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春生在屋里待了三日,到第四日便尋思著得到靈隱寺去探望歸逸大師,便讓陳相近送她過去,只去了便聽那小沙僧圓智道:“師叔已經(jīng)外出游歷去了···” 春生聽了一陣驚訝,直問道:“師父怎地突然外出游歷去呢?為何我從未聽說過?”心道自個打小便跟著那歸逸大師,也從未見他往外游歷過,此番怎地這般突然。 又追問道:“師父何時去的?可有說過何時回么?”頓了頓,又道:“可是有交代過什么?” 那圓智不過才六七歲,被春生一番話給問得懵懵地,直道:“我去喚慧智師兄與你說···”一轉眼便麻利的消失了。 過了會子,便見慧智師兄雙手合十,對著春生道了聲:“阿彌陀佛?!北憔従彾鴣恚粗荷χ溃骸澳憧偹銇砹?,這是師父吩咐我交給你的信件?!?/br> 說著便從胸前衣襟里掏出了一封手書。 春生接過,見信封上無墨無字,便一把打開了,只見里頭寫著這樣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既受之何患之,既得之則惜之,既棄之何念之。 春生細細默念著,只覺得一時無法參透其中的玄機。 待回到家中與那林氏說了,卻見她一臉若有所思。 待到第五日一大早,春生便又由陳相近駕著馬車送回元陵沈府了,春生心中一時不舍,卻是萬般無奈。 一同前往的還有那薛管家及他的大兒子薛伯伯,薛管家的二孫兒桂圓兒也在府中當差,被派到那二房在外院跑腿,春生在府中與他見過兩回,直與她偷偷吐過兩次苦水,直抱怨過二房的不是,那二房沒得一個省心的,想來確實也是糟心。 春生晌午便回了府里,尚且還早,這日又不當值,便琢磨著先回房間把東西放下。春生繞著從后門進入,一路走過,整個院子里安安靜靜地,沒得一絲多余的雜音,心道:許是主子們正在睡午覺,這外頭天氣寒冷,許是皆藏在里頭偷懶呢。 春生一路來到屋子里,把從家里帶的自家腌制的果脯拿出來,還有些自制的糯米糕,地瓜蘸麻虎皮等零嘴吃食一一擺出來,心道,等下得往各個屋里送點過去。一時又拿出母親為她親自縫制的里衣及兩件褻衣,春生一一疊好放入柜子里邊。 又見天色尚早,外頭天氣陰冷,便窩在床榻上睡了一個午覺。感覺才剛睡著,便被外頭噪噪雜雜的聲音給吵醒了,春生睡眼朦朧間,好似聽見外頭有人氣喘吁吁的跑來,直扯著嗓子叫喊道:“爺···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爺···小少爺快要不行了···” 一時,春生還有些神志不清,心中模模糊糊地想道這打哪里冒出來個小少爺?。?/br> 一時又聽到那外頭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趕了出去,直斷斷續(xù)續(xù)聽到有人喊道“您當心”,又有人道“爺——”,中間還夾雜著女子的慘叫聲。 春生只聽得云里霧里,但感覺院里好似出了大事般,便立即穿戴整齊,又梳好了頭發(fā),順著吵鬧聲摸到了前院。 便瞧見整個院里的丫鬟婆子幾乎皆在呢,一個個圍在那三兩成群熱切討論著好不熱鬧。有的就立在院中央,有的站在廊下的柱子后邊,又見那正屋門口有一丫鬟躺在地上起不來,夏銘jiejie正吩咐人將她扶起來,這才瞧清那躺地上的人乃是負責與蝶依一同打掃主屋的小蠻。 大家均在議論紛紛,春生正準備走過去,便聽到夏銘jiejie忽地嚴肅地擺起了臉色,直數(shù)落道:“這一個個都在嚼什么呢嚼,也不怕爛了舌頭,主子們的事情也是能夠由著你們在背后能瞎編排的么,還想不想活呢?這幅樣子成何體統(tǒng),將來傳了出去咱們斗春院的臉面還往哪擱?還不趕快散了去,再叫我聽見哪個還在唧唧歪歪地,便準要她好看!” 眾人見那夏銘忽然發(fā)威,一時有些發(fā)憷,又深知確實不該這般聚眾嘴碎,便紛紛散了。 春生見那蝶依扶著小蠻過來了,便立馬上前幫忙,只一臉迷惘的小聲問道:“這是發(fā)生何事呢,小蠻這是怎么呢?怎地一個個這般···” 蝶依只牙門里小聲擠出了幾個字,道:“天大的事呢!”說著又往后頭看了看,便壓低了聲音道:“等下回屋再與你說去?!?/br> 一時二人將小蠻送回來屋中,這才知道原來小蠻是被人撞倒在地,一時起不來了,兩人檢查一番,見無甚大礙,春生又回屋中將上回剩余的藥膏與她抹了,伺候她休息了這才離開。 只一同回到自個屋里,便見那蝶依先是倒了杯水氣喘吁吁地一口干了,這才緩了緩道:“小少爺只怕是活不成呢!” 春生一愣,只疑惑問道:“這小少爺是···” 蝶依見春生一副迷茫無知的模樣,這才想起她這幾日告假回去了,只嘆了一口氣道:“你可是不知道,這幾日府里簡直是翻了天了,這小少爺便是咱們爺?shù)拈L子也就是林姨娘肚里的那個!” 春生只越聽越糊涂,詫異道:“林姨娘身子不才六七個多月么?怎么?這會子就生呢?” 蝶依道:“可不是嘛?就是你告假回去的那一日,你走后沒多久,便見那攬月筑的丫鬟匆匆跑來,說是她們主子身子不好了,直疼得死去活來的,那穩(wěn)婆說許是前幾日摔著呢,動了胎氣,這會子將要提前生產(chǎn)呢。” 頓了頓,又接著道:“爺急急忙忙的趕過去,又派人請了大夫,據(jù)說當時各種兇險在里頭,一會子說許是有危險,一會子跑來問保大的還是保小的,氣得爺將桌子都摔爛了,直指著那濟世堂的徐大夫罵道‘若是兩人中哪個出不來,你便也不必出來了’,直嚇得那徐大夫一大把年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好在歷經(jīng)千辛萬苦,總算是母子平安,一舉得男呢!” 春生聽得一陣心情起伏,好半晌才從曲曲折折的故事中回過神來,直問道:“既然母子平安,那怎地這···這小少爺又不好了呢?” 蝶依連連搖搖頭,嘖嘖道:“雖順利生了下來,可是畢竟是早產(chǎn)兒啊,身體虛著呢,生下來才這般大——”蝶依用手比了比,直道:“據(jù)說只有二斤多呢!徐大夫直搖頭,說孩子小,營養(yǎng)不足,又歷經(jīng)難產(chǎn),只怕是不好養(yǎng)活···” 春生心中一陣須臾,又想到那小少爺與自個弟弟乃是同一日生產(chǎn),自家弟弟粉嫩可愛,可是那小少爺卻···,春生心中一時不忍,只念叨了幾句“阿彌陀佛”,盼著那小娃娃無事才好啊! 蝶依卻是接二連三地感嘆道:“那林氏也是個可憐人,聽說這幾日是急得滴水未沾,這才剛生產(chǎn)完身子本就虛得很,若是那小少爺···這林姨娘將來可怎地熬過去?。K嘖嘖,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說到這里,蝶依又到春生面前神神秘秘地小聲道:“據(jù)說那林氏是被太太推得當場狠狠地摔了一跤,當日便動了胎氣,府里都私下傳開了,便是上回襲云jiejie臉被抓壞了那次,你記得不,皆說是太太容不下林姨娘及她肚子里的孩子···這一切皆是有預謀地···” 春生聽了一愣,直不敢相信道:“這不能吧!” 蝶依道:“這有何不能的,太太憎恨那林姨娘是人盡皆知地事兒,這婚后頭一日便到那攬月筑開鬧呢,她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嘖嘖,只是沒想到她膽子竟這般大,竟然般這么明目張膽的···”蝶依說到這里便止住了,只是向她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春生只覺得不可置信,又覺得事情遠非這般輕巧,心中覺得有股子怪異在里頭,卻又一時說不清道不明。心道:雖這后院有千般萬般算計在里頭,可即便那蘇媚初再怎么憎恨林月茹,也不會蠢到為了一個姨娘而生生的毀了自己吧,一個姨娘興許算不得什么,可是那肚子里的可是沈家的子嗣??! 春生與蝶依二人好是感嘆一番。 整個府中籠罩這一層陰霾。 待到晚間,便得來了消息,小少爺去了。 一條生命逝去。 一場戰(zhàn)爭開始。 第59章 三年 三年后。 江南暮春之際,萬物復蘇,草長鶯飛。 元陵沈府之中,丫鬟繡心翹著二郎腿坐在屋子里正在歡快地嗑著瓜子,只見那小嘴一張,兩顆牙一嗑,小舌兒一勾,一顆飽滿的瓜子進入嘴里瞬間變成了兩片薄薄地瓜子兒皮出來被吐到了地面上,如此反復。 那繡心將瓜子嗑得咯嘣直響,碟艷躺在床榻上被吵得睡不著,一個鯉魚打滾蹦了起來,五步做三步地走到繡心跟前,一把將她手心里的瓜子拍落在了地上,一通憋氣窩火直甩臉子道,:“嗑嗑嗑,要偷嘴你往別處去,別在老娘跟前制造噪音擾人清夢,成天好吃懶做,屁事不干,只知道吃吃吃,回頭等爺回來,看我不稟了爺叫你好看!” 卻見那繡心直瞅了她一眼,卻是半點不怕她,又隨手抓了一把瓜子轉了個身子背對著她,繼續(xù)嗑了起來,嘴里卻道著:“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屋子,憑什么只許你打鼾磨牙,卻不許我吃點零嘴解悶呢!” 又聽她嘴里左一句爺,又一句爺,好像爺是她家的一樣,當真是好大的臉面,只嗤笑道:“哎喲喂,我可是怕得緊呢,你快去跟爺稟告,就說那個繡心嗑瓜子打擾到你躲懶睡覺咯,好讓爺替你出氣,速速將我給趕出去才好啊···” 繡心也學著一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怪樣子,只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笑著捂住嘴道:“呀,我可是差點忘記了,爺這會子還待在京城里呢,只怕jiejie還得不遠萬里跑去那京城找爺訴苦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