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綺節(jié)渾身上下沒一點(diǎn)力氣，吃合巹酒的時候都是讓孫天佑半擁著的，干脆老神在在受他服侍，等脫得只剩下里頭穿的團(tuán)花襖時，微一欠身，等他掀開被子，往后一靠，還沒觸到松軟的枕頭，眼皮已經(jīng)開始發(fā)沉，“我睡了，你去前頭忙活吧?！?/br>
    語氣親昵。

    孫天佑悶笑一聲，看她合眼睡迷糊了，彎下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才起身出去。

    張嬸子是經(jīng)過事的婦人，周氏讓她在新房陪伴李綺節(jié)，主要是為了讓她提點(diǎn)李綺節(jié)，免得小夫妻兩個太年輕，磕磕碰碰鬧得太尷尬。

    然而她今天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小夫妻兩個不用人教導(dǎo)，相處時已經(jīng)和老夫老妻一樣自然，旁人根本摻和不進(jìn)去！

    不止張嬸子一臉愕然，房里的丫頭也個個目瞪口呆：知道官人看重太太，早就盼著娶太太進(jìn)門，但沒想到官人為如此珍愛重視太太，竟然能放□□面，親自為太太寬衣解帶。

    眾人各有思量，從此對李綺節(jié)的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

    李綺節(jié)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等睜開眼時，卻見房里已經(jīng)燃起紅燭，特質(zhì)的蠟燭，燭火熊熊燃燒，但沒有燭淚淌下，滿室一股濃郁的甜香。

    寶珠肩上披一件厚襖子，歪在踏板上，雙眼微瞇，正打瞌睡。

    張嬸子坐在小圓桌旁，就著燈光，在繡一只紅花綠葉的鞋墊子。

    倒是另一個眼生的丫頭先看見李綺節(jié)睡醒，連忙幾步走到床前，扶著她坐起，在她身后塞了兩個大靠枕，問道：“太太醒了，可想什么吃的喝的？”

    一聲脆嗓子帶著一股甜滋滋的笑意。

    一句太太，讓李綺節(jié)半天反應(yīng)不過來。

    一天沒吃東西，在夢中時就覺得腹中饑餓、腸胃空虛。丫頭才一發(fā)問，她就覺得肚子傳來一陣接一陣的雷鳴，也顧不上害臊，點(diǎn)了點(diǎn)頭。

    張嬸子先端來一盅熱茶，與李綺節(jié)漱口。寶珠坐在床頭，伏侍她擦臉擦手，挽上頭發(fā)，在她身前鋪一張帕子。

    方才說話的丫頭端來一只紅木小托盤，里頭放著一小碗八寶粥。

    張嬸子道：“先別碰葷腥，用些米粥罷?！?/br>
    李綺節(jié)點(diǎn)點(diǎn)頭。

    丫頭想服侍她吃粥，寶珠沒說話，接過粥碗和匙子，輕飄飄看她一眼。

    丫頭臉上一白，悄悄退下。

    臘八粥熬得熟爛，米粒里的糖蓮子、紅棗、核桃仁、果脯也都熬得透透的，還沒用力咬，就先在齒間化開了，米粥里拌了桂花醬，滋味綿甜，又帶了一絲淡淡的酸，可能是煮了些山楂糕進(jìn)去。

    李綺節(jié)吃完一碗，還想吃，張嬸子攔著不讓，只許她再吃幾枚果子。

    寶珠掀開燈罩，用銀剪子剪了燭花，屋子里頓時亮堂幾分。

    院墻外遙遙傳來賓客們的呼喝笑鬧聲，丫頭把火盆挪到拔步床前，簾內(nèi)溫暖如春，木炭滋滋燃燒，偶爾發(fā)出一兩聲爆響。

    李綺節(jié)睡了一覺，精神飽足，披上衣裳，在房里走來走去。

    寶珠看她無聊，取來雙陸棋盤和算籌，陪她解悶。

    李綺節(jié)知道今夜會面臨什么，心里難免有點(diǎn)緊張，急需做點(diǎn)什么轉(zhuǎn)移注意力，看到棋桌，頓時來了興致。

    丫頭們不會打雙陸，圍在一邊看李綺節(jié)和寶珠玩，張嬸子幫她們算籌。

    吆五喝六，玩得正熱鬧，李綺節(jié)耳邊忽然一熱，有什么溫軟的東西在她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背后響起一聲低笑，“好不正經(jīng)的新娘子，趁著我不在，帶著丫頭們賭錢？”

    李綺節(jié)手里抓著骰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落進(jìn)一雙臂膀里，被人打橫抱起來。

    丫頭們頓時作鳥獸散。

    寶珠和張嬸子走在最后，關(guān)好門窗，在門外看守。

    棋盤零落，衣裙散落一地，骰子跌落在床角，啪嗒一聲輕響。

    舌尖交纏，喘息間，一雙guntang的手順著光潔的脖頸，探進(jìn)松開的衣襟里，掀落最后一層束縛。

    看到李綺節(jié)身上那件緊緊勒在胸前的大紅霞影紗里衣，孫天佑的呼吸陡然一窒。

    他見過肚兜，但從沒看到眼前這種形式怪異的小衫，細(xì)細(xì)兩條撒花衣帶，吊著一抹朦朧霞色，鏤刻出雙/峰渾圓飽滿的優(yōu)美形狀，紗衣輕透，根本遮不住里頭風(fēng)景，雪白馨香的肌膚，從薄霧般的輕紗中透過來，沁出兩點(diǎn)奪人心魄的嫣紅色澤。

    幽香透骨，粉融香透。

    勾得人心神欲醉，想親口品嘗她的甜美芬芳。

    攬在腰肢上的手臂燙得驚人，像是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記才罷休。李綺節(jié)不甘示弱，絞住孫天佑的舌頭，用力回吻過去，怎么說都是看過不少小\黃\書的人，得主動點(diǎn)。

    雙手也沒閑著，胡亂扯掉他身上的衣袍，奈何力氣不大，費(fèi)了半天勁，只脫下最外頭一件綠袍。

    孫天佑眼底黑沉，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微微放開白白嫩嫩、又香又軟的小娘子，挺直脊背，讓她可以順利的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

    兩具滾熱的身體重新貼合在一起，錦被翻卷，大床劇烈搖動，帳前懸掛的如意香包晃來晃去，像枝頭熟透的瓜果，將墜不墜，等人采摘。

    密密實實的吻落在額前，臉頰，鼻尖，嘴角。

    帶著薄繭的指節(jié)劃過胸膛，揉/弄一陣，引得李綺節(jié)一陣細(xì)喘。

    指尖在兩只飽滿的雪膩前流連，繼而緩緩向下，分開雙腿。

    他忍得辛苦，仍然耐住性子輕聲哄她：“別怕。”

    濃黑的長發(fā)鋪瀉開來，像一朵華麗的墨色花朵，盛開在大紅錦被上。

    “等等……”

    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淺吟，汗水打濕長發(fā)，身體猛然繃緊。

    “三娘……”

    喉間一聲粗喘，孫天佑緊緊攬住懷中顫抖的身體，恨不能把人揉進(jìn)自己骨子里。

    ☆、第99章 九十九

    宴席散后, 從李家村坐船回到縣里，楊家下人在渡口等著接孟春芳回家。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去湊那個熱鬧做什么？”

    高大姐特意等在院門前，卻不是為了迎接孟春芳, 而是當(dāng)著丫頭們的面指責(zé)她，“家里忙得一團(tuán)亂，你還非要出門！又不是親姐妹出嫁, 巴巴的湊過去，誰曉得人家領(lǐng)不領(lǐng)情？”

    李家沒有給楊家送帖子。

    這不是第一次了。楊、李兩家退親之后，因為楊家多番討好，李家沒有和楊家撕破臉皮，但是李家?guī)缀鯖]再主動宴請楊家的親眷, 尤其是九郎離開楊家后, 李家更是連面子情都懶得給楊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李家或許一時不敢惹惱楊縣令, 但確實和楊家疏遠(yuǎn)了。

    高大姐卻不信李家真敢甩臉色給楊家看，之前李綺節(jié)和孟春芳來往密切，她就大言不慚地對楊家妯娌們說：“沒咱們家照應(yīng)，李家的生意能做得那么紅火嗎？他們家不敢和咱們家生分，不然三娘怎么舍得放下身段和我媳婦走動？”

    這一次李家發(fā)嫁, 只請了孟春芳, 楊家?guī)追?，不論男女，沒有人受到邀請。

    所以高大姐才會惱羞成怒, 刻意給孟春芳難堪。

    孟春芳低頭，任高大姐數(shù)落一通，等婆婆撒夠氣了，方笑著岔開話，“我把四哥留在老宅的文稿帶回來了。”

    楊天保開蒙很早，讀書刻苦歸刻苦，但天分不足，寫的文章沒有絲毫靈氣可言，難以入鴻儒們的眼。楊表叔和高大姐讓兒子楊天保沒事多和大舅子孟云暉來往，好趁便向孟云暉討教寫文章的捷徑。孟云暉是十里八鄉(xiāng)名聲最盛的少年才子，只要他肯認(rèn)真教導(dǎo)楊天保，后者的學(xué)問肯定能更上一層樓。

    退后一步說，就算楊天保的學(xué)問沒長進(jìn)，他和才學(xué)廣博的大舅子孟云暉親近，總比和金雪松那樣的紈绔子弟來往強(qiáng)吧？

    聽說孟春芳帶回孟云暉的文稿，高大姐立刻堆起滿臉笑，“真的？在哪兒呢？快給五郎送去！”

    應(yīng)付完婆婆，孟春芳回到自己院子，高大姐粗俗而簡單，她幾乎沒花什么心思，就摸準(zhǔn)對方的脾性和弱點(diǎn)——不管她怎么孝順乖巧，做小伏低，高大姐都不會真心接納她，她心里最看重的始終是兒子楊天保，所以她只要時不時把楊天保推出去敷衍婆婆就行。

    一進(jìn)屋，她脫下繡鞋，把冰涼的雙腳踩進(jìn)暖腳爐里，“四哥呢？”

    素清蹲在地上，往火盆里添炭，“舅爺和少爺在書房談?wù)撘槐臼裁丛娂?，有說有笑的，方才讓人備了鹵鴨、鴨爪下酒吃?！?/br>
    孟舉人外出訪友，孟娘子回娘家探親，孟云暉和孟云皓這一段時間住在楊家。

    “四哥最近有沒有出去見過什么人？”

    素清茫然道：“大冷的天，誰還愿意出去？四少爺每天都待在房里，沒出過門?！?/br>
    孟春芳徐徐吐出一口氣，今天三娘和九郎拜堂成親，四哥還有心情和天保吃酒論詩，可見阿爺說得不錯，四哥絕不是那種會耽于兒女情長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不管他從前是怎么想的，過了今天，他肯定能真正放下三娘。

    前幾天聽說的那件事，應(yīng)該只是謠言罷？

    腳底暖烘烘的，火盆里的木炭發(fā)出細(xì)碎的畢剝聲響。孟春芳暗暗松口氣，幸好她當(dāng)時猶豫了，沒把事情講給三娘聽，不然三娘一定會為那個謠言提心吊膽。她正值新婚燕爾，不該為任何事情煩憂。

    湯婆子早就不知道被踢到哪個角落里去了，但身邊依然溫暖，仿佛倚著個暖烘烘的恒溫大火爐。

    夢中感覺有人在替自己掖被角，粗糲的指尖從細(xì)滑的綢面劃過，擦出輕微的簌簌聲。

    被窩里暖和而舒適，李綺節(jié)淺淺嘟囔一聲，舍不得睜開眼睛，開口喚寶珠：“天亮了？別開窗，讓我再瞇會兒?！?/br>
    半天沒聽到寶珠應(yīng)答，低垂的紅羅帳里，響起幾聲輕柔的悶笑。

    這笑聲熟悉而又陌生，李綺節(jié)想起前事，猛然驚醒，昨晚忍不住求饒的時候，那人就是這么笑著繼續(xù)折騰她的！

    孫天佑伸長胳膊，把面色依然泛著微微艷紅的娘子撈到懷里，雙手不老實地探向半敞的衣領(lǐng)，昨晚還沒品嘗夠呢。

    不過不要緊，懷里的人從頭到腳都是他的，想什么時候親近都行。再不必和以前那樣，為了午夜夢回時的一個噩夢患得患失、輾轉(zhuǎn)反側(cè)。

    胸腔里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接著睡罷，還早著呢?！?/br>
    不止手，連溫軟的唇也跟著貼了過去，吻在粉膩的肌膚上，只輕輕一個觸碰，就引得嬌軟的身子一陣顫栗。

    雪白細(xì)膩的皮膚，立刻沁出一抹淡淡的紅。

    孫天佑盯著散亂的衣衫間若隱若現(xiàn)的風(fēng)景，眸色更深。

    李綺節(jié)緊咬櫻唇，把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一聲嚶嚀吞回嗓子里，扯緊被子，擋在胸前，推開壓過來的腦瓜子，打掉那雙蠢蠢欲動的手，掀開羅帳一角，明亮的光線陡然從縫隙處流瀉進(jìn)來，差點(diǎn)晃花她的眼睛。

    冬日晝短夜長，天亮得晚，日頭都照到床邊來了，怎么可能還早，說不定辰時都過了！

    臉皮再厚如她，也不免羞惱道：“你怎么還不起身？”

    如果只是小兩口自己過日子，也就罷了，丫頭們還在外面候著呢！

    也不知寶珠在外面等多久了。

    孫天佑摸摸鼻尖，笑意盈盈道：“外頭怪冷的，起來做什么？”

    李綺節(jié)一怔，剛剛只顧著回憶周氏的種種教導(dǎo)，怕惹人笑話，才著急起來，可是孫家和別家不同，孫天佑上頭沒有長輩，她不必早起給公婆敬茶，也不用給哪位故去的長輩上香，好像，確實不用急著起床？

    心口一松，重新躺回枕上。

    身后一陣窸窸窣窣，火熱的胸膛靠過來，一只手繞到身前，緊緊箍住她，“再睡會兒?！?/br>
    羅帳重新放下，日光照不進(jìn)來，但仍舊將帳內(nèi)映得雪亮。

    李綺節(jié)眸光流轉(zhuǎn)，回頭看向?qū)O天佑。

    紅彤彤的霞影中，他以手支頤，含笑望著她，酒窩皺得深深的，錦被只蓋到腰間，露出半截光著的胸膛，兩人的長發(fā)糾纏在一起，繞過彼此的肩腹，鋪滿床榻，一時竟分不清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