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一只手撐住墻壁，免得他逃跑，繼續(xù)問道，“既然你跟他關(guān)系好，能不能讓他幫我問問哪里有古琴賣？他舅舅擁有海皇星最大的古董交易所，應(yīng)該很容易得到這方面的消息吧？”

    “可是，可是我跟他的關(guān)系值不了七百萬。他不會幫我問的，還是你自己去找他吧?！?/br>
    孟瑤和善的臉龐微微扭曲了一瞬，咬牙道，“你是故意拿昨天的話堵我？”如果她能請得動歐陽曄，早就自己去說了，哪里還會屈尊降貴來找一個碳基人？

    “沒有，我不是故意的。你要說自己去說，我真的不敢惹他。孟瑤同學，請你不要為難我，我手里有人權(quán)組織的通訊號，必要的時候我會……我會向他們求助的?！逼顫善岷诘难劾餄M是恐懼，最后那句話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垂死掙扎。

    發(fā)現(xiàn)周圍不斷有人看過來，孟瑤不得不退后兩步，陰森道，“行，既然我面子不夠大，那就讓歐陽端華親自來找你?！?/br>
    “你什么意思？”嚴君禹的語氣比對方更森冷。

    孟瑤聽不見他說話，指了指臉色煞白的祁澤，又瞪了瞪站在不遠處觀望的學員，然后匆忙離開。

    祁澤順著墻根慢慢走遠，單薄的背影顯得十分蕭瑟。嚴君禹跟在他身邊，告誡道，“孟瑤好像是歐陽端華的未婚妻。歐陽曄跟歐陽端華向來水火不容，孟瑤的事他絕不會管，所以她才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你最近小心點，不要落單。歐陽端華性格狠辣，很可能會用傷害你的方式威脅歐陽曄?！?/br>
    說到這里他表情微滯，無奈道，“算了，我說了也是白說，你就沒有不落單的時候。”真正了解少年之后才會發(fā)現(xiàn)，他性子很獨，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心。歐陽曄表面看上去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更像從屬。

    一人一魂吃完午飯繼續(xù)去上課。同學們還在討論孟瑤和海琳娜打官司的事，臉上莫不透出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祁澤覺得無聊，把東西收拾收拾準備逃課。反正他是教室里最不起眼的存在，導(dǎo)師們連點名都會故意略過他不提，然而想讓誰擔當丑角的時候卻又會第一個叫他上臺。

    這種課不上也罷。

    祁澤貓著腰從后門溜出去，路過洗手間時順便上個小廁。嚴君禹等在門外，神態(tài)自然地聽著水流匯入馬桶的悉索聲。最初的時候他的確有些尷尬，但現(xiàn)在早就習慣了這種形影不離的生活。他的尸體分明藏在歐陽曄的空間鈕里，但卻更喜歡跟著祁澤，或許是因為探尋對方身上的秘密能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樂趣吧。

    他也曾試著待在歐陽曄身邊，但往往堅持不到十分鐘。歐陽曄把大部分時間花在修煉體術(shù)上，對準沙包不斷踢腿揮拳，這太乏味了。然而他似乎忘了，當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每天也是這樣過來的。

    思忖間，幾名身材高壯的少年慢慢走近，為首那人正是歐陽曄同父異母的弟弟歐陽端華，也是這一任歐陽家族的少族長。他顯然早就知道祁澤的行蹤，徑直踢開隔板門，把瘦小的少年拎出來。

    “告訴歐陽曄，他可以和我對著干，只要不怕承受我的報復(fù)。以后歐陽家會是我的，他不想像只喪家犬一樣被我趕出去，現(xiàn)在最好學會收斂脾氣。李家早就不是原來的李家，李煜也護不住他多久?！眴问职讶颂崞饋?，摜在墻上，歐陽端華冷冷一笑，繼續(xù)道，“歐陽曄在乎的一切，到最后都會被我一一摧毀，就像他的母親，就像他的繼承權(quán)，就像你……有一句話勞煩你幫我?guī)Ыo他，弱小的物種沒有生存的權(quán)利。”

    他每吐出一個字，掌心就會釋放一縷寒氣，這寒氣凝成慘白的冰霜，順著祁澤的脖子爬上臉頰、頭發(fā)，又慢慢朝下延伸，很快把他整個人凍住。

    旁邊有人提醒道，“二少，他是碳基人，您悠著點，小心把他弄死?！?/br>
    “弄死又怎樣？歐陽曄難道敢為他跟我翻臉？”歐陽端華語氣輕蔑。

    幾名同伴不再多話，只是咧嘴笑了笑。

    嚴君禹看著祁澤慢慢失去血色的臉頰和緩緩合上的眼睛，胸中迸發(fā)出一股強烈的怒氣。他試著阻止歐陽端華，卻徒勞無功，精神體不免扭曲起來。弱rou強食，這是恒古不變的定律，也是他從小奉行的生存法則。但現(xiàn)在，當事情發(fā)生在祁澤身上時，他卻覺得很難受。

    “歐陽端華，我命令你馬上住手！”他試圖用精神力進行攻擊，卻沒能奏效。死人的精神體再強大，到底比不上活人。

    眼看祁澤快失去意識，洗手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名身材高大，長相英俊的少年走進來，二話不說就發(fā)出一個火球，擦著歐陽端華的鼻尖砸到對面的墻壁上，激起無數(shù)灼熱的小火星。

    “王軒，別多管閑事！”歐陽端華手勁兒松了松。

    “放開他，否則我不介意揍你一頓?！蓖踯幣e起燃燒著熊熊火焰的拳頭，溫度已降到零下的洗手間立刻回暖。

    歐陽端華似乎對來者十分忌憚，狠狠啐了一口才扔掉手里的少年，不緊不慢地走出去。當兩人擦肩而過時，他低聲說道，“嚴君禹快要死了，沒有他的推薦，你要想進入帝國軍事學院就必須獲得機甲大賽的第一名。就憑你那臺老掉牙的機甲，能不能闖過預(yù)賽都是個問題。王軒，你得意不了多久?！?/br>
    “是嗎？那我在擂臺上等你?！蓖踯幙匆膊豢此觳阶叩狡顫缮磉?，用異能幫他解凍。

    祁澤艱難地睜開眼睛，虛弱道，“謝謝學長。我住在102棟公寓，你能把我送回去嗎？我的室友會幫我請醫(yī)生?！边@位少年他認識，正是之前唯一獲得嚴君禹青睞，并準備推薦給帝國軍事學院的天才，目前就讀機甲系。

    嚴君禹的眼光果然不錯，王軒是個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只可惜運氣有點背，不等推薦信審核通過就發(fā)生了那樣的意外。

    王軒一面安慰少年一面將他抱起來，匆匆朝宿舍區(qū)走。嚴君禹跟在兩人身后，表情異常森冷。經(jīng)歷了剛才的一切，他更加渴望能活過來。眼睜睜地看著少年被人欺辱凌虐，而自己除了大聲吼叫，竟沒有別的辦法。

    他從未如此無用過，也從未如此挫敗過。他借助了少年的力量才存續(xù)至今，關(guān)鍵時刻卻連拉他一把都做不到。

    他想活著，前所未有的迫切。

    第18章

    歐陽曄早得了消息，正站在公寓門口等待，看見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的祁澤，立刻撥打歐陽端華的智腦，大聲咒罵起來，“歐陽端華，我.日.你全家！前腳讓老頭子逼我?guī)兔犀庂I琴，后腳竟然把祁澤打成重傷！你以為我會怕你嗎？你他.媽.的想得太美了！我還是那句話，從今以后，孟家和歐陽家的雜碎們休想踏進李氏交易所一步！老子就算手里有琴也不賣給你們，讓孟瑤去音樂學院吃.屎去吧！”

    不等那邊反應(yīng)，他“啪”的一聲摁掉通話，急急忙忙把抱著人的王軒迎進屋，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王軒雖然也是學霸級別的異能者，卻因為穩(wěn)壓歐陽端華一頭，且搶走了對方前往帝國軍事學院深造的名額，歐陽曄對他的印象一直很不錯，現(xiàn)在他又救了祁少一命，好感度自然更高。

    要知道，王軒雖然天賦絕佳，出身卻很低，來自于著名的垃圾星圖克，上頭沒有父母，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三個meimei需要撫養(yǎng)，只能邊讀書邊打工，忍饑挨餓都是常態(tài)。當別人選擇冷眼旁觀，甚至落井下石的時候，他卻能冒著得罪歐陽家的風險把祁澤救出來，其品行可見一斑。

    “謝謝學長，太感謝了！要不是你，等我收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祁澤估計已經(jīng)……”歐陽曄看了看幾乎快沒有呼吸的少年，眼眶不由發(fā)酸。

    “不用謝。歐陽端華下手非常狠，直接把寒氣送進這位同學的身體。你光讓醫(yī)療機器人檢查還不夠，最好把他送去醫(yī)院泡修復(fù)液。他的內(nèi)臟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凍壞了?！蓖踯幉桓以佥斔蜔崃?，怕把握不好度，對少年造成二次傷害。對方畢竟是碳基人，細胞結(jié)構(gòu)與他們不一樣。

    “好的，我知道了。我剛才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救護車，醫(yī)生很快就來。學長，這里亂得很，我就不招待了，等祁澤脫離危險我們一定好好謝你。”歐陽曄焦急地搓著手，而醫(yī)療機器人正在給少年檢查身體。

    王軒純粹是為了救人，完全沒有攀附歐陽大少爺?shù)囊馑迹娝呀?jīng)安排妥當，于是立刻告辭出來，免得添亂。

    嚴君禹把人送到門口，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他雖然已經(jīng)死了，但事實證明他當初的選擇沒有錯，王軒如果能進入部隊鍛煉，一定會成為一名正直、忠誠、無私的軍人。道完謝，他立即回到客廳查看祁澤的情況，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半坐起身，正用力拉扯衣領(lǐng)，臉上滿是不耐煩的表情，仿佛之前的氣若游絲、奄奄一息都是別人的錯覺。

    “你沒事？”他和歐陽曄幾乎同時問出口，驚訝的語氣也一模一樣。

    祁澤遞給歐陽曄一個“問什么廢話”的表情，一路走一路脫掉濕透的衣服，關(guān)上房門后僅剩下一條短褲。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這條短褲竟慢慢變成一襲絲質(zhì)長袍，緊緊貼合在他單薄瘦弱的身體上。

    靈魂狀態(tài)下的嚴君禹駭然發(fā)現(xiàn)，這件長袍正散發(fā)著乳白色的光芒，這是所有屬性糅雜在一起形成的色彩，具有極強的防御力。在白光之下還有絲絲縷縷的金光順著長袍攀爬蔓延，形成一個神秘的圓形圖案，許多方塊小字呈放射狀排列在圖案中心，仿佛活物一般微微浮動著。

    他瞬間就明白過來，祁澤正是依靠這件長袍擋住了歐陽端華的攻擊，但他表面上是一個碳基人，為了不引起懷疑，只能偽裝重傷。

    嚴君禹很少看見祁澤如此氣急敗壞的模樣，他脫掉長袍，走進浴室清洗，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發(fā)出幾聲冷笑，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估計還是在謀劃著怎么報復(fù)歐陽端華。

    確定少年沒事，他這才研究起被隨意扔在地上的長袍。

    帝國也能生產(chǎn)具備防御功能的服裝，卻都是輕鎧式，模樣看上去很厚重，而且抵擋不住高階異能者的攻擊。歐陽端華是五級異能者，不算強，卻也不弱，別說碳基人，就算是硅基人，被他的寒氣穿透身體也得在修復(fù)艙里泡十天半個月才能好。

    但祁澤卻一點事也沒有，聽聽浴室里磨牙的咯噔聲，竟還活力十足。

    輕薄、貼身、隱形、變形、百分百抵擋異能者的攻擊，這種長袍若是讓外界得知，必將引起各方覬覦，其中包含的科技手段若徹底解析、復(fù)制，并運用在軍事領(lǐng)域，又會打造出怎樣一支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