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玉和她一起走出教室，就看見對面花圃旁站著的何知禮。

    他身軀直立，大概是剛剛下班，脖頸上仍掛著規(guī)整的領(lǐng)帶。

    鐘玉立即拽了拽身邊的路渺渺，想要叫她。然而沒等路渺渺看過去，已經(jīng)有另一名女生走到跟前。

    譚瑤穿著套頭毛衣，底下一條超短冬裙，襯得裙子底下那雙腿筆直纖細(xì)。

    她叫了一聲何學(xué)長，引起何知禮的注意，微紅著臉頰道：“學(xué)長你好，我是哲學(xué)一班的譚瑤，上回感謝你請我們看電影?！?/br>
    何知禮掀起眼瞼，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在什么時候的事。

    “有事？”他問。

    譚瑤緊了緊手心，更加羞赧，“不知道你下周末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一頓飯?！?/br>
    仿佛為了怕他拒絕，說完趕緊解釋，“只是為了感謝你，沒有別的意思……”

    然而向何大才子表白過的女生那么多，他又怎么會不知道什么意思。

    何知禮沒有出聲，下意識朝前方看去。

    路渺渺早在鐘玉的提醒下看到那邊的情況，微微駐足，對上他的視線。

    她唇瓣微抿了抿，什么都沒有說，繼續(xù)朝前方走去。

    何知禮上前一步，想起身后還有一個女生，停了停，對她說道：“我請你們看電影，是因?yàn)槟銈兪敲烀斓耐瑢W(xué)。不要多想，你如果要感謝就感謝她?！?/br>
    然后，大步追上路渺渺的步伐。

    ……

    這時候正值晚飯時間，圖書館的人不多。

    路渺渺在三樓靠窗找到一個位置，將自己的復(fù)習(xí)資料放上去，坐下復(fù)習(xí)。

    她特地找的單人座位，身邊沒有位置，何知禮只好坐在對面。

    他深眸看著她，叫她的名字，“渺渺?！?/br>
    路渺渺翻開課本，沒有搭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吃晚飯？”

    路渺渺這才回答，“我不餓?！彼齽偛藕攘艘槐Ｄ?，還拆了一包旺旺大米餅，現(xiàn)在不怎么想吃東西。

    然而何知禮卻不認(rèn)同，鎖著眉頭告訴她，“不餓也要吃飯?！?/br>
    路渺渺聞言，從課本中抬起腦袋看他，微微翹著嘴角，“有人邀請學(xué)長吃飯，你不去，跑來管我干什么呢？”

    話音落地，何知禮非但沒有不豫，反而舒展眉頭，低低一笑。

    路渺渺：“……”

    何知禮問道：“渺渺，你是不是吃醋？”

    路渺渺漆黑的眼仁晃了晃，仿佛連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很快，她又恢復(fù)如常，問道：“她想和你吃飯，我又不是沒和你一起吃過飯，有什么好吃醋的？”

    她眨著雙目，唇角抿起，一時竟讓人分不清究竟真心還是假意。

    然而眼睛一閃而過的遲疑，早已被何知禮捕捉。

    何知禮沒有刨根究底，而是直直看她，薄唇勾著的笑意越來越深，聲音也淳：“我很高興?！?/br>
    “……”

    有什么好高興的？路渺渺試圖辯駁，張了張口，卻又無話可說。

    最后只能將頭移到一旁，不理睬他。

    *

    最后何知禮還是帶路渺渺去了食堂。

    長期保持體重的關(guān)系，路渺渺吃的并不多，一碗魚片粥只喝不到一半就說飽。

    何知禮嫌她吃得太少，握著她的手把她留在座位上，舉著勺子喂她吃了好幾口。

    食堂都是來來往往的人，路渺渺怎么好意思讓他喂，奪回勺子要自己吃，他說：“再吃完一個包子就讓你自己吃。”

    路渺渺搖頭不同意，他就不把勺子還給她。

    后來還是勉強(qiáng)吃完半個雪菜包子，一小碗粥，何知禮那邊才過關(guān)。

    路渺渺很少吃得這么撐過，回到圖書館也看不進(jìn)去書，一直在用一只手捂肚子。

    何知禮看見，伸出手掌代替她，放在她薄薄的肚皮上緩慢地揉。

    寬厚的手掌溫?zé)嵊辛?，隔著一層衣料傳來，確實(shí)讓她的胃好受許多。

    路渺渺偏頭朝他看去，漂亮的眼睛明顯在說“還不怪你”。

    他不否認(rèn)，彎著唇角：“你太瘦了，多吃一點(diǎn)比較好?！?/br>
    哪里瘦了？她的體重在mama那里很標(biāo)準(zhǔn)好不好？

    路渺渺想反駁，想了想還是把這些話吞下去，不跟他打嘴仗，拿起課本繼續(xù)復(fù)習(xí)。

    前面兩個小時的效率不太高，何知禮的手掌一直讓她分心，慢慢進(jìn)入狀態(tài)，不知不覺就到了閉館時間。

    路渺渺計劃的內(nèi)容其實(shí)才剛看一半，不過她再不回去的話，宿舍也快關(guān)門了。

    沒有辦法，只好收拾東西離去。

    何知禮陪著她走過那條冗長的梧桐大道，來到宿舍門口。正要揮手道別的時候，他出聲問道：“要不要去我那里？”

    路渺渺回頭看他。

    似是不想讓她誤會，他低聲說：“我那里有一間獨(dú)立的書房，你可以在那學(xué)習(xí)?！?/br>
    “……”

    “考試這幾天都能專心復(fù)習(xí)，沒有人打擾你?！?/br>
    頓了頓，“我白天上班，晚上很早休息，也不會影響你?！?/br>
    面前的女孩子許久不語，何知禮想起此前諸多被拒絕的一幕，唇角壓低了低，“算了，我只是隨口一提。”

    他長身立在宿舍樓前，捏捏面前女孩的耳垂，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上去吧。”

    路渺渺站在原地，抬頭看著他烏漆漆的眼眸，想了很久，緩慢地問：“有特供的早午晚餐嗎？”

    *

    路渺渺回宿舍簡單收拾了下東西，鐘玉以為她也要回家復(fù)習(xí)，沒有多問什么，只是羨慕她們家在本市真好，想回去就能回去。

    不像她，回家就要折騰一天一宿，還不夠嗆的。

    路渺渺也沒有做多解釋，臨走時側(cè)著身子道：“可是你家鄉(xiāng)很漂亮，以后請我過去玩吧。”

    鐘玉這才高興起來，立即道：“好啊。”

    從宿舍出來，路渺渺坐上何知禮的車。

    雖然不是第一次去，但這一次和前面幾次終究有些不同。她一路上很淡定，視線移向窗外，看著熙熙攘攘的車流。

    倒是何知禮，視線直視前方，扶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

    到了地方以后，他把路渺渺領(lǐng)進(jìn)臥室，對她說：“你先睡在這里，有什么需要的東西告訴我，我明天下班幫你買?！?/br>
    路渺渺歪著頭問：“那你睡在那里？”

    何知禮說：“客廳?！?/br>
    他的公寓原本有兩間臥房，一間被他改成了書房，就在臥室隔壁。

    書房風(fēng)格和整體裝修一致，也是簡約明敞的設(shè)計。對面一排黑色高大的書架，上面放滿金融學(xué)的相關(guān)書籍。書架前面是一張寬闊的書桌，臨著窗戶，桌上放著幾份文件和馬克杯，一臺電腦，一張金屬相框，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路渺渺站在書桌前，看著他的公司合同問道：“……這些東西要收起來嗎？”

    她知道這些文件的重要性，外公一般不會讓她看。

    何知禮只是看一眼，說：“你放到旁邊就行?！?/br>
    “……”路渺渺點(diǎn)頭，然后把自己帶來的書本鋪滿他的桌面。

    她帶來的書不少，西方哲學(xué)史，邏輯學(xué)，倫理學(xué)，馬克思主義哲學(xué)原理等等，還有一個小獅子形狀的動物筆袋。

    何知禮站在門口，看著站在書桌后的女孩子，不自覺地彎起嘴角。

    她仿佛在擴(kuò)充她的領(lǐng)地，將他的地盤一點(diǎn)一點(diǎn)侵蝕，可是他絲毫沒有介意，甚至樂意之極。

    只要她愿意，這里的一切都能為她讓步。

    可惜路渺渺不需要他做那么多，她只要一個能夠?qū)Ｐ膶W(xué)習(xí)的環(huán)境就可以。

    這里環(huán)境還不錯，她將椅子調(diào)整好適合自己的高度，坐下準(zhǔn)備再看會兒書。

    何知禮低頭看了眼手表，十一點(diǎn)十分，問道：“你不休息？”

    路渺渺點(diǎn)著頭說：“我今天的計劃還沒看完，學(xué)長如果困的話就先去睡吧。我睡客廳，你回房間。”

    何知禮怎么可能讓她睡客廳，只是擔(dān)心她的睡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早?！?/br>
    路渺渺：“才11點(diǎn)呢，我以前高中的時候?qū)W到一兩點(diǎn)都有過?！?/br>
    “而且，”她轉(zhuǎn)著眼睛，好聽的聲音慢吞吞問：“不是你讓我來學(xué)習(xí)的嗎？” 那么早催她睡覺干什么？

    何知禮：“……”

    何知禮無法辯駁，在門口停立片刻，才轉(zhuǎn)身走出去。

    他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時下意識看向書房。只見那里透出隱隱燈光，暖黃的，在寂寂黑夜中格外明顯。

    何知禮腳步微頓，去冰箱拿出一杯牛奶，倒進(jìn)玻璃杯里加熱，端進(jìn)書房。

    書桌后坐著的女孩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到來，就連他叮囑她喝完牛奶再睡，她也只是抬起腦袋，感激地向他說了聲“謝謝”。

    然后低頭，繼續(xù)背書。

    何知禮開始懷疑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

    大約凌晨12點(diǎn)的時候，路渺渺終于看完所有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