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蕭離垂頭,朝她淺淺一笑,又攬著她飛回了殿門口。 殿中,水無玉和莫珩都各自捂著胸口,他們這種打法屬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兩人都受了很嚴重的內(nèi)傷,嘴角淌著筷子粗細的血液。 莫珩帶來的那么壯小伙全都掛了,水清瀾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不知被誰扶到了門口倚著殿門,沐瑤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水緋櫻正好走到了她的身側(cè)去照顧她。 廣場中的人這才發(fā)現(xiàn)了殿中異狀,幾個掌門想率先入內(nèi),卻被一聲厲呵嚇停了腳步。 “想死就進來!” 水無玉喊完了就忍不住咳了兩聲,再看向莫珩,眼中罕見的帶著笑意:“莫珩,我早已不想獨活了,既然你今日來了,就隨我去地下向定揚磕頭賠罪吧!” 莫珩也傷得不清,聽了她的話也不敢亂動,只狠厲的看向她:“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不來找我,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想開了,蕭定揚那個江湖大盜死不足惜,沒想到你還是執(zhí)迷不悟?!?/br> 殿外烏壓壓的人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莫盟主沒有錯,盟主不過是為武林除害!” 然后一群人也開始跟著高聲嚷嚷,蕭離緊抿著唇,握劍的手抓得死緊,在他忍不住要拔劍而起后,柔軟的素手包住了他冰涼的手,他垂頭,見到沐瑤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忍了忍,怒氣倒是消散了些。 “閉嘴!” 水無玉又朝外低呵一聲,那些人被她的氣場所震懾,停止了呼喊。 她轉(zhuǎn)向莫珩:“你說這么多不就是想要玄元么?反正我都要死了,留來也無用,給你!”然后她朝莫珩擲去一個小本。 莫珩一面擔心有詐,一面又對玄元心經(jīng)極度渴望,他本能的接住了那個小本本,他定睛一看,上面果然是玄元心經(jīng),迫不及待的翻開兩頁,里面確實是經(jīng)法沒錯。 莫珩還沒來得及心生喜意,胸口就挨了一掌,本就受了內(nèi)傷的他后退了幾步后,噴出了一口血。 水無玉暢快一笑:“哈哈哈,莫珩,隨著你朝思暮想的玄元和我一起下地獄吧。”隨后又運氣,掌風再朝莫珩的方向前進。 莫珩眉一皺,這時一直在等待時機的唐文譯忽然開口了。 “莫盟主無需忌憚,修煉玄元需心如止水、無情無欲,她這樣癲狂必會遭到反噬,功力也只能發(fā)揮出一半,并且每隔一個時辰就會功力全失,容貌體態(tài)都形同老嫗,待半個時辰后才又恢復(fù)正常,她會如此一日日、一年年的循環(huán)反復(fù)。” 莫珩邊拆她狠辣的招式邊聽,欣喜的發(fā)現(xiàn),她從出現(xiàn)至此時,已經(jīng)快要有一個時辰了,他不由得信心大增。 沐瑤看了看,怎么都覺得這情形對水無玉很不利,以殿內(nèi)的情形,只有蕭離這種武功層次的人才能插得進去,她就小聲問一直默默觀戰(zhàn)的人:“你不去幫忙嗎?” 他看了一眼也在不遠處觀戰(zhàn)的詹止信,淡淡的道:“還不到時候?!?/br> 她沒再說話,因為殿中又有情況發(fā)生了。 水無玉故意帶著莫珩打到了金柱邊,然后出其不意的從金柱后抓了樣東西,正面朝莫珩扔過去,蕭離立刻認出了那是他們在地下石室門口看到的那具干尸。 沐瑤剛發(fā)現(xiàn),還沒看仔細,就又被人給蒙住了眼睛。 ……雖然不害怕,但是心中暖意融融,也就隨他去了,只認真聆聽殿內(nèi)的聲音,反正那些復(fù)雜的打斗場面……她也看不懂。 “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水無菱,現(xiàn)在我把她還給你,哈哈哈哈?!?/br> “毒婦!害了她性命還不夠,你竟然這樣折磨她!受死吧!” “別急,我們都會死的,我早在星辰殿的地底下布滿了**,算算時辰,我命人去指定的地方點火的人也該到那里了,哈哈哈哈。” 她話音剛落,眾人都感覺到了地面?zhèn)鱽磔p微的震感,然后沒多久,震感一停,還沒來得及松氣,又來了另一波更強大的震感。 沐瑤趕緊扒拉下他的手,只見到莫珩急急的擺脫了水無玉,他朝殿門口奔來,水無玉緊隨其后,然后他好不容易到了殿門口,外傷內(nèi)傷皆不輕的他又被人用盡全力的一掌給打回了殿中央。 蕭離以及其他人都被這個變故弄得驚訝不已。 莫珩摔在冰涼的地面上,噴出了一口心頭血,待緩過來后,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門口。 第23章 一起行走江湖么7 雖然莫珩之前懷疑過自己養(yǎng)了只白眼狼, 但詹止信到底跟了自己許多年,懷疑成真后,心里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他怒道:“止信,我待你不薄, 你為何要背叛我?” 莫珩氣息不穩(wěn), 語速又急, 說完末尾那個字后又吐了一口污血。 “不???”詹止信白衣不染纖塵,依舊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仿佛剛才突然出掌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勾唇一笑:“你是否還記得,二十五年前, 你把一個女人藏到了一個普通百姓的家里?” 莫珩愣住了。 護莫黨剛想開噴大罵詹止信薄情寡義,但沒見到他們的盟主反駁,反而一副在回憶的樣子, 于是在幾個掌門的按壓下,他們只好繼續(xù)聽。 只有蕭離若有所思,低聲喃道:“原來他所說的都是真的?!?/br> 沐瑤正好聽到了, 拉了拉他的衣角, 詢問:“什么真的假的?” 他盯著與自己衣物相連的纖纖玉手,意外的覺得沒有違和感, 反而還覺得這只手天生就和他的衣角長在一起似的……蕭離頓了頓, 然后努力裝作沒發(fā)現(xiàn)的樣子。 “剛才在那邊的屋頂上, 他跟我說他其實是……你們宮主在武林盟的內(nèi)應(yīng), 引我出去有兩個目的, 一是為了讓這些人退出星辰殿,以護他們周全,二是要告訴我真相,好讓我不要插手壞了他們的計劃。” 蕭離剛聽到的時候,還以為詹止信是故意拿這些話來擾人視聽,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也驚訝,因為原劇情里,詹止信是和水無玉合作搞垮了莫珩沒錯,但并沒有和蕭離出去對打的這一段,所以原劇情里,他也沒有在云星宮向蕭離示好。 不過沐瑤已見怪不怪,原劇情有時候也不靠譜,更何況原劇情只是冷冰冰的陳述事件,而這里是真實的世界,這一次這里又多出了一個她,詹止信作為一個有意識、有智商的人,突然轉(zhuǎn)變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這時候,莫珩似乎也想起來了,抖著手指向詹止信,不可置信說:“你是……這不可能!” “因為你把他們一家滅口了,所以你認為不可能有人知道這件事情了是嗎?”他含笑而立,吐出的話卻殘忍至極:“你調(diào)查得很好,我父母也確實只有我一個孩子,你殺了我父母后,再殺掉的那個孩子……是我那時剛病逝不久的姨母,臨終之前托付給我父母的兒子,而我當時正和表兄玩游戲的躲在柜子里,親眼目睹了你喪心病狂的暴行,也親耳聽見了那個女人叫你莫珩。” 詹止信臉上沒了一絲笑意,冷冷的看著他:“你手上沾滿了我詹家人的鮮血,授我武功的恩師仙逝后,我就花了十年的時間取信與你,這十年來我日日忍辱負重,還為了幫你帶掃清障礙而多次九死一生,我隱忍多年,等的就是今天!” 他說完后,水無玉就暢快一笑:“看,你做了那么多虧心事,我此舉才是為民除害?!?/br> 莫珩氣得臉色發(fā)青,怒喝:“原來你們早已暗中預(yù)謀。” 水無玉沒有答話,她不能出云星宮,但別人可以到云星宮里來。不想再聽他廢話,她點了他的**道,用不知從哪里摸來的繩子,把已無招架之力的他和那具面目猙獰的干尸綁在一起。 “你多年未娶,不就是一直念著這個賤人嗎?不過你明知道她被我殺了,也不敢來云星宮找我尋仇,呵,你也沒多愛她。” “不過沒關(guān)系,我這就把你們綁在一起,讓你們下輩子還做一對jian、夫、**、婦?!?/br> 她聲音里全都是諷刺和十足的暢快,邊說邊把這一人一尸綁得死緊,讓水無菱那空洞而幽深的眼部對準了他的眼睛,水無玉故意讓他和它面貼面,仿佛它下一刻就要活化的撲上去啃咬他一般。 莫珩瞳孔放大,臉色黑沉,分不出是憤怒還是驚懼。 不知道別人是什么感覺,反正沐瑤的雞皮疙瘩已經(jīng)冒起來了,她不是害怕那具干尸,而是被這種場景給悚到了。 蕭離為了保護她,也是時刻注意著她,因此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她面色發(fā)白,見她輕微的搓了搓手臂,他解下了披風搭到她的雙肩上,低聲道:“這里危險,你帶著你的人先撤。” 他的話音剛落,幾聲悶響從地底下和星辰殿的東西兩面?zhèn)鱽?,整個星辰殿跟著輕微的晃了晃,其他江湖人不想為了看熱鬧而丟了性命,就趕緊撤離,幾位掌門互相看了看,也帶著自己的弟子走了。 沐瑤叫飛兒先帶弟子們離開,然后讓弟子們引著那些江湖人先回安全的晨露殿。 蕭離一直沒開口,時不時有瓦片從上滑落,他就用手在她的頭部上方擋住,等她威風凜凜的吩咐完該吩咐的后,突然攬著她把她往外送到了臺階上。 他不容置疑的道:“你不用留下來,星辰殿沒了還可以再建,快走?!?/br> 她抓住他要抽離的小臂,眼中憂心忡忡,軟軟的問道:“我從來都不擔心這些身外之物,我走了,那你呢?” 他轉(zhuǎn)身的動作停頓了,這似乎,是除了師傅和師弟以外第一個關(guān)心他的人。 然后沐瑤就看見他笑了,縱使僅是淺笑,也難讓人移開眼。 蕭離把手中的非鴻?quán)嵵氐姆诺剿稚希プ∷尊氖?,覆在非鴻之上,在一連串的爆炸聲中,他的聲音依舊清朗堅定。 “我會回來的,為了向你取非鴻?!?/br> 然后他頭也不回的快步走進了殿內(nèi)。 沐瑤看著他的背影半晌,轉(zhuǎn)身想找她的兩個師妹時,就見到詹止信和水緋櫻一起在搖晃的地面上,正護著水清瀾下臺階。 很好,該解決的都解決了。她看了看手中的劍,轉(zhuǎn)身朝仿佛危樓將倒一樣的星辰殿走去,不過她沒有很靠近門口,而是站在相對畢竟安全的十幾步之外。 星辰殿里一地狼藉,整座以往恢弘大氣的宮殿都在搖晃,燭臺、香爐等物在紛紛倒落,水無玉安然的坐在地上,旁邊是在奮力掙扎、但效果甚微的莫珩。 她見到飛奔而來的蕭離,表情也是意外的平靜,她喃喃自語:“真像他……” 他兩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像極他的親生父親,這也是為什么她要把他送走的原因。 她愛極蕭定揚,她可以為他付出一切,同時也恨極了蕭定揚,這種兩種復(fù)雜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反復(fù)交替。所以如果她把兒子留在身邊,日日對著他的臉的話,她怕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失了人性的把他當成了他父親來掐死。 不過這些都不用告訴他,玄空把他教得很好,比養(yǎng)在自己身邊好了太多太多。 她用稱得上溫柔的眼神看他:“棄兒……” 哦,不對,他現(xiàn)在叫蕭離,水無玉停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出口:“你恨我么?” 蕭離站在她面前,看她的時候眼中毫無波動,平靜的說:“起來。”他沒回答,因為他現(xiàn)在對她無恨也無愛,只余下一種不知如何表達出來的復(fù)雜之感。 畢竟他從小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又那樣對他……說不在意也不可能,說多在意也沒有,總之很復(fù)雜。 水無玉似乎也不用他回答,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眼目中噴火的莫珩,淡淡的道:“這一日,我已足足等了二十多年,若不是心中有恨,我根本活不到現(xiàn)在?!?/br> 早在二十多面前,她的心就死了,被玄元反噬也讓她痛苦得日夜不能安寧,要不是有報仇這個信念在,她不會支撐得到現(xiàn)在。 “我對不起你,不過我就要死了?!?/br> 她很放松,對越來越強的震感和越來越大的爆聲,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完全就像是和親友在酒樓里坐著談天說地的輕松。 蕭離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蹲下身用手去拉她,試圖想強制性的把她帶走,但水無玉的功力還沒有消失,她避開了。 她從懷里掏出一枚血玉,遞向他,開口道:“我的幾個弟子雖跟我不親,不過品行都不錯,容貌也都拔尖,你若是愿意可選擇其中一個娶過門,或者全都娶了也可以,她們見到這枚信物后不會不聽的?!?/br> 見他不接,水無玉就用內(nèi)力擲過去,蕭離只好被迫接下了。 “若是你已有意中人,可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我虧欠你,也虧欠她們,要是今后她們逢難解的危急大難,而你又有能力幫扶的話,若是你愿意顧念我們這點血脈之情,還望你扶你師妹們一把?!?/br> 水無玉剛說完,她的容貌就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烏發(fā)也由發(fā)梢白至發(fā)根,于此同時,殿頂開始往下塌。 殿外,沐瑤在等著蕭離,起初她不急,因為這里的**危力沒有現(xiàn)代的那么猛,炸毀那么大一個宮殿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而且蕭離他也有分寸。 但五分鐘后還沒見他出來,她就急了,正想不管不顧的沖進去把他揪出來,她眼尖的看到殿外的廊柱搖晃了幾下,然后轟然倒下。 沐瑤心中一緊,立刻開口提醒他:“蕭離?。 ?/br> 尾音還沒落下,就見他被一股力給震出來了,他在半空中轉(zhuǎn)了個身子,堪堪在她旁邊停下,然后回頭看了殿內(nèi)一眼。 就在此時,星辰殿的房梁墜了下來,星辰殿的地下、和地面上的東西北三面的**聲更加大了。 蕭離沒猶豫,攬住她就走。 “轟”,他們轉(zhuǎn)身之后,偌大的星辰殿終于倒下了。 這個聲音大而刺耳,他沒有停頓,帶著她躍到廣場邊的梅樹上,足尖在樹冠上一點,和她一起落到了從宮門口直直通往星辰殿石路的半道上。 兩人回頭一看,那里……已經(jīng)沒有宏偉壯麗的星辰殿,留下的只是漫天的灰塵和些許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