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因為……有一個傳說……”姓計的咽咽口水,“古夜王擁有上神傳授的長生不死秘術,那秘術據(jù)聞是一段咒文,而那段咒文正著念可長生不死,若倒著念……便成了死咒!” 眾人聞言齊齊倒吸口涼氣,姓魯?shù)拿Φ溃骸澳闶钦f——你懷疑那段古夜銘文……” 姓計的哆嗦了一下,囁嚅道:“我并不能確定,但若與那咒文有關,說不定呂策就是因此而死的,亦或就算與咒無關,怕也是揭示了古夜王神力的由來——因還有部分學究所言,古夜王所擁有的根本不是神力,而是……而是鬼力!是借了古夜國百姓的壽數(shù)來延長自己的壽數(shù),想要做到此點,只能借助冥間的鬼的力量,一旦這其中奧秘被第三者窺探得知,則將引起無邊的天災鬼禍——據(jù)說古夜國一夜傾覆便是因著這個原因……” 眾人聽著不覺后背躥上一股子冷意,歷來西域諸古國在中原人眼中便有著令人畏怯的邪異色彩,再加上離著中原極遠,不為人所熟知,越是神秘就越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呵呵。”一聲笑傳自蛇精病口中,然而笑過這一聲后就又沒了動靜,喬樂梓還道這貨想起什么來了,沒想到人就是突然想笑了。 “大人對本案可有了什么想法?”喬樂梓卻不想輕易放過他,你侄兒說這是殺人事件,那你就負責給老子個解釋,甭想在旁邊劃水裝沒事兒人。 “沒有想法,”蛇精病笑呵呵的,還轉(zhuǎn)頭逗他侄女,“安安呢?” “我就覺得呂策如果能看懂那段銘文的意思,昨天你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再如果他要搶到你們前頭把研究成果寫出來,昨天看出來后就應該找借口趕回城去?!毖嗥唠m然是穿過來的,但她一樣還是不相信鬼神。 “呵呵呵。”燕子恪又笑了。 據(jù)喬樂梓多年的經(jīng)驗,這位笑出三個“呵”字的時候就代表著很開心,笑出四個“呵”字代表“開心到受不了了啦”,笑出五個“呵”字那就一定是真神經(jīng)了。 不過燕家這位七小姐說的也確有道理,喬樂梓亦半點沒信那古夜銘文跟什么鬼神之力有關,此案他從頭到尾細擼了一遍,除了呂策膽小如鼠還敢半夜去古墓這一點略有一丁丁丁點奇怪之外,不論從哪方面看,本次的事件都只能被定義為一次意外。 喬樂梓已經(jīng)準備下定論了,定論之前還要禮貌性地再問問燕子恪的意思:“大人,至此為止下官認為本次事件的始末已經(jīng)完全清楚,基本可以了結了,不知大人可還有指示?” 燕子恪眉尖一揚,望向一直未發(fā)一言的燕九少爺:“小九可還有疑問?” 燕九少爺垂著眼皮慢吞吞地道:“我始終認為,呂策半夜去古墓不合常情?!?/br> “那么此案就交與你了,”燕子恪特別干脆地拍了板,話卻不是對著喬樂梓說的,而是對著他的小侄兒,“予你一個時辰,若能證實你所疑不虛,自是最好,若不能證實,便以妨礙執(zhí)法罪由喬大人帶回府衙蹲大牢——你可還要繼續(xù)追究?” 其他眾人一聽這話齊齊乍舌:真不愧是當朝第一蛇精病?。Q了旁人千方百計地給家人開脫還來不及,這位竟還主動給自己侄兒安罪名哪?!是不是親生的???! 喬樂梓:“呵呵。” 麻蛋的這蛇精病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想怎么胡說八道就怎么胡說八道,責任都是老子在負啊有沒有?!你特么說的好聽讓你家小九蹲大牢,老子能真這么聽嗎?!能嗎能嗎?!到最后還不是得好聲好氣兒地把你侄兒給送家qie?! 不過……話又說回來,蛇精病這么說的意思估計就是想讓這位燕小九爺知難而退,不再揪著此事不放,開個玩笑嚇唬他一下子,暗示他此事還是趕緊作罷算了,嗯嗯,應該就是這樣了…… “好。”喬樂梓聽見這小九爺慢吞吞地應了一聲,“請喬大人允我再去古墓一看?!?/br> ——納尼?!怎么這孩子——還真要繼續(xù)追究???!這股子犟勁兒像了誰啊?! “這個……”喬樂梓為難地撓撓大頭,這孩子不會跟他大伯較上勁了吧?一個時辰后真要沒個結果,為難的不是他伯侄倆而是我老喬??! “就讓他去吧,”燕子恪好整以暇地撣撣袖子,仰頭看看天,“哦,差不多該吃午飯了吧?一枝,拿著銀子去請村人幫忙做幾樣鄉(xiāng)間野味。安安,本村家家戶戶都會做一道農(nóng)家小炒rou,味道很是不錯,一會子多少吃些?!?/br> “好啊,是辣的嗎?”燕七問。 “略微有些辣,野菜、山菌、rou和紅辣椒炒出來的,燒火用的是松枝和竹片子,菜一炒出來便帶著松香和竹香,若是就著經(jīng)年梅花蕊上雪水釀的梅花酒,那便更是絕味?!?/br> “聽得我口水都快出來了?!?/br> “一枝,速去?!?/br> 喬樂梓:“……”你們伯侄倆是特么到這兒參加農(nóng)家樂來了還是怎么地?!能不能嚴肅點??!官府工作人員正在這兒工作呢??! 眼看沒人能阻攔得了蛇精病犯神經(jīng),喬樂梓也放棄嘗試了,由著手下帶著燕九少爺往古墓那邊去,本想自個兒也跟著過去呢,瞅了眼燕子恪,見沒有挪地兒的打算,一門心思地坐到院子里那把破乎乎的躺椅上等飯吃,就也干脆不管了,往對面板凳上一坐,和剩下的人道:“都找個地兒坐吧,房間里的東西暫先莫動,幾時定案幾時你們再收拾,先等著?!?/br> 眾人聞言也只好坐等,燕七瞅了瞅門外,和燕子恪道:“我去看看小九,飯好了讓人去叫我們吧?!?/br> 燕子恪勾了勾唇角:“去吧。” 燕七回到那墓室,見她家燕小九正在呂策尸體旁邊立著,眼睛望著那面墻壁正自思索,便也不打擾他,輕手輕腳地站到他身后去。 過了良久,方聽得燕小九慢慢地開口說話:“據(jù)我了解,呂策其人既膽小又貪利,尤好追求名聲,然而若將他的膽怯心與名利心放于天平兩端,怕是分不出伯仲,對于這石壁上的銘文,我想他是十分急于拿去揚名的,但礙于膽小,他又不敢輕易嘗試獨自夜里入古墓,這兩樣在他心中必是非常矛盾糾結,若是換作我,總要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法子來才好?!?/br> “如果把自己想像得像他一樣膽小的話,我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找個人和我一起進墓,”燕七道,“比起同其他六個人爭這個名聲,只和一個人爭名聲相對更容易些?!?/br> “而如果其他六個人中誰家里大人的官位不如他家里人,那就更容易辦事了。”燕九少爺慢吞吞的語氣里帶著微微的嘲諷,“官大一級壓死人,只要稍微動用家里的力量,就能得到一個揚名天下的機會,這樣的事,相信誰家里都會全力支持,所以呂策只要以‘兩個人分享其名’為誘餌,慫恿得其他六人中的一個夜里同他一起入墓,便能達到目的。” “這么說,只要看看你這些社友中誰家里的官位比呂策家長低,誰的嫌疑就最大了。” 燕九少爺唇角一翹:“是有這么一位。” 第203章 剝繭 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是美妙的人生?!?/br> “然而這并沒有太強的說服力,”燕九少爺續(xù)道,“呂策找那人半夜一同去古墓,應屬臨時起意,那人事先沒有任何準備,又是用的什么法子在墓里活活嚇死呂策的?以及他為什么要嚇死呂策?乃至他為什么要用‘嚇’這個法子?他明知以自己的家世背景是搶不過呂策的,弄死呂策后他既不可能提前回城、搶先去借那本古籍完成論證,又得不到任何的好處——他既搶不過呂策,肯定也搶不過其他人,單論家世背景,他只能將這次的機會拱手讓人,除非他的論證能高出旁人一等,而若能如此,殺死呂策則成了多此一舉,因而若從能否搶得好處、爭得名聲這一點來看,那人完全沒有需要殺掉呂策的理由,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說得對。”燕七道。 “……”燕九少爺轉(zhuǎn)回頭來瞥了眼他胡亂捧場的姐,“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人搶不到揚名的機會,又無法保證自己對銘文的論證能高于旁人,此種情況下仍然殺掉了呂策,就只能證明一點:那人,就是為了殺掉呂策,這是他的真正目的,而無關這段古夜銘文。” “那么就成了早有意圖的兇手碰巧遇到了這樣的殺人機會,于是順手推舟答應了呂策?” “如果兇手是臨時起意趁機干掉呂策,他又如何保證半夜同呂策出門時不被別人發(fā)覺?只要有人聽見他屋中的動靜,事發(fā)時就一定會落在他的頭上,而且臨時起意的話,他又怎么保證一定能嚇死呂策?用什么法子嚇死他?” “所以你認為他提前有所準備?” “如果他是臨時起意,在古墓中能嚇到呂策的方法無非是扮個鬼或是突然詐唬一下使呂策受驚,扮鬼的話需要器具或妝容輔助,兇手臨時起意,這兩樣都不可能有,那就有可能是突然詐唬,此種情況只出現(xiàn)于在背后趁對方不注意突地拍一下或是叫一聲,然而呂策死時是面向著墓壁的,在常理之下,他既是沖著銘文而來,進了墓室后必是直接開始謄抄,不可能還東張西望看向別處,兇手若在他背后嚇他,只能站到面向著墓壁的呂策身后,呂策受到驚嚇定要回身,心疾突發(fā)倒地也肯定是面向著銘文的反方向,而若兇手是站在呂策對面,那就更不可能嚇到他了,且最關鍵的一點是,桌上的紙筆甚至都還沒有鋪開,呂策進入墓室后尚未及開抄,人就已經(jīng)嚇死了,兇手是怎么做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將呂策嚇死的?” “咦,你的語速總算像個正常人了?!?/br> “……” “所以兇手就是提前有準備的對吧?!?/br> “如果兇手提前有準備,那么因果就可以互換一下——兇手打算殺掉呂策,所以以名利誘之,誘騙呂策半夜前往古墓,落入他布置好的圈套?!?/br> “可兇手要怎么提前做準備呢?你們昨天到了這兒之后一直都在一起吧?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墓中有古夜銘文的話,呂策也不會半夜到墓中來抄啊,兇手事先不知情時又怎么保證在沒有古夜銘文的前提下能將膽小的呂策半夜騙入古墓?” “這一點卻恰好能夠說得通,”燕九少爺翹起唇角,“那名嫌犯的父親,便是前些日子朝廷派來收繳古物一干人中的執(zhí)事官,他比任何人都可提早知道古墓內(nèi)有著什么?!?/br> “說到這個,”燕七道,“朝廷早便派人將古夜銘文拓了回去,你們現(xiàn)在再研究不是已經(jīng)晚了么?” “朝廷收繳了古物回去,先要入冊,入冊前更是先需將古物的年代出處、質(zhì)地工藝等推斷清楚,另還要給文物定名、繪冊、文字描述,一應事務繁雜瑣碎,登記入庫是首要的,研究銘文還要放在后面,這會子只怕各類文物還不曾整理清楚,根本沒有人顧得上這些銘文,社里的這些人想要搶的就是這段時間,只要能在朝廷之前搶先公布自己的研究成果,那便妥妥的是名揚天下了。” “也就是說,嫌犯從他父親那里得知古墓里有古夜銘文,在你們面前卻只作不知,暗里提前做了計劃準備,等著同大家一起進入墓中發(fā)現(xiàn)銘文后,就如此這般依計劃行事,將呂策騙入古墓活活嚇死?!?/br> “現(xiàn)在看來應是如此?!?/br> “那么這位嫌犯究竟是哪個?”燕七問。 燕九少爺目光微動:“計春?!?/br> “計,是和姓魯?shù)耐莸哪俏??”燕七記性倒是好,“他們兩個不是唯二有昨夜不在場證明的人嗎?” “那間房是計春主動挑的?!毖嗑派贍敾叵氘敃r情形,“而呂策因心臟不好,不能睡那樣的屋子,免得半夜有人起夜將他驚到,這便給呂策‘創(chuàng)造’了可以夜里偷溜出去的環(huán)境——因計春清楚,我與武三哥因著燕武兩家親近,必是會睡在同一房內(nèi)的,且武三哥是社長,理當占據(jù)最大的一間屋,而我與他在社里也不大愛同呂策交往,這就又避免了呂策會選擇我們那間屋的可能性,吳、李兩個自來就不怕冷,冬天也只穿個夾衣,再加上如果計春事先便同呂策說好夜里一同去古墓,那么呂策也必會選擇同吳李一屋,且還要睡在離窗戶最近的地方,方便夜間行事——計春這么做一是為了同呂策分開,事發(fā)后不使眾人先疑到他的頭上,二是為了給自己創(chuàng)造不在場證明,然而這卻產(chǎn)生了一個更大的疑問:計春夜里沒有離開過房間的話,是怎么做到嚇死呂策的?” “他提前進來布置過?”燕七道。 “我們來之前墓門上貼有朝廷的封條,我們是拿著許可令來的,只有有了許可令才能揭去封條,所以事先不會有人進去?!毖嗑派贍?shù)?,“而且計春昨夜如果沒有離開過房間,就算提前在墓中有所布置,也沒法在嚇死呂策后消滅用以布置的證據(jù),因為今日一早我們幾乎就是前后腳地進了古墓,雖然他是第一個沖進來的,但短短的十幾步距離,他要怎么消滅掉證據(jù)?” “如果可以確定他昨晚確未離開過房間的話,那么他跑在最前面應該就是為了在你們進墓前消滅證據(jù),而這個證據(jù)也一定是輕易就能被消滅掉的?!毖嗥攮h(huán)顧墓室,只有一桌一棺,旁邊雖有耳室,然而就時間來看根本來不及把東西藏到耳室去,并且耳室也早被朝廷派人搬空了,此刻也都是光禿禿的空無一物。 燕九少爺陷入沉思,燕七不去打擾他,只在墓室里轉(zhuǎn)悠了幾圈,然后定睛看墓壁上的銘文,過了良久,聽見甬道里響起腳步聲,卻見來的是一枝,恭聲和二人道:“午飯已做好,老爺讓請九爺和七小姐過去吃?!?/br> “我先不吃了?!毖嗑派贍斅暤?。 燕七看了看他,見這孩子似是不破解問題便不肯用飯,便和一枝道:“請大伯他們先吃吧,我和小九稍后就過去?!?/br> 目送一枝離開,燕七轉(zhuǎn)頭和燕九少爺?shù)溃骸坝浀媚莻€方法嗎?理不清的問題,一條一條按順序?qū)懴聛?,根?jù)因果,用線串連,不要一味篤信自己的腦子,有時候放在紙面上看才更直觀更清晰?!?/br> 燕九少爺當然知道這方法,這是小時候他jiejie教給他的一種思考方式,不僅要寫下來,還要畫,按照一定的順序,分出主次和旁支,用線相連,最終便可以結出一張平面關系網(wǎng),能讓人宏觀全局,且不會像存在腦中時總有遺漏,她說這個叫做“組織結構圖”,能讓人的思考更有條理、更全面、更“系統(tǒng)”。 燕九少爺應了一聲,慢慢走到桌邊,才要去拿紙筆,卻發(fā)現(xiàn)桌面上原來堆著的東西有些凌亂,不由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垂著眸子看了一陣。 “昨晚離開墓室之前,是計春收拾的桌子。”燕九少爺揣著手,老神仙似的慢慢瞄向他姐,“而我湊巧在旁邊,看到了他如何擺放桌上的器物?!?/br> “原來如此?!毖嗥叩馈?/br> 燕九少爺并不意外他姐的一點就通,她從來不笨,她只是更愿意把機會和舞臺讓給別人。 燕九少爺重新伸出手去,慢慢地將桌上的用物重新安放成昨晚計春收拾過后的樣子。 墓室里透不進光,要想在室內(nèi)研究銘文,當然要點了燈,弄個燈火通明才好看見墓壁上的字。金石社的成員們在墓中做研究時,合共點亮了六七盞燈,皆是可拎著走動的琉璃燈。昨夜離開古墓的時候,大家將燈拎走了,因為從古墓到村長家還有一段夜路要走,村長家畢竟也還算是平民百姓,用不起好燈油,大家要用自己的燈回去照明,因而古墓里就只留了一盞備用燈放在桌上,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呂策半夜悄悄出門,為防吵醒同屋中人,不可能再拎個琉璃燈越窗,既然古墓里留著一盞燈,自是不必再拿,于是出了村長家,路上點亮個火折子就可照明,且還不會因太亮而讓別人看見。 進了古墓墓室,當然是要先去點燈,火折子的亮度和可燃時長終究有限,桌上就有現(xiàn)成的燈,走過去點上,室內(nèi)一片光明,轉(zhuǎn)頭去看那即將令自己揚名立萬的墓壁銘文——此刻墓室內(nèi)便只點著桌上的這一盞燈,一應器具用物在燕九少爺?shù)氖稚蠞u漸恢復了被計春擺出的樣子,于是一直望著墓壁看的燕七的眼中,便漸漸地出現(xiàn)了一張猙獰的鬼臉,滿是獠牙的鬼口大張,在燈影微晃下竟似要撲面而至! 燕九少爺停下了手,桌上的東西被他擺成事發(fā)時的布局,這么看上去除了略顯雜亂無序之外并無不妥,然而堆疊的東西擋住部分燈光在墓壁上形成的暗影,卻清晰分明地構成了一張鬼臉,這對于原本就在做虧心事又對此毫無準備的呂策來說,無疑是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和精神刺激,他也許不怕黑、不怕棺材里的尸體,但他怕被人發(fā)現(xiàn),怕潛意識里被計春灌輸?shù)男爱惖墓乓刮幕o他造成的心理暗示,于是一眼之下,強烈受驚,心疾突發(fā),無人搶救,須臾死亡。 所以計春根本不用本人到現(xiàn)場來實施犯罪,在眾人昨天離開古墓前他就已經(jīng)在眾目睽睽之下布置下了這一殺人手法,連燈的位置都已經(jīng)提前放妥,就等著呂策半夜進來,點亮自己的這盞送命燈。 又所以大家今早跑來古墓找呂策的時候他才要趕在第一個沖進墓室,只要隨便打亂桌上物品的擺放順序,這個手法就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而若要做到這一點,連幾秒鐘都用不到,第二個進入墓室的人足可以為他證明:十幾步的距離根本不可能毀掉證據(jù)。 就算沒能嚇死呂策,對于計春來說也沒有任何的損失,因為換了誰都會認為墻上鬼臉影子的形成只是湊巧而已,他也不會吸引到任何懷疑,更不會留下證據(jù)和把柄,可以說,這個布置,做了,能殺掉呂策的機率有五成,不做,一成也沒有,能殺掉呂策自是最好,殺不掉也不會給自己招來懷疑和麻煩。 所以,他又為什么不做呢? 當眾人被請回墓室觀看這一匪夷所思的殺人手法時,也都覺得分外不可思議——這么簡單的殺人手法,這么奇特的殺人布置,還真是將人類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利用到了極致! 可以提前知道古墓內(nèi)格局和壁上有古夜銘文的是計春。 唯一一個家長官位低于呂策家里的是計春。 收拾桌上物品的是計春。 建議留一盞燈在桌上的是計春。 事發(fā)后第一個進入墓室的是計春。 殺人兇手,是計春。 雖然證據(jù)略顯縹緲,認真追究起來未必能做定罪量刑的決定性條件,然而計春似已心灰意冷,沒有多辯便承認了罪行。 “我家三代人都以研究金石為好,”計春目光放空地交待,“尤其家祖,嗜古成癡,最愛收集古錢幣。去年家祖重病無治,臨去的心愿便是能看一眼當時出土的、據(jù)傳是五代后梁太祖朱溫開平年間所鑄造的錢幣,而當時主持將該批出土物登記入冊并進行整理清潔的執(zhí)事官,便是呂策的父親、家父隔著兩級的上司呂大人。 “碰巧有一日呂策借著呂大人的關系,帶著我們幾個金石社的去鑒寶局參觀那批古物,我……我看到了其中的開平通寶古幣……我想到我那彌留在榻的祖父……他那滿是遺憾的渾濁的眼神……我……我鬼使神差地趁人不備,偷偷拿了其中一枚…… “……此事卻被呂策發(fā)現(xiàn)了,便一直拿來當做用以要脅我的把柄,他的許多獲了稱賞的古物賞鑒論證皆是我替他寫的,我之愿望便是能入翰林院,致力于金石研究,先生說翰林院每三年有一次特招增員的機會,即便未通過科考,有一技之長也可被特招進入,只需寫出三篇有獨到見解的論證,便有極大可能入選,只是名額有限,每三年舉朝只招三人,先生說以我金石學的底子,極有機會。 “然而——呂策他卻逼著我將已寫好的三篇論證算做他寫的,因他也不想走科舉的路子!而我,即便參加科考,即便榜上有名,也未見得能被點入翰林院,家父位低官小,沒法子幫我走動,我不想干別的——我就想研究金石古物——呂策這么做分明是要斷了我的前程,斷了我的命!我——若不能再做自己喜歡的事,生有何趣?一輩子被他要脅,如何甘心……” 第204章 互動 記一堂生動的詩書課?!?/br> 問及計春是如何將呂策這么個膽小如鼠的人半夜里騙到古墓來的,計春萬念俱灰的神情里也不免一抹譏嘲:“他既膽小,偏又利欲熏心,我不過背了人同他說一句愿陪他半夜到古墓來搶先抄了古夜銘文去,他便無不歡喜地應了,左右我有把柄在他手上,他也不會疑我要搶他的名利。我們約定了寅時到古墓碰頭,因恐驚動其他人,不能相互叫著一起出門,我便和他說,若他到時我還未到,便讓他先抄銘文,想來我也不會耽擱太久——因想著有我相陪,他便也壯了膽子,果真自個兒先進了墓室——可見名利二字猛于蠱,中了這蠱便連平日畏懼的都能拋閃開了?!?/br> “他既這般膽小,又如何要選了金石社這樣時常要與古墓打交道的社參加呢?”喬樂梓看著計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