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切,就你那水平,帶一個壞一個,帶兩個毀一雙!”這兩位還在吵,已經(jīng)上升到互相攻擊業(yè)務(wù)水平的階段了。 “嘿喲,好像去年的頭魁班是你帶出來的似的!” “前年可是我?guī)С鰜淼?!?/br> “大前年呢?別告訴我你未老先衰忘記是誰帶出來的了!” “大大前年……” 燕七站在隊尾,偏頭看著另一邊。另一邊的cao場上又排著隊整整齊齊地過來了一支隊伍,是錦院的男學生,穿著統(tǒng)一的短褐,個個精神抖擻,與此前先到的那一班男生打了照面,雙方的先生簡短地說了幾句,然后帶領(lǐng)各自學生分踞一邊,一陣調(diào)兵遣將,竟是要進行一場蹴鞠比賽。 這是男學生們健體課的內(nèi)容,燕七瞅見燕九少爺慢吞吞地走到場邊,和幾位不必上場的男生站在一起。以這位說話行事永遠比別人慢半拍的行徑,肯定是不可能上場的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燕九少爺也忽然轉(zhuǎn)了頭向著這邊望,瞅見燕七一身短打的挫樣,面無表情地又把臉慢慢扭了回去。 “行了!以前的咱就不說了,有種咱們就比今年!”這邊兩位教女學生的健體先生吵到了新的段落,紀曉弘擼著袖子叫道。 “行啊,比就比,且看到時候……” “甭到時候了,就現(xiàn)在吧!現(xiàn)在就先看看誰的學生更勝一籌,杜朗,你敢不敢?” “來來來!老子還就不信了!” …… 兩班的女學生們面面相覷,這踏馬的是幼兒園么,這二位先生怎么這么幼稚!拜托這可是我們新生第一堂健體課??!我們是女人不是男人?。”仁裁幢仁裁窗?!比誰跑得慢比誰摔跤摔得花樣多嗎?! 二位先生顯然是宿敵,一碰面就火花亂濺,誰也不肯服軟的情況下,女孩子們就成了宿敵相見分外眼紅的炮灰。 “比什么?”紀曉弘問。 “你們都會什么?”杜朗轉(zhuǎn)過頭來問自己的學生。 大家連忙一起搖頭:不會不會,叔叔我們什么都不會。 “也是,我估摸著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也就會踢個毽子蕩個秋千了?!倍爬市α艘宦暎共患?。 “我還會踢沙包!”隊伍里一位細眉細眼的姑娘不大服氣地接茬。 “沙包?唔,這個不賴?!倍爬蚀蛄藗€響指,好像有了主意,轉(zhuǎn)頭就去找紀曉弘。 眾人紛紛沖那姑娘側(cè)目,那姑娘自知失言,卻又不肯示弱,一甩手轉(zhuǎn)頭向眾人道:“怎么了?對方都挑釁到臉上來了,難不成就退縮了?沒個爭勝的心,你們千方百計地進錦繡書院來又是圖的什么?” 這姑娘還真是快人快語,大家擠破頭地進這書院,為的不就是爭個好夫君好婚姻好未來?頭一天上課就迎難而退,將來會有更多的敵人更多的挑戰(zhàn),又要從哪里去拿勇氣面對? 眾人一時各有思量,卻聽得武玥叫了一聲:“說得對!我們與她們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都是新進學的,沒道理就比她們差,比就比,就算比輸了又掉不下一塊rou去,咱們就是輸了人也不能輸了陣!” 眾人聞言果然打起了精神,紛紛應和。她們很清楚自己身上都背負著什么,女人這一生最大的事無非就是結(jié)一門好親事,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家族,在官家圈子里,一門親事不僅僅只是締結(jié)兩姓之好,它甚至很可能還關(guān)系著自己背后整個家族的前程命運,每一個要進錦繡書院的女孩子在入學之前無不被家中長輩叮囑過:進了錦繡書院,你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要去爭,要去搏,要去證明,證明給所有人看,你,才是人中之鳳,你,才配得上高門權(quán)貴,你,才是最值得娶進門光耀婆家的第一夫人! 這么一想,這些嬌滴滴的女孩子們便也升出一股子斗志來,在這個地方容不得你軟弱矜持,一步跟不上,你可能就會被大部隊越落越遠,最起碼,你得借此機會證明自己有一個足夠健康的身體,足夠承擔起為婆家開枝散葉的重要責任。 振臂一呼的武玥可沒想那么多,武將世家的環(huán)境熏染,這位只是單純地有著極強的勝負心,更何況管你是要比什么,人從小跟著家里大伯小叔哥哥弟弟在一處跌爬滾打,踢毽子丟沙包什么的簡直弱爆。 兩位先生很快便商量出了要比試的項目,鑒于這幫姑娘都是才剛?cè)胄#◇w課要學的東西一樣還沒學,所以就選擇大家小時候基本上都玩過的游戲來對決,那就是:丟沙包。 規(guī)則簡單:猜拳決出攻守雙方,攻方分成兩撥,分站于場地ab兩端,守方站于ab之間,a端攻方向著b端的方向丟擲沙包襲擊場地中的守方,守方進行閃躲或接取沙包,如若沙包未擊中守方人員,則b端的攻方拾取沙包后繼續(xù)向著a端的方向投擲沙包并襲擊守方,如此往復攻擊。 如若沙包擊中守方人員任一部位,則被擊中人員出局,退出場地,直至守方最后一名人員被擊中出局,判定攻方勝,而若守方將攻方投擲的沙包接住并且沒有落地,則攻方本次投擲沙包的人出局,直至攻方最后一名人員出局,判定守方勝。 規(guī)則宣布完畢,雙方各派一人代表本隊猜拳,杜朗便點了方才那名細眉細眼的姑娘出列,結(jié)果對方勝出,先做守方,兩隊點了點人數(shù),梅花班一共十九人,對方李花班一共十八人,因而梅花班需要去掉一人,站在隊尾的燕七就這么光榮地被排除在了比賽之外。 第11章 健體 全世界都在玩兒我。 梅花班兵分兩撥,九人一組,分站ab兩端,李花班十八人,全部站于ab之間的場地正中,紀曉弘與杜朗為裁判,分別監(jiān)視攻守雙方是否有違規(guī)現(xiàn)象出現(xiàn)。 沙包還真有,書院的“器械庫”里存了十幾個。 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攻方投擲沙包,守方躲避或者接取。 一幫女孩子開始尖叫,不管投沒投著,反正先叫起來再說。場中的守方人多,擠擠挨挨之下沙包輕易便能丟中,中包者只來得及尖叫了一聲,就稀里糊涂地出了局。 “站開點站開點!身體要靈活!”紀曉弘在旁邊喊。 攻方繼續(xù)丟沙包,準備做投擲的那個女孩子將沙包捏在手里,看看這邊看看那邊,一時猶豫不知要扔哪一邊,燕七斷定這位一定是天秤座無疑。沙包軟綿綿地丟出去,連半場都未過,更沒挨著守方的一片衣角,對面的攻方連忙跑出一個人來將沙包撿起,回到攻擊線以內(nèi)繼續(xù)投擲。 你來我往十幾回合,守方眾人隨著沙包的投擲不斷地轉(zhuǎn)身變換方向,有身體不協(xié)調(diào)的轉(zhuǎn)了幾下就腳下絆蒜跌倒在地,好在地是土地,摔一下也不算疼。 對于平日運動很少的千金閨秀們來說,這個游戲?qū)崉t守方更不容易,不僅要求身體的靈活性與協(xié)調(diào)性,還要有足夠的體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跑東跑西,十來分鐘下來,守方已經(jīng)全軍覆沒,一次沙包都未接到。 梅花班的學生們輕聲歡呼——閨秀們嘛,還不至于要用到咆哮來慶祝。 稍歇片刻,攻守互換。 梅花班的大部分同學比起李花班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被一擊命中就是自己控制不住身體而跌倒,然而梅花班卻有個武玥,在守方陣營里左躲右閃靈活得很,甚至還接下五六次沙包,連杜朗都在場邊叫起了好。 梅花班的同學們被武玥的表現(xiàn)激起了熱情,出局的人在場邊為她擊掌加油,還留在場中的人則打起了精神積極應對,然而此游戲畢竟是一個集體項目,只有武玥一個人表現(xiàn)得好也無法挽救局勢,最終場中只剩下了她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再加上體力下降,終究還是被擊出局。 兩局比下來,梅花班為攻方時無一人出局,李花班為攻方時有六人出局,很明顯,梅花班勝出。 “再來再來!”紀曉弘不肯罷休,“這一回合只能算是摸底,沒有應用戰(zhàn)術(shù)的比賽能算比賽嗎?再來!三合兩勝制!” 攻守互換一次算是一回合,紀曉弘這一要求倒也不算無理取鬧,杜朗看了眼自己手下這幫小姑娘,此刻都正嬌喘連連有氣無力,畢竟都是千金之體,猛然接受略大些的活動量都有點承擔不來。 “不若這樣吧,”杜朗和紀曉弘道,“第二回 合不要再上這么多人了,就從各自班上挑十名進行吧?!?/br> 紀曉弘同意了,要挑當然得挑體力好的靈活性佳的,剛才第一回 合讓他對李花班上這幫姑娘的素質(zhì)多少有了些了解,于是很快便點齊了十名。 梅花班這邊,杜朗頭一個就挑了武玥,然后是那位細眉細眼的姑娘,最后向著燕七一指:“還有你,方才沒有參加,這會子體力比她們都足,這一回合你來加入。” 這游戲燕七小學玩了六年,這會子讓她上場,那純屬就是用來碾壓李花班可憐的小朋友們的,第二回 合上半場仍由梅花班先攻,燕七撿起沙包,隨便那么一丟,兩丟,三丟……不過五分鐘,李花班守方的同志們就全軍覆沒,紀曉弘老師所謂的戰(zhàn)術(shù)一點沒用著。 “嗬,還是個神投手。”杜朗笑著看了眼燕七。 梅花班換到守方,燕七和武玥兩個你接一次沙包我接一次沙包,又不過五分鐘,攻方的李花班悉數(shù)出局,梅花班取得壓倒性勝利。 “服不服?”杜朗叉了腰得意洋洋地問紀曉弘。 “行了行了,不過是哄這些孩子們玩的游戲,你也當個什么似的顯擺,”紀曉弘將手一擺,“有本事一個月后競技會上見真章?!闭f著便帶了自己班的學生們上正經(jīng)課去了。 杜朗也不多纏,讓梅花班的學生們重新整好隊,道:“玩過游戲也該正經(jīng)上課了,在健體課上除了要學會強身健體之外,你們還將學習競技技能,體現(xiàn)一國國力之強的,不僅僅是土地、軍隊和財富,這天下無論男女,都是天子子民,民強則國強,縱然如今四海升平,也需時時存有居安思危之念,身為國之一員,自當竭盡所能保家護國,即便諸位身為女子,亦當為國盡力盡忠,雖不要求你們?nèi)_鋒陷陣,但也要求在非常之時不要成為國之拖累,你們,可聽明白了?” 就是說讓女人不要當男人的累贅唄,男人騎馬跑路的時候女人得能跟上,男人搭弓射敵的時候女人得能遞箭,男人翻山越嶺的時候你不能拖后腿,男人死光的時候你得接手繼續(xù)保家衛(wèi)國。 不愧是全能媳婦的培養(yǎng)基地。 “明白了。”好媳婦預備役們齊聲應著。 “第一堂課就先練跑步吧,”杜朗用手比劃了一下,“排著隊沿場地外圈慢跑,目標是一圈,可以跑得慢些,但不允許停下或走步,就從這里開始吧。” 一幫千金閨秀們就開始沿著cao場外圈跑起來,燕七被這詭異的古今交錯感搞得十分恍惚,這可太逆天了,怎么這個時代總給人一種出現(xiàn)bug的錯亂感腳啊? 確定開國皇帝不是穿越前輩嗎? 實在太顛覆那么多年看宅斗小說形成的架空世界觀了啊。 難道這是個體育競技類的副本? 你能想像一幫金釵玉簪襦裙深衣的古典仕女換上短衫褲褂撒腿就跑的情形嗎?! 說好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養(yǎng)在深閨人不識的封建女人行為守則呢? 說好的高門大戶不受寵的嫡/庶女憑心機靠手腕斗主母/小妾斗姐妹/刁奴最終嫁得金龜婿的傳統(tǒng)宅斗橋段呢? 劍走偏鋒有風險,任性設(shè)定需謹慎啊。 對啊,任性,這個時代太任性了,讓一幫千金閨秀繞場跑圈究竟是什么路數(shù)啊,開放度和自由度太大一時竟有些承受不來啊。 這莫名的“全世界都在玩兒我”的詭異感覺是怎么回事啊。 “嗵!”燕七被響在自己后腦勺上的這一聲打斷了腦子里的彈幕刷屏,頭一疼眼一花,身子向前一趔趄,人就三步并作兩步地摔了出去,直接五體投地趴了個實在。 “呀——”有幾個女孩子尖叫,接著遠處一陣腳步聲向著這廂匆匆奔過來。 燕七趴在地上眩暈了一陣,這一下子必須是輕微腦震蕩啊,她都有點想吐了。 片刻起不了身,腳步聲已經(jīng)到了身邊,一個聲音低下來問她:“暈了啊?” 你說呢,不暈能隨便就往地上趴啊。 “還能不能動?”這聲音又問,啞著嗓子,典型的正處于變聲期的男音,像感冒了的老鴨子叫。 你說呢,能動還在地上一直趴啊。 “說話,能不能動?”啞嗓子有點不耐煩。 臥槽你還不耐煩了,滾滾滾,聲音難聽死了。 這人并沒滾,伸了手過來扯住燕七胳膊,一邊一根,然后用力往起一提,上半身是提起來了,下半身還在地上,手再不小心稍微一松,燕七就跪好了。 “有事沒事?”這人探下頭來瞪向燕七。 你眼呢,都暈成這樣了能沒事?燕七扶著頭抬眼看他:“你們是雙胞胎?” “……”好嘛,看人都看出重影兒來了,這肯定是給砸暈了。這人臉色有點不大自在,正要說話,又有幾個人跑到了跟前,其中一個就叫起來:“元昶,惹事了吧?!還臭吹你那腳法好不?是好,準準砸人后腦勺上!” 旁邊的人就跟著轟笑,七嘴八舌地嚷嚷著讓元昶趕緊道歉。 “都滾一邊去!”元昶語氣里似有幾分惱羞成怒,一把將燕七扯著站起身來,粗聲粗氣地道,“你行不行?難道還要我背你去看郎中?” 你個踢球肇事的還理直氣壯啦?!手放開,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我告你酒駕??! “只怕你找不到郎中?!币粋€慢吞吞的聲音在燕七耳邊響起,接著一只手伸過來將她胳膊扶住,順便拂開了元昶扯著燕七胳膊的那只手,是燕九少爺。 “李醫(yī)師不就在百藥廬么?”元昶語氣帶著疑惑。 百藥廬相當于校醫(yī)室,是書院為防萬一專門設(shè)立的,李醫(yī)師就是校醫(yī)。 “你這樣的腳法,我怕你拐去了藏書閣?!毖嗑派贍敳痪o不慢地道。 藏書閣是書院的圖書館,離著百藥廬十萬八千里。 “你——你再說一遍?!”元昶受嘲,登時大怒。 “呵呵。”燕九少爺結(jié)束聊天模式,扶了燕七轉(zhuǎn)頭走。 “燕九!你給我站住!”元昶不依不饒地兩步追上來攔在頭里,怒瞪著燕九少爺,“你方才那話是什么意思?!夠膽就再給小爺說一遍!” 燕七偏臉問燕九少爺:“你同窗?。俊?/br> “嗯。”燕九少爺?shù)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