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四房的四老爺沈沖錦攜其妻兒姨娘一同爬山涉水,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元陵,其妻鄭氏乃出自尋常秀才人家之女,家室與其余幾房相比自是相形見絀,但勝在家室清白,品行端正。當時那老夫人替那沈沖錦特意擇選了好幾位出自世家的名門貴女,雖有的乃庶出出生,但那也皆是名門之后,與尋常人家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偏偏那姨娘安氏選中了其中出身最差,相貌也堪堪一般的鄭氏。 幸好這鄭氏為人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上對長輩尊敬孝順,下對兒女悉心照料,教導有方,與那沈沖錦夫妻二人成親十數(shù)載更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琴瑟和鳴,房內(nèi)尚無妾氏通房,反倒成為了沈家?guī)追恐凶顬轫樢夂兔赖摹?/br> 沈沖錦一行剛回府便直接奔往老夫人居住的世安苑給二老請安,那沈沖錦三十七八年紀,早已過了而立之年,身形魁梧健碩,胸脯橫闊,兩腮布滿絡腮胡子,生得一字赤黃眉,兩眼赤絲亂系,粗獷威武,與沈家其余男兒很是不同。 這沈沖錦生性耿直,行事豪爽直率,一進屋便攜妻兒行禮跪拜,道:“兒子攜妻兒回來了,給父親,太太問安!” 那沈林鶴林見沈沖錦行事穩(wěn)重,落落大方,便點了點頭。 這沈沖錦又看向老夫人直問道:“太太身子可是好些呢?” 這老夫人見沈沖錦以軍禮相拜,雖有不倫不類,卻又威嚴正式,似乎是最高的禮儀,一時也有些忍俊不禁,直道:“快些起來,地上涼?!庇滞嫘Φ溃骸岸际前虢厣碜尤胪恋娜四?,原不過就這回事?!?/br> 又看到一旁的安氏,那安氏早已與老太爺,老夫人見過禮了,見老夫人伸手過來,那安氏立即上前攙扶著,道:“太太氣色瞧著比上回好多了,妾身特意從邊疆帶回了一些野生山參,藥效極佳,太太可以試用一下。” 老夫人拍了拍安氏的手直道:“難為你時刻惦記著我這個老婆子,上回正是吃了你寄來的那些稀有藥材這身子才好轉(zhuǎn)的,這上次的還未用完呢,這次你又巴巴地帶了這么多,你當真是有心了?!?/br> 安氏恭敬道:“這都是妾身的本分,唯愿太太身體健朗,和樂安康!” 這安氏所言皆是發(fā)自真心實意的,安氏自幼服侍老夫人身側(cè),素來忠心耿耿,為老夫人盡心盡責,鞠躬盡瘁。 這深宅后院自古并不平靜,因一番機緣這安氏被老夫人提拔為姨娘侍奉老太爺左右。安氏老實本分,卻也通透明事,萬事皆以老夫人馬首是瞻,雖并不得老太爺愛戴,卻是成為這后院中除去老夫人之外唯一立起走到最后之人。 這安氏兒孫滿堂,日子順意,深知一切福澤皆是老夫人授意的,自是時刻盼著老夫人的好,老夫人待她也不薄,兩人關(guān)系似主仆似姐妹,不是一般言語能夠形容。 老太爺問了庶子嫡出的孫兒沈子聰?shù)膶W問,見所問皆能回答上來,一時滿意。那邊老夫人見沈雅心,沈雅囡兩姐妹性子天真爛漫,一時又欣喜又欣慰,直對安氏道:“相貌隨你,這性子么,倒是隨了相宜那丫頭!” 相宜指的便是鄭氏,這是她的閨名,一般唯有親近之人才會這般喚她。老夫人見那鄭氏氣色不好,甚是疲憊,一問這才知道,原來已經(jīng)有些兩個月的身孕了,這真是老蚌生珠,一時驚喜。 鄭氏一臉羞澀,其實她也不過才三十出頭而已。這沈沖錦也難得窘迫,直到:“也是剛回京才診斷出來,是以還未來得及稟告太太!請?zhí)熈P!” 老夫人直道:“此乃雙喜臨門之好事,作甚責罰!” 沈家一時喜事連連,福運不斷。 又過了兩日,這沈家三房也到了。只是這三房的沈沖瑞卻一路艱難跋涉,引得舊疾病發(fā),一時才剛回來便繞過了世安苑被直接送往了三房的瑞雪居,老夫人聽聞卻是大吃一驚,一陣心驚膽寒,立即親自趕往了瑞雪居,一時間,丫頭婆子亂做一盤。 這沈沖瑞乃身患舊疾,完全治愈卻是不可能了,只唯愿能暫時控制住病情,延緩其發(fā)散。一直到大半夜,眾人才漸漸散去,舊疾穩(wěn)住了。 沈府開始張燈結(jié)彩,沈府的大宅各個院里皆掛起了大紅色燈籠,系上彩綢,貼上了雙喜字。沈府的門楣上用紅綢纏繞,八個碩大的大紅宮燈十分醒目,此宮燈制作工藝復雜,呈八角狀,骨架間以絹紗和玻璃鑲嵌制成,并繪有各色圖案,此宮燈出自大內(nèi),長期為宮廷所用,此刻懸掛在沈家大門口,無不彰顯著雍容華貴及喜慶之氣。 府里的下人由管事下至跑腿的丫鬟小廝皆按照品級配發(fā)了兩套新衣裳,衣裳皆是鑲了紅色錦繡,繡了鴛鴦戲水,吉祥如意的圖案,寓意美好。且近三個月每人月例翻倍,按照品級每人賞賜了不同的飾品配件等裝飾物,廚房里放食加餐,一時間,無論走到哪里,院中每個人臉上皆是一片喜色。 春生被安排在凝初閣里幫忙直至婚宴結(jié)束。因大婚當夜,那凝初院里院外皆得派人守院,并且人數(shù)得為雙數(shù),寓意好事成雙,古語兩人結(jié)為夫妻,有情人終成眷屬,即指“好事成雙”,合其心意。經(jīng)過清點,凝初閣的人數(shù)是單數(shù),是以把春生留下了,與那雙卉兩人夜里守在院外。 沈府上上下下忙碌不堪,賓客絡繹不絕,特提前三日擺放客宴,場面空前盛大,還未到那婚宴當日,便已是高朋滿座,賓客盈門呢。 待到那婚宴的頭一日,忽然有貴人到訪,一時間更是光耀門庭,原來所來之人竟是當今九五至尊之子的九皇子。 第34章 大婚 九皇子駕臨元陵親自來沈家拜宴,頓時讓這沈宅蓬蓽生輝,錦上添花,更是為其增添了皇親國戚的威武權(quán)勢之氣焰。其實這沈家原本就是九皇子的外家,沈家一門顯赫,這九皇子亦是與有榮焉。 十月秋末,已有絲絲涼意。 這日元陵沈家忙作一團,注定成為整個元陵城的焦點。 沈家的沈五爺沈毅堂原本就是個風云人物,此番沈五爺成婚,自是引起空前矚目。據(jù)說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那瞧熱鬧沾喜氣的圍觀群眾亦是里三層外三層,人頭攢動,道是萬人空巷也并不為過。 有的人排在外圍,奈何瞧不見里頭風光,遂紛紛摩肩接踵,差點引得動亂禍起。卻忽然瞧見幾隊身配腰刀的士兵魚貫而出,直把沈府外邊的一整條街都給封了起來。 只見那沈府外邊街道站著兩排威風稟稟的軍爺,簡直是八面威風,氣勢洶洶。 原來為了方便迎接新娘子的花轎,沈家無法,只得驚動了府中護衛(wèi)鎮(zhèn)守,特于元陵知府與江南巡撫借來兵力,調(diào)遣軍隊駐守鎮(zhèn)壓,一時風光無兩。 這新娘的隊伍早已于昨日抵達,由女方的兄長蘇梅擎三日前于揚州親自護送而來,現(xiàn)居于城外的驛館之中,待今日吉時由男方新郎親臨接親歸來。 那蘇家在揚州城中亦是一方顯貴之家,這新娘蘇媚初乃嫡出大小姐,雖為繼氏所處,那也是蘇家唯一嫡出的小姐,受盡家中寵愛。此番遠嫁元陵,何嘗不是萬般不舍,那陪嫁的嫁妝更是十里紅妝,擔擔沉甸甸的,引得外人紛紛咂嘴弄舌,無不驚之嘆之羨之。 沈五爺紅袍加身,獨自騎乘,胸前佩戴大紅綢,襯托的愈加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這沈五爺便是在迎親之際也不忘眉目傳情,暗送秋波,引得街邊婦道人家或是閨中小姐無不臉紅心跳。他原本就是天人之姿,一個抬眼,一個回眸,一記勾唇間自是風姿綽約,要不然那蘇媚初也不會巴巴的盼著嫁過來呢。 這婚禮的流程極為繁瑣冗長。前起,女方得早起宛妝,女方喜娘需得用那五色棉紗線為新娘開面。待接親的花轎臨門,女家須得放炮仗迎轎,經(jīng)過男方喜娘三次催轎后,女方母親得哭上轎,新娘兄長將其抱上轎,然后倒火熜灰,這新娘的大花轎才得允起駕。 待得那花轎進門,男方得奏樂放炮仗迎轎,然后夫妻二人得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最后方能退班送入洞房。而這一切不過才是婚宴的開端而已。 不過這女方家去甚遠,父母并不能跟隨身側(cè),于是許多繁瑣禮儀皆為省去,但是那哭轎早已有人代勞,便是抱上轎,倒火熜灰此類卻是不能免去。 那蘇媚初經(jīng)過一番大動作,待坐到花轎中早已是筋疲力盡了,不過盡管身體疲憊,那心里卻是如同嘗了蜜般,清甜清甜地。想到轎前那人正迎著自己一步一步地緩緩歸家去,一時胸腔酸澀,又是熨帖又是滿足。 原來那蘇媚初自知事起,便知道家里與她定了一位夫婿,小時候是好奇,待到大了些便開始想象她的夫婿是怎樣的長相,怎樣的為人,怎樣的性格,心中幾經(jīng)描繪。后來那蘇媚初跟隨父母到元陵做客,終于將傳聞中的夫婿一睹為快,見那沈毅堂擁有龍鳳之姿,一時驚為天人,似醉如癡,頓時為之傾慕,芳心暗許。 這頭沈媚初這般心意滿足,卻不知那頭的沈毅堂心中是作何感想。 待到那花轎被迎至沈家大宅門前,由一名六歲幼女盛裝三次微拉著新娘的衣袖迎接其出轎。那蘇媚初有些緊張的伸出手,下轎后便由喜娘攙扶著,忽然手中被遞入一根紅綢,隨即被牽引著往里頭走去。這蘇媚初雖見不著前邊的路,卻是緊緊跟隨著前邊人的步伐,一步一步,寸步不離。 高堂之上,那國公爺與老夫人居于兩側(cè),老夫人直喜得合不攏嘴,紅光滿面。便是那向來嚴謹寡言的沈國公此刻面上也露出幾縷笑意來。 周遭賓客紛紛靠上前來觀禮,只聽見那贊禮者正欲高喊贊唱之際,忽然見那身份高貴的九皇子上前,道一聲:“且慢!”便又笑著道:“此番還有一份大禮將要送給表哥!” 說完便大手一揮。 便見后邊一位身穿青色錦袍,袍上繡有蟒形圖文的花衣,似是官袍,又與文武百官所著略有不同之人上前一步,只見他生得白面無須,又見他左手持有拂塵,右手朝著東邊高舉有一道晃眼的明黃圣旨,如有那明眼人,一看便知此時是個怎樣的景況。 原來此人乃宮中頗有身份的總管,乃是一名太監(jiān)總管,只見他突然高舉手中圣旨,忽然高聲宣道:“圣旨道——” 那聲音尖而細,又拖得冗長,一時間傳遍老遠。 許久才有人回過神來,便見那沈國公二老率先離座,走到下方朝著那高舉的圣旨跪拜,一時間,整個喜堂之人頃刻跪到一片,恭敬謹慎,心中莫不面露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