嚷。

    “凱撒??！你他媽的怎么還沒死？！垃圾、敗類——”

    那是個蓬頭垢面的中年人，他身上滿身新傷和舊傷，看得出來精神已有些恍惚，沒有人類能夠擁有自己的名字，在機器女回頭時，中年人被他的獄友一把拽到里邊。

    那是個笑呵呵的亞洲人，他沖白金發(fā)的男人豎了豎大拇指。

    “他這里有點毛病，”亞洲人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要我?guī)湍愀傻羲麊?？?/br>
    凱撒向他遞了支煙。

    “謝謝，哥們兒。”

    煙味飄來時，中年人的慘叫混進罪犯們的喝彩聲里，他回單人監(jiān)獄洗了個澡，接到醫(yī)療室的通知時他頭發(fā)還沒干，當他邁入四壁純白的醫(yī)療室，不出意料看見了一頭金色卷發(fā)的美女醫(yī)師。

    “根據(jù)調(diào)查，金發(fā)碧眼最能使人心情愉悅，機器人們制造的醫(yī)師都是金發(fā)機械姬，”她的聲音有些啞，卻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柔軟，因而顯得格外性感：“或許你對金色有偏見？一進來就露出了不爽的表情?！?/br>
    “我只是不爽你。”

    “噢……”她聳了聳肩，醫(yī)生服的領(lǐng)口開得有些低，胸口誘人線條若隱若現(xiàn)，女人溫婉的笑聲落在室內(nèi)：“很抱歉假公濟私打擾你，我想確認一下我們的首領(lǐng)安然無恙。”

    “我沒事，”他坐下來：“可以走了？”

    “潛入大倉扮演這個機器女花了我不少功夫，我想要你補償……”

    她曖昧地笑了笑，穿著紅色高跟鞋的腳靠近了男人的小腿。

    “……”

    見他沒反應(yīng)，女人無趣地停下動作。

    “你去見那孩子了，這是什么游戲嗎？小凱撒。”

    “奧里奧拉，”他聲音淡淡的：“這不是游戲，是戰(zhàn)爭?！?/br>
    “愛情的戰(zhàn)爭？”奧里奧拉微笑起來，紅唇釉涂在她艷光四射的臉上格外好看：“你為什么不告訴他自己是誰呢？那孩子很喜歡你，至少非常有好感?！?/br>
    “這樣不公平。”

    “并不是不公平，只是你貪心，”她笑容不變：“你不希望他因過去的羈絆愛上你，你想重新開始，因為你也想要他的全部，對不對？”

    凱撒有些頭疼：“少看泡沫劇。”

    “我們運用超級計算器，從所有位面里找到了和你的數(shù)據(jù)最匹配的人，他是最適合你的，你有想過這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嗎？99.99%的契合率，你因為這個數(shù)字找上了他，甚至在他完成任務(wù)后將他帶到了你的位面，為什么現(xiàn)在反而畏畏縮縮？”

    “奧里奧拉，”凱撒灰藍的眸深邃如潭：“時間還不對?！?/br>
    “你真是理智得讓人恐懼，你在嘗試？嘗試你們之間除了數(shù)字是否真正契合……”金發(fā)碧眼的大美女并攏長長的腿，她舔了舔嘴唇：“他很棒嗎？”

    凱撒瞥了她一眼：“再棒也是我的，想都別想。”

    “……”

    沉默半晌，好奇心讓奧里奧拉不怕死地開了口。

    “如果你忍不住、或者他喜歡上別人怎么辦？”

    怎么辦？

    當他看見那只女孩形態(tài)的意識獸時，他用言靈讓朝燈夢見了自己最喜歡的情緒碎片，他的意識獸的確不是言靈，言靈是他生而有之的能力，凱撒通過創(chuàng)造有“衛(wèi)悄”的夢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同樣的，他也能在今晚的夢中暗示對方一切。

    “提醒他。”

    比如說，朝燈最難以忘掉的碎片……

    “什么？”

    奧里奧拉半天摸不著頭腦。

    躺在床上的黑發(fā)年輕人微微蹙眉，他睡得有些不安慰，密密的睫毛在他臉上織出一小片陰影，他的意識獸坐在窗邊，骷髏與皮rou交錯的女孩安靜看著塔外浩瀚星塵，黑色的長發(fā)略微散亂在風里。

    他的夢中有交疊的九月陽光與重重秋雨，意大利的風里帶著郊外野花芬芳的香氣，櫻桃酒融化在玻璃杯，天使于教廷穹頂溫柔歌唱。

    “二少爺？”

    永遠都帶著暖意的嗓音令他睜開眼，他被綁在床上，身體里的異樣令他差點驚叫，朝燈又爽又疼，他才稍稍動腿，就被人抓住了腳踝。

    “您終于醒了，”那人琥珀般的眸里笑意盈盈，唐吻了吻他顫抖不停的右手，舌頭掃過朝燈指尖他那樣望著他，就像等待了不知多少年：“為什么又要逃跑？”

    “我——唔！”

    他一開口，驟然接通的細小電流便弄得朝燈想要打滾，他盡可能蜷縮起身體，從略略紅腫的雙唇里，朝燈發(fā)出了微弱的聲音。

    “唐……”

    第97章 黑暗陰影 4

    他聽見一聲輕笑。

    “您這樣叫我的名字，會讓我以為您突然愛上我了。”

    “……”

    唐的手指輕巧地勾過束住他的一條鎖鏈，叮叮當當?shù)捻憚釉诳帐幏块g格外清晰，塔夫綢的光澤映襯白皙皮膚，他能感覺對方撫摸過他光裸的脊背，順著腰線充滿暗示意味地在尾椎骨那兒流連忘返。

    “我做了個夢，”朝燈忽然道：“你帶我出去玩，敵對家族的偷襲將我們困在一輛裝有炸彈的車上，你受了傷，在最后一刻，你讓我一個人下車離開?！?/br>
    唐挑了挑眉，露出興致盎然的神色，他的語氣像在逗弄不諳世事的孩子，手上動作也沒有停下的意思：“您還記得是哪個家族嗎？或許我該先下手為強？”

    “你讓我走?！?/br>
    “……”

    “你會讓我走嗎？”

    “我不知道?！?/br>
    唐誠實地回答。

    “汽車爆炸的火光很大，整個山谷都是回音，”朝燈頓了頓：“我覺得……我可能欠你一聲抱歉？”

    “那只是個夢?！?/br>
    朝燈嗯了一聲，他看著面前的年輕教父，琥珀般的眼、清爽利落的褐色發(fā)絲，他能感覺唐拉過自己的手，溫柔親吻他的右手手背，從朝燈的角度，恰好能清晰看見對方漂亮的鼻尖。

    這只是夢。

    真正的唐死在了西西里的茵茵山谷，和碎石塊一同長眠不醒，所以道歉也變得毫無意義。

    他還想說什么，一陣晃動使得朝燈睜開眼睛，剛從睡夢里醒來，近在咫尺的美麗面容便令朝燈一個激靈，他勉強勾出微笑：“琳瑯，血滴我身上了……”

    趴在他身上的意識獸歪了歪頭，她一小半臉依然是外露的森森白骨，紅血順著她小巧的下巴滴落至朝燈脖頸，半人半骷髏的女孩指了指他房間的電子鐘，時間已經(jīng)到了8：20，如果沒記錯，今天是塔更換房間的日子，他該在8：30去一樓大廳和參與過狩獵戰(zhàn)的幸存者們集合。

    慘，要遲到了。

    他急急忙忙翻身下床，驟然意識到自己哪里不對，反應(yīng)過來朝燈抓了浴巾就往浴室走，見意識獸依然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自己，帶上浴簾前朝燈沖她擺擺手。

    “別看別看，女孩子看了不好?！?/br>
    夢見這些人果然沒好事，快遲到了還要洗個冷水澡，逼老子斷子絕孫。

    等他到了大廳，人群已經(jīng)散得七七八八，從狩獵戰(zhàn)中存活下來的一層異能者全部升至五十層，好不容易找到機器人拿了房間號和門卡，當朝燈乘電梯上去時，從電梯門外進來的兩個人令他愣了愣。

    十萬號，和十萬零一號。

    “哈嘍，九九。”

    先開口的是編號十萬零一的青年，他笑瞇瞇地沖朝燈打了個招呼，他旁邊的男人穿著灰色運動褲，那人單手捧了杯飲料，另一只手自然下垂，陽光照進他灰藍的眼睛，男人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望了望朝燈，在這種光線暢通的地方看那張臉，簡直好看得能把人魂都吸走。

    真他媽帥。

    “嗨，”朝燈應(yīng)了一聲：“你們?nèi)ザ嗌賹?？?/br>
    “五十層的大倉。你應(yīng)該也是五十層吧？”

    “你們才在五十？”朝燈有些驚訝：“我以為你們該一百往上的……”

    “老大說升太快，機器人會懷疑給他洗感情沒洗干——”

    “閉嘴?！?/br>
    朝燈皺眉：“洗感情？”

    青年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開不了口，只能無辜地盯著凱撒，后者壓根沒看他，反而面向朝燈。

    “五十層的食物不錯，”灰藍的眸子游弋過朝燈身側(cè)的意識獸：“你平時不把她收起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