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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鹿門歌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下人們見主家大勢已去,大多已經(jīng)心如死灰,當(dāng)中年紀(jì)小些的,為著往后未知的命運,不知偷偷哭了好幾回。

    林嬤嬤恨不能將老臉哭得皺成一團(tuán),后見傅蘭芽氣色著實不好,擔(dān)心夜風(fēng)寒涼,小姐會病上加病,顧不上再自怨自艾,只好將手中僅有的一件披風(fēng)將傅蘭芽緊緊裹住,摟著她無聲掉淚。

    一眾被困在后院中的下人里,唯有周總管是男子,他因在傅家位置特殊,未跟前院那些護(hù)衛(wèi)及家丁關(guān)在一處。

    他不好放任自己像女人似的哭哭啼啼,卻也因心中憂懼,重重哀嘆不已,不時執(zhí)袖拭拭發(fā)紅的眼圈。

    正自傷心感嘆,忽聽耳旁傳來小姐的聲音,“周叔,我有些口渴,能不能請您去跟他們討些水喝?!?/br>
    他錯愕抬頭,就見傅蘭芽正靜靜地看著他。

    夜風(fēng)徐徐,穿堂而入,拂得廊下燈影晃動不已。

    小姐的臉龐被燈光照耀得忽明忽暗,神情異常平靜,瞳色卻幽深如井,不知已這樣看著他多久了。

    他心中浮起一絲不安,無聲地張了張嘴,旋即僵硬地點點頭,“哎,周叔這就去。”

    他知道錦衣衛(wèi)雖然奉旨拿人,但在老爺罪名徹底定下來之前,并不敢隨意折辱女眷,尤其是小姐,別說只是一碗水,便是這回京途中的一粥一飯,錦衣衛(wèi)也不至于棄而不管。

    離眾人最近的那個錦衣衛(wèi)似乎剛?cè)肼毑痪?,面龐稚嫩,行事看著還勉強有幾分赤子之心。聞言,看一眼傅蘭芽,頰邊微微一熱,很快走開去,跟另外幾個錦衣衛(wèi)商量了一下,不一會竟取了整整一壺水和一疊茶盅來。

    周總管千恩萬謝地接過。

    林嬤嬤斟了一盅茶遞給傅蘭芽。

    傅蘭芽卻只抿了一口,抬眼見身邊不少丫鬟默默看著她,眼里竟有渴慕之意,想來因被困了大半夜,早已口干舌燥,仍顧忌著主仆之分,不敢隨意僭越。

    她便令林嬤嬤將茶盅分發(fā)給眾人,除此之外,又親自給林嬤嬤和周總管斟了一碗茶,舉杯呈給他們,勉強笑道:“嬤嬤,周叔,今晚之后,咱們主仆的緣分恐怕就要盡了。”

    林嬤嬤眼圈頓時紅了起來,周總管卻微微一滯,哽聲道:“小姐何出此語,老爺尚未定罪,翻案并非不可能,說不定還沒等小姐進(jìn)京,老爺已經(jīng)官復(fù)原職了。”

    傅蘭芽并不接話,只看著他將滿滿一盅茶飲完,忽道:“周叔,倘若我沒記錯,你來我們傅家已經(jīng)有二十年了,這些年你cao持府中諸多雜務(wù),日夜不休,真是辛苦你了?!?/br>
    周總管面色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須臾,忙聲告罪道:“小姐折煞老奴了。小姐想來也知道當(dāng)年老奴是為著什么來的傅家為奴,那年渭水發(fā)洪災(zāi),岸上百姓瘟疫橫行,若非老爺防汛及時,沿岸發(fā)放防疫湯,老奴恐怕早已病死,怎會茍活了這許多年?真說起來,老奴這半條命都是老爺救的,何來辛苦一說?!?/br>
    傅蘭芽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周總管,見他雖然言之鑿鑿,神情更是哀戚誠懇,目光卻分明有閃爍之意。

    傅蘭芽看得胸口一刺,忽然笑了笑,瞥一眼在不遠(yuǎn)處樹下飲茶的錦衣衛(wèi),仿佛聊家常般閑閑道:“周叔,你該知道我這些日子總在夢魘,看了好幾位大夫、換了好些方子,卻總不見好。我心中郁郁,知道父兄公務(wù)繁雜,不忍讓他們掛心,便去信給蜀州伯父,想請他推薦幾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誰知這信卻一去無音訊,一月來都未能收到伯父的回信……”

    說到這,她突兀地收聲,跟周總管平靜對視,見周總管始終平靜無瀾,神情并不因她這番話有任何變化,頓了一頓,又道:“周叔,平日府中書信都由你親自照管,長達(dá)一月,府中與外界毫無消息往來,你可知是什么緣故?”

    林嬤嬤卻在一旁聽得疑竇叢生,她知道小姐向來不肯糊涂度日,既然對府中與失去外界聯(lián)絡(luò)之事耿耿于懷,必然會想方設(shè)法弄個明白,只不知為何會特意選在這個當(dāng)口質(zhì)詢周總管。

    她想起之前小姐剛醒時跟她說的那番話,腦中倏的閃過一個念頭,猛的偏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周總管。

    傅蘭芽卻目不斜視,只盯著周總管,緩緩道:“除了書信失聯(lián)之事,還有一事令我不解,便是我夢魘之事。實話說,我原以為是我宗氣不足、運化失職,只需服上幾劑補中益氣的方子,再調(diào)養(yǎng)一些時日即可,誰知前兩日我做了一夢,得了夢中的啟示,才知道我連日夢魘不休竟是另有原因。”

    周總管聞言神情不變,只微微笑道:“如此甚好,既能找到病因,小姐的夢魘病想來很快就會痊愈了。”

    傅蘭芽搖頭嗟嘆:“這話未必,因為我所做的夢太過荒唐,竟然夢見母親對我說我之所以夢魘,不是因著生病,竟是有人下毒。周叔你說,好端端的,為何會有人給我下毒,你說荒誕不荒誕?”

    她說話時聲音壓得極低,語調(diào)神情又與平日沒什么不同,不遠(yuǎn)處幾個錦衣衛(wèi)看了,只當(dāng)他們主仆在閑聊,并未往深處想。

    周總管聽了這話,臉色卻如同上好的瓷器裂開了一條縫,終于變得難看起來。倒不是他自亂陣腳,實在是他在傅府傅府多年,深知這位小姐的心性,聰明過人不說,更不肯無的放矢,這番話看似無頭無尾,卻句句意有所指,他心頭大震,怎么也想不到,今夜經(jīng)此大難,小姐仍能抽絲剝繭,猜到大致的真相。

    傅蘭芽將他的神情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只覺胸口血氣翻涌,恨意如同雨后的濕氣般絲絲縷縷從心底沁出,緊緊咬緊牙關(guān),將神情勉強維持住,只冷笑,那份解藥看來是不用送出去了。

    好一會,她啞聲道:“周叔,我知道你跟隨父親多年,父親待你著實不薄,照拂你的家人不說,更曾教你讀書認(rèn)字,不知你可曾聽過秦時胡亥的典故?父親性情秉直,眼里容不下沙,每回說起胡亥等jian佞小人之事,總會說:由古至今,背信棄義之人,從來只有一個下場——”

    她微微一笑,傾身向前,輕啟唇瓣,用只有她和周總管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當(dāng)誅?!?/br>
    周總管面色鐵青,猛的站起身。

    第4章

    旁邊幾個錦衣衛(wèi)見周總管行止有異,紛紛拔刀,喝道:“站起來做什么!快坐回去!吾等奉旨辦案,膽敢違抗者,當(dāng)謀反定論!”

    恰在這時,王世釗和平煜等人從院外進(jìn)來。見周總管跟其他同僚起了沖突,王世釗神色微變,急步上前,欲要喝止周總管。

    可周總管卻不知見到了什么可怖情形,雙目直瞪瞪地看著前方,對耳旁的呼喝聲充耳不聞。少頃,仿佛終于看清眼前景象,瞳孔劇烈收縮,身子篩糠般直抖起來,邊抖邊連連往后退。

    余人見他神情如此驚怖,背上汗毛不由得一豎,順著他的視線往前一看,卻只看見院中月光朗朗,花木隨風(fēng)簌簌搖動,除此之外并無異狀。

    “快、將他抓起來!”王世釗見周總管情形不對,生恐他發(fā)了失心瘋,將不該說的話抖摟出來,也顧不上支使旁人了,搶先一步,揮刀刺向周總管。

    平煜見狀,眸光一動,若有所思地看著王世釗的背影。

    周總管仿佛根本察覺不到身后王世釗等人逼近的刀鋒,只死死盯著看著前方,五官漸漸恐懼得扭曲成一團(tuán),不等王世釗及另外錦衣衛(wèi)靠近,便怪叫一聲,胡亂揮動雙臂,大嚷:“別、別過來?!?/br>
    他力氣大得出奇,雖然手無寸鐵,竟然硬生生將王世釗等人的繡春刀隔開一旁,眼看殺開一條血路,猩紅的眼睛居然一亮,邁開步子,瘋了般往前急跑,一邊跑一邊倉皇回頭,口中呼喝不已,仿佛后頭有厲鬼在索命。

    可他沒跑多遠(yuǎn),便仿佛被人迎面痛擊了一拳,一個趔趄,跌跌撞撞跪在當(dāng)?shù)亍K纯嗟匚婢o胸口,掙扎著要起身,可身子只劇烈地抽搐幾下,很快便僵在當(dāng)?shù)?,徹底不動了?/br>
    傅蘭芽見狀,虛脫般的松口氣,悄悄拭了拭汗,趁眾人的注意力仍落在周總管身上,借衣袖的掩蓋,將指甲里藏著的粉末一點一點慢慢彈到地上。

    她手指微微發(fā)抖,心砰砰跳個不停,雖然一絲也不后悔,但想起自己方才親手誅殺一人,仍覺胃里涌起強烈的不適,幾欲嘔吐。

    早在幾日前,在她意識到府中與外界失去聯(lián)絡(luò)之后,便對周總管起了疑心,因他在傅家多年,深得父親信重,府中大部分庶務(wù)都經(jīng)自他手,除了他以外,沒人能不動聲色將傅家變做一座孤島。

    更奇的是,在她起病之后,本以為周總管會請了程大夫上門給她診病,因程大夫是曲靖名醫(yī),又對她的脈案極為熟悉,由他親來診視,多半能藥到病除。誰知周總管只找些陌生面孔的大夫,程大夫始終未曾露面。

    她好奇之下,問過周總管一回,他卻說程大夫因流民治亂避禍去了鄉(xiāng)下,暫時不在城中。

    她收不到父兄伯父的書信,亦無從向旁人打聽外界的消息,整日被困府里,備受夢魘的折磨。

    那日忽然想起曾在父親書房中讀過一本游方大夫所贈藥經(jīng),上面曾記載,有一種慢性毒藥,雖不至于立時斃命,卻能讓人整夜噩夢不斷、驚惶不安,長久以往,會讓人神疲體乏,有性命之虞。

    說起來,倒跟她的病癥極度吻合。

    今夜再次從夢中驚醒之后,她忽然意識到,她第一次夢魘時,恰好是父親奉旨回京的第二晚。彼時她打算攜林嬤嬤等人去蜀州看望伯父,卻因夢魘導(dǎo)致白日精神不濟(jì),一拖再拖。

    這起病的時機太過巧合,細(xì)想開去,簡直匪夷所思,竟像是有人為了不露痕跡地將她困在府中,故意致她夢魘。

    等她將府中種種異狀一樁樁梳理清楚之后,忍不住想,周總管到底受何人指使、又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這么做。

    倘若真是他所為,那么父兄遭人構(gòu)陷之事,多半也與他脫不了干系,畢竟他身為父親的忠仆,跟在父親身邊多年,沒人比他更清楚父親的命脈在何處,要對付父親,他是再理想不過的收買對象。

    剛才她借敬茶不動聲色給周總管喂毒時,解藥就藏在袖中,心底仍抱著一絲希翼,只望這一切不過是場誤會,周總管始終是那個忠誠可靠的周叔,不曾被人收買,亦不曾暗害他們父女。

    可她沒想到周總管這么快便露出了破綻,更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母親留下的錦匣里的毒藥藥性這般霸道,竟似乎還有致幻的功效……

    ————————————

    剛才那一幕將傅府的下人們嚇得不輕,很長一段時間,院子里除了查看周總管尸首的錦衣衛(wèi)的腳步聲及衣袍窸窣聲,再無其他動靜。

    王世釗第一個趕到周總管尸首旁,直到揪住周總管的頭發(fā)迫他仰頭,確認(rèn)此人已死之后,臉色才顯見得好轉(zhuǎn)。

    平煜本正快步往周總管身邊走去,瞥見王世釗的臉色變化,心中一凜,腳步不經(jīng)意間緩了下來。

    王世釗又再三查看一番尸首的死狀,這才起身對平煜道:“大人,這人死得奇怪,看著像是心悸而死?!?/br>
    林嬤嬤悄悄將傅蘭芽摟得更近一些,背上緊張得直冒汗,方才小姐跟周總管的那番機鋒,她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心知周總管的死恐怕跟小姐脫不了干系,唯恐錦衣衛(wèi)懷疑到小姐身上。

    傅蘭芽卻已然恢復(fù)鎮(zhèn)定,她指甲中毒粉已經(jīng)處理干凈,身上只余一小包母親留給她的解毒丸,就算被錦衣衛(wèi)覺察出什么不妥,亦可說是用來治病的藥丸。雖然這藥丸剛才她在房中已吃過一粒,但萬不得已時,即便當(dāng)面再吃給他們看一回也無礙,反正此藥除了藥性有些寒涼之外,并無其他害處。

    只可惜母親錦匣里毒粉太少,剛才全用來對付了周總管,剩在指甲里的,亦全灑在了地上,要不然此去京城途中,遇到棘手之事,這藥粉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平煜在原地立著,緊緊盯著周總管的側(cè)影,神情難得帶著幾分困惑,饒是他這幾年在詔獄犯人身上見過不少怪事,也覺不可思議,因為從他的角度看去,周總管死時的跪姿,怎么看都像是在以死謝罪。

    走到周總管身旁,他蹲下身子,低頭察看周總管的面容,見尸首雙目仍驚恐不堪的睜著,眼珠子幾乎破眶而出,臉色透著一層青灰,活像嚇破了膽。

    隔得近了,鼻端驀的飄來一股帶著苦味的腥氣,他皺了皺眉。

    傅蘭芽靜靜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王世釗臉色轉(zhuǎn)陰,他這幾年也大大小小辦過不少案,各種光怪陸離的死狀見過不少,見平煜久久不出聲,心中咯噔一聲,湊前聞了聞,道:“先前并無這股異味,難不成,這人竟不是心悸而亡,而是中毒?”

    中毒?院中一陣sao動,誰那么大膽子,敢在錦衣衛(wèi)眼皮子底下下毒。

    平煜不置可否,起身看向院中的傅家家眷,默然不語,眼神透著審視的意味,看得人心里發(fā)毛。

    “大人?!眲偛沤o傅家家眷送水的那幾名錦衣衛(wèi)近前道:“剛才那位周總管曾要了一壺水給傅家下人分飲,他自己也曾飲了一盅。大人,若犯人是中毒而亡,毒藥有沒有可能是投入了水中?”

    平煜舉起水壺看了看,又接過茶盅一個一個聞遍,只覺那味道太過飄渺,無從確認(rèn),重又遞回給屬下,轉(zhuǎn)過身,目光緩緩從傅家一眾下人身上移過。

    “大人,”王世釗不經(jīng)意看一眼傅蘭芽,忽道:“倘若真是投毒,多半那毒藥還在這些人身上,要不要搜搜身?”

    平煜無可無不可地道:“也對,既然這些人全都在此處,那便好好地搜搜吧。”

    此話一出,院中下人都流露出幾分懼意,其余錦衣衛(wèi)領(lǐng)命,欲將眾下人驅(qū)散至院中一間空置的廂房內(nèi),以便一個一個搜身,林嬤嬤顫聲道:“各位大人,我們小姐素來知書識禮,平日里連只螞蟻都舍不得碾死,斷不可能害人,而且前些時日已病了好些時日,身上還未大好——”

    王世釗心中自是稱意,面上卻做出奉公行事的姿態(tài),冷冷打斷林嬤嬤道:“方才那位周總管死得不明不白,你家小姐方才也在院中,若不就此搜檢明白,說不得犯人身上還藏有害人的東西,下一個倒霉的不知道是誰?!?/br>
    一邊說,一邊不耐地推開林嬤嬤,傾身抓向傅蘭芽纖細(xì)的手腕,饒是夜色下,她裸露在外頭的脖頸和手腕也瑩白晶瑩得耀目,讓人心癢不已。

    傅蘭芽早已覺此人目光放肆,離得近了,見他眸中更是難掩急色之態(tài),不由得大怒,忙往后退開一步,她腹中早已準(zhǔn)備好長篇大論,正合用來疾言厲色呵斥王世釗。

    那邊平煜見著王世釗這幅猴急模樣,先是詫異地?fù)P了揚眉,隨后暗暗嗤笑一聲,忽道:“且慢?!?/br>
    王世釗動作一頓,帶著幾分惱怒和不解,轉(zhuǎn)頭看向平煜。

    平煜正了正臉色,指了指傅蘭芽,慢悠悠道:“這位傅小姐我親自來搜?!?/br>
    第5章

    王世釗聽了此話,吃了一驚,待反應(yīng)過來,深覺臉上無光,惱怒至極。

    若他沒記錯,平煜雖然性情狡詐,時常笑里藏刀,卻并非貪戀女色之人。

    以往錦衣衛(wèi)同僚偶爾出去同樂,旁人都是左擁右抱,唯有他只顧談笑風(fēng)生,甚少肯讓姬妾陪酒。

    因平煜做得不露痕跡,他初始時并不覺得有異,時日久了,才疑竇漸生,暗猜平煜有什么見不得光的癖好,心中竊喜。

    當(dāng)下言官當(dāng)?shù)溃穫兊耐倌亲幽軐⑷嘶罨钛退?,倘若以此為把柄借題發(fā)揮,說不定能將平煜從指揮使的位置上一舉拉下,取而代之。

    他急于證實自己的猜測,暗中借了叔父東廠中最得力之人四處打聽,輾轉(zhuǎn)搜羅了半月之久,才知道當(dāng)年西平侯遭貶謫,平煜作為西平侯的小兒子,受了牽連在宣府充軍,曾遇到過一樁深以為恥之事。

    當(dāng)時蒙古瓦剌部在大汗坦布的統(tǒng)率下,擁軍日盛,時常sao擾邊境,宣府作為戍邊重地,自然首當(dāng)其沖。

    有一回,坦布集結(jié)了數(shù)千騎兵夜襲宣府,一夜鏖戰(zhàn)之后,俘虜了數(shù)十名戰(zhàn)俘,當(dāng)時平煜作為在宣府大營充軍的士兵,因在戰(zhàn)火前線作戰(zhàn),不幸也是戰(zhàn)俘之一。

    坦布押解戰(zhàn)俘回了部落,親自從這些人中挑選了幾個相貌俊美的年輕后生,當(dāng)作獎賞,賞給了一位跟隨軍的女巫師。

    這位女巫師是和碩特部落一位出了名的異人,甚懂占星卜卦,能預(yù)知吉兇,長久以來都是蒙古一眾部落你爭我奪的對象,極為炙手可熱,坦布幾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收歸己用。

    坦布在這位女巫師的指引下,收歸了不少分散部落,兵馬一日比一日充隆。其后對宣府及薊州發(fā)動突襲,幾回借助冰雹暴雨之流的怪天氣,攻其不備,贏了好幾回勝仗。

    坦布嘗到了甜頭,愈發(fā)將女巫師視作當(dāng)世奇人,奉為座上賓。這位女巫師在坦布軍中數(shù)年,雖然地位超然,卻不貪財帛,更不隨意邀功,唯有一個癖好,即因習(xí)練秘術(shù),酷愛夜馭長相出眾的少年郎,尤其喜好中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