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他和路渺渺都是手機(jī)聯(lián)系，只不過他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幾乎很少接聽?？偸沁^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復(fù)給他。

    就連發(fā)微信也是遲遲不回。

    何知禮以為她是因?yàn)楸斫愕纳諘β?，雖情有可原，但還是有些生氣，想著今天見面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她。

    只是這一次，何知禮撥了十幾聲也沒有人接聽。

    他眉心微微蹙起，又撥通一次——

    電話響過兩聲之后，被那邊的人掐斷。

    再撥過去時，已是關(guān)機(jī)。

    第49章 第49章 chapter 49

    鋼琴教師離開之后，路渺渺才拿出手機(jī)。

    剛才她擔(dān)心被教師看見， 一直沒有接何知禮的電話。最后一次掛斷， 是想過一會兒給他回復(fù)，可是手機(jī)卻沒電關(guān)機(jī)了。

    現(xiàn)在老師下樓， 讓她自由練習(xí)， 她從口袋里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ipod， 選擇選擇其中一首鋼琴曲。

    悠揚(yáng)的琴聲從門內(nèi)傳出，仿佛真的有人在里面彈琴。

    她從一側(cè)的備用通道下樓，悄無聲息。

    路貞給她找了一名鋼琴教師， 上回叫她上去就是因?yàn)檫@事。

    歐洲比利時舉辦了一場權(quán)威的鋼琴比賽，在整個亞洲都頗具影響力。路貞正好與主辦方認(rèn)識， 擅自為她報(bào)了名， 要求她必須參與。

    路渺渺對這些東西一點(diǎn)不感興趣， 要說小時候還好，現(xiàn)在她都已經(jīng)是大人了， 還要每天坐在鋼琴面前練習(xí)十幾個小時，實(shí)在讓人吃不消。

    而且這名鋼琴教師也看得很緊，大概聽了路貞的安排，一舉一動都監(jiān)管著她。

    可是那又如何？

    路渺渺不想學(xué)， 就是不想學(xué)。

    路渺渺走出房子，沒有從大門出去。那里有監(jiān)視器，路貞會看到。

    她從旁邊找到一架宋姨平時修建花枝用的梯子，放在監(jiān)視器拍攝不到的角落。踩著梯子，爬上墻頭。

    墻壁很高， 要是直接跳下去的話肯定會受傷。路渺渺左右看了一圈，不遠(yuǎn)處有一顆樹，與墻壁等高，粗壯的樹枝延伸至院內(nèi)，正好可以順著這棵樹爬下去。

    她緩慢站直身體，踩著墻壁一點(diǎn)一點(diǎn)前行，就在即將觸到樹干的時候，聽見身后一個低穩(wěn)的聲音——

    “你在干什么？”

    路渺渺回頭，就見何知禮直挺挺地立在兩步之外，雙目漆黑，注視著她。

    她微微一驚，腳步踉蹌了下，很快站穩(wěn)。

    何知禮看著她，還想再說什么，就見她眼里已經(jīng)蓄滿動人笑意，出其不意地說：“何知禮，接我一下！”

    說完，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身體一輕縱身下跳。

    寬松的毛衣被風(fēng)鼓起，裙擺獵獵，張開雙手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何知禮心猛地一顫，大步上前，伸出手臂想要接住她。

    下一瞬，這只蝴蝶已經(jīng)落網(wǎng)，穩(wěn)穩(wěn)地落入他的懷抱。他薄唇緊緊地向下壓起，她卻毫無所覺，柔軟的身體貼著他的胸膛，手臂纏住他的脖子，聲音在他耳邊說：“謝謝你?！?/br>
    接得真棒。

    *

    直到車子駛出穆蘭道老宅，行駛在平坦的路上，何知禮仍舊握著路渺渺的手。

    他手心浸出薄薄的汗，與她十指相扣，不肯松開。

    路渺渺覺得這樣不安全，提醒他很多遍，他始終不聽。

    他低著嗓音問：“剛才是怎么回事？”

    他在她家樓下打了十幾通電話，無人接聽。最后再打時，索性提示他關(guān)機(jī)。

    他以為她在家出了什么事，準(zhǔn)備進(jìn)門找她，萬萬沒想到她會以那種方式出現(xiàn)。

    翻墻？她家難道沒有門么？

    如果他不在，她摔下來受傷了怎么辦？

    路渺渺卻沒有想那么多，學(xué)過跳舞的人骨架靈活，就算他不在，她也能想辦法從墻上下去。

    她想的另一件事，從窗外收回視線，對何知禮說：“不好意思，剛才把學(xué)長的電話掛斷了。”

    少女語氣誠懇，帶著歉疚。沒來由地熄滅他所有焦怒。

    何知禮問：“那你為什么掛斷？”

    路渺渺坐在位上，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輕，“我mama給我找了一位鋼琴老師，每天都要教我彈琴。沒有彈夠十個小時不許出門，也不許分心做其他事情?！彼运挪唤铀娫挼?。

    何知禮眉頭鎖起，問道：“你不是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么？”

    他聽過她彈琴，明明比很多人彈的都動聽。

    路渺渺說：“但是業(yè)余上面還有演奏級，演奏級之上還有比賽，學(xué)海無涯呀。”

    女孩語氣雖然很輕，但斂低的眉眼卻泄露出她的無可奈何。

    何知禮突然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那份資料，路貞完全掌控了她的喜好，她學(xué)什么，不該學(xué)什么，全部都是按照她mama的要求。

    何知禮手心微微一緊，把車停在路邊，看著她說：“渺渺，如果你不想學(xué)……”

    “沒關(guān)系，”路渺渺打斷他的話，彎起唇角說：“反正只是幾個小時而已，我以前也這么練過?！?/br>
    她真的覺得沒關(guān)系？

    何知禮蹙眉，轉(zhuǎn)眸定定地看她。

    以前就有這樣的感覺，她仿佛將自己藏進(jìn)了一張殼，過往的經(jīng)歷成為她的盔甲，層層疊疊佇在殼外。

    而他即便和她親密的時候，也只是踏進(jìn)了她的盔甲林里，并未敲開她的龜殼。

    何知禮幾不可聞地嘆一聲氣，俯身將她抱到自己懷里，抬起她的臉蛋，烏沉沉的眸子注視著她，說：“渺渺，你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br>
    他安慰她：“你是一個完整的人，不是誰的工具，更不需要按照誰的意愿生活。你不喜歡彈琴，完全沒有必要勉強(qiáng)自己?！?/br>
    他心疼她，心疼得無以復(fù)加。

    所以希望她有更完整的人生，而不是為誰而活。

    懷里的女孩子沒有反應(yīng)。何知禮作勢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撥號道：“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幫你和你的mama溝通……”

    路家和何家來往密切，所以何知禮完全有可能存有路貞的聯(lián)系方式。

    路渺渺身軀顫了顫，伸手?jǐn)r住他的手臂，指尖用力得微微泛白，“不要?！?/br>
    她大概被他逼得急了，以為他真的要給路貞打電話，伸手緊緊箍著他的脖子，腦袋輕輕地?fù)u了搖，“不要打?！?/br>
    何知禮問：“為什么？你沒有反抗過……”

    “我反抗過了，”她臉頰貼著他的臉龐，不讓他看到她的表情，“沒有用的。”

    連外公外婆都沒有辦法，路貞怎么可能會聽他的話？

    女孩主動抱著他，一聲一聲地告訴他不要打。

    何知禮心口有一處發(fā)澀，像被泡在海水里，脹滿整個胸腔。他輕輕抬起手臂，拂了拂她的頭頂，“好，我不打?！?/br>
    那是從小到大籠罩著她的陰霾，無法一朝一夕摒除。

    他不能著急，只能慢慢幫她。

    何知禮說：“但是如果哪天改變主意，一定要告訴我?！?/br>
    頓了頓，補(bǔ)充，“每天晚上都要給我打電話。”

    路渺渺下巴墊著他的肩膀，許久，許久，點(diǎn)了下頭。

    *

    何知禮原本想帶路渺渺去聽音樂會，不過現(xiàn)在看來，她應(yīng)該不會喜歡這些東西。

    果不其然，在他問她“想去哪里”的時候，她想也不想地說：“只要不是聽音樂就行。”

    何知禮低頭一笑，視線轉(zhuǎn)向窗外，正好看見對面是一家動物園，眉梢抬了抬，問道：“動物園去過么？”

    路渺渺跟著看去，對上門口一頭獅虎獸雕像的眼睛，“去過。”

    說罷，轉(zhuǎn)著眼珠想了想，“不過可以再去一次?！?/br>
    ……

    今天是周末，動物園里的人很多。

    大部分都是家長帶著孩子，在各種動物圍欄前穿梭。

    路渺渺牽著何知禮的手，從這一種動物來到另一種動物面前，玩得興致勃勃。

    她對動物有一種天生的親切性，長頸鹿越過圍欄舔舐她的臉頰，大象伸長鼻子主動卷住她的腰肢，就連傲慢的孔雀在她面前也愿意打開雙屏。

    路渺渺驚訝，“它們?yōu)槭裁催@么乖巧？”

    原本以為這里的動物被人類馴服得溫順，然而何知禮站在它們面前，它們卻一點(diǎn)也反應(yīng)也無。

    哦，原來動物也鐘愛美麗的事物。

    他們又去了飛禽區(qū)，周圍是茂密的綠植，只不過步入冬季，樹葉全部落光。

    鳥類在頭頂棲息，偶爾發(fā)出一兩聲長鳴。

    路渺渺走到一半，突然扯住何知禮的袖子說：“我走不動了?！?/br>
    何知禮停住問道：“怎么了？”

    她說：“我的腳痛。”

    何知禮以為她只是走得累，握了握她的手心，“這里不能休息，我?guī)愠鋈??！?/br>
    路渺渺眨著眼睛，“那你能背我嗎？”

    何知禮微怔。周圍都是都是人群，他只是思考一秒，就緩慢地在她面前蹲下，聲音沉沉地說：“上來吧?！?/br>
    路渺渺俯低身體，輕輕爬上他的后背，從后面攬住他的肩膀。

    他背脊寬闊，手臂結(jié)實(shí)，背著路渺渺走路時平穩(wěn)得仿佛背著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