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禮低頭，無聲輕笑，問道：“可以給我講講她的事嗎？”

    ……

    女教師姓沈，把何知禮帶到他們年級組的辦公室，交給他一個封存的文件袋。

    “這里面是她的畢業(yè)照和一些文件，當初中考完她沒有回學(xué)校，學(xué)校也聯(lián)系不到她。正好你認識她，把這些東西還給她吧?！?/br>
    沈老師說，反正在學(xué)校放著也沒有人拿，“她是我教過最聰明懂事的女孩子，學(xué)習認真，勤勤懇懇，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所學(xué)校?！?/br>
    何知禮接過，想了想說：“s大。”

    沈老師露出驚訝的表情，轉(zhuǎn)而又覺得理所當然，“確實是她應(yīng)該考到的成績。”

    沈老師收拾好路渺渺的東西，又講了幾樁她的事情，問道：“對了，你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

    何知禮停頓一秒，低聲：“朋友?！?/br>
    沈老師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她的男朋友呢，太可惜了。”

    她把何知禮送出辦公室外，隨口提道：“要是有你這樣的男朋友，她的爸爸想必也會滿意了?！?/br>
    何知禮停步，“什么？”

    沈老師笑：“你不知道吧，她爸爸非常疼愛她，上學(xué)的時候也常關(guān)心她的成績?！?/br>
    “我記得有一次學(xué)校舉辦活動，路渺渺上臺演講，他來得比我們還早，站在后面從頭聽到尾?！?/br>
    沈老師拍了拍頭，“我還留著照片，忘了一起拿給你！”

    說著，重新走回辦公室，找到當初三四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何向恒衣著端正，站在一名穿著校服的女孩面前，正遞上一捧花束。

    男人面含微笑，眉眼溫和。

    沈老師解釋：“那時候路渺渺的成績有些退步，她爸爸為了安慰她，特地買了一捧鮮花送給她?！?/br>
    何知禮無聲。

    “她當時還不準備接，”老師回憶，有些好笑，“后來是大家都看著，才勉強收下的！你們小孩子就是別扭。”

    *

    從路渺渺的初中出來，何知禮直接開到s大。

    那名老師告訴他檔案袋里還有路渺渺初中時的周記，但他卻沒有翻開的打算。

    看不看都無所謂了。

    他現(xiàn)在只想見她。

    第40章 第40章 chapter 40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 學(xué)生們紛紛返校。

    哲學(xué)一班的人也從湯山溫泉回來， 準備接下來的考試。

    何知禮找到路渺渺的舍友， 才得知她這幾天也去了湯山。

    他不讓她去， 她就偏偏要去。

    何知禮低頭掀了掀唇，有些沒辦法的樣子， “能讓她下來一趟么?！?/br>
    他打給她的電話， 她通通不接。

    謝家音道：“學(xué)長來得太不巧了， 渺渺剛剛?cè)ネ饷嫔险n，恐怕要到下午才回來?！?/br>
    今天是周末， 按照慣例路渺渺應(yīng)該在學(xué)插花。

    大概是不想讓何知禮白跑一趟，謝家音認真地建議道：“不如我給渺渺打個電話吧，問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到時候讓她去找你?！?/br>
    她如果真的愿意找他， 也不會刻意避開他那么多天。

    何知禮算是摸清了這個女孩子的脾氣，驕傲， 敏感， 固執(zhí)，任性。

    讓人生氣，卻又舍不得生氣。

    他對謝家音道謝，說：“不用，我去找她?！?/br>
    *

    路渺渺學(xué)插花的地方離何知禮的辦公室只隔著一棟樓，他卻從未來過。

    今天第一次踏足，發(fā)現(xiàn)裝修雅致，清晰簡潔。榻榻米， 和紙門，實木桌幾，樣樣都遵從日式風格。

    何知禮沿著走到一間教室，聽見里面的老師正在講“投入花”的由來。

    不知道誰從里面出來時忘了關(guān)門，他站在外面，恰好能看到里面的光景。

    教室不大，總共只有三四個學(xué)生。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的路渺渺，她穿著一件連帽外套，不知是不是出去玩的時候受了涼，脖子上還圍一圈厚厚圍巾。圍巾后半截松松垂在地板，她也不管。

    此時正撐著臉頰，烏潤的眼睛望著老師。

    窗外暖融融的日光投在她側(cè)臉，鍍上一層瀅瀅淺邊。

    整間教室里，她最顯眼。

    她雖然不是真正喜歡插花，但聽課倒還算是認真。

    濃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視線跟隨著老師轉(zhuǎn)。

    何知禮雙手插兜，靜靜站在后面看她。明明只是幾天不見，卻仿佛過去很久很久。

    身后有一名老師路過，見他一動不動，忍不住問道：“你也是來學(xué)插花的嗎？”

    何知禮稍微后退一步，用里面的人聽不到的聲音，“不，我來找人?！?/br>
    老師還算客氣，問道：“是誰，需要我?guī)湍兴鰜韱?？?/br>
    他說不用，“我在這里等她就好?！?/br>
    想了想，輕輕彎唇，“她不喜歡學(xué)習時被打擾。”

    老師遂不再多說什么，告訴他隔壁有一間茶室，如果站得累了可以去那里休息。

    何知禮頷首道謝，卻沒有去，繼續(xù)守著剛才的位置。

    ……

    路渺渺恍惚總覺得有人在看她，然而回頭往后面瞅了瞅，卻一個人都沒有。

    和紙門被推開一半，似乎被忘了關(guān)。

    難道是錯覺？

    她疑惑地收回視線，繼續(xù)跟著老師練習。

    投入花是花道最后一種花型，學(xué)習起來有些難度，需要很專心的注意力。

    這也是路渺渺的最后一節(jié)課，一想到上完以后就不用再來，她就聽得格外認真。

    最后按照老師的指導(dǎo)，做出一瓶山茶、梅花和鳶尾相結(jié)合的花束，放在教室壁龕中，和老師最后一次打過招呼，才走出教室。

    室外溫度降低，寒意透著窗戶襲來。

    明明才剛?cè)攵?，就已?jīng)冷得讓人受不了。

    路渺渺將脖子上的圍巾又纏了一圈，還是忍耐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在湯山泡溫泉時受了涼，回來一直沒顧得上買藥。原本打算上完課去買的，但是外公外婆臨時通知她回老宅，她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生日。

    外公給她辦了一場生日會，因為是成年禮，兩位老人都很重視，邀請了很多人，要求她務(wù)必早點回去。

    路渺渺吸吸鼻子，她對生日不怎么熱衷，對收禮物倒是很感興趣。

    所以也沒什么抱怨，出了門口就坐上紀叔的車，回到家里。

    家中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舅舅、舅媽、伯外祖母，都是平時過年才見的長輩。

    他們衣冠整齊，面容含笑，都是為了來給她慶祝生日。

    路渺渺還穿著便服，不好意思跟他們打招呼，上側(cè)邊的樓梯換好路貞給她準備的裙子，才從樓上走下來。

    這時候人已經(jīng)到得差不多，大家看見她，紛紛上前來給她送上禮物，并不住地稱贊道：

    “渺渺都長得這么大了，我差點認不出來?！?/br>
    “聽說你考進了s大？可真厲害，你表弟的成績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我們渺渺以后就是成年人了，學(xué)校生活怎么樣？有沒有跟哪個男孩談戀愛？”

    ……

    最后一句是她的表舅舅路安說的。

    路安的父親和路老爺子是親兄弟，只不過去世得早，只留下四個兒子和一名孀妻。

    路安是家里最小，生性放蕩不羈，談過的女朋友不計其數(shù)，跟小輩說話也無所顧忌。

    話音剛落，就被大哥路遠訓(xùn)道：“渺渺是好學(xué)生，學(xué)習為重，別拿你的那一套教壞她?！?/br>
    “哎，怎么就是教壞了！大學(xué)談戀愛多正常啊?！甭钒埠茉┩?，彎腰對路渺渺旁敲側(cè)擊，“渺渺，你告訴小舅舅，你們學(xué)校有沒有男生追你？”

    路渺渺正在和二舅母說話，聞言歪了歪頭，誠實道：“有啊?！?/br>
    路安露出一個“我沒猜錯”的表情，“怎么樣，有沒有喜歡的？”

    路渺渺笑笑，“沒有，都沒有小舅舅長得好看?！?/br>
    路安對她的話非常滿意，但還是問道：“長得沒我好看是肯定的，除了這個呢，沒有其他優(yōu)秀的么？”

    路渺渺似乎想起什么，動作微微停頓，腦海里出現(xiàn)出何知禮的面孔。

    她和他最后一次見面，是畫展把糖還給他的時候。

    他面無表情，周身的氣壓卻冷到底。

    又壓抑又憤怒，又無話可說。

    路渺渺輕輕扯起嘴角，說了句“沒有”。

    好在路安并沒有多問，女朋友打電話給他，他走到角落里接起就聊了起來。

    路渺渺繼續(xù)見剩下的長輩，有幾名是路老爺子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來往密切，送的禮物也很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