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至多是借著送些吃食,噓寒問暖,那也得稟告一番方能夠進入,極少留在爺屋子里過夜的,男子與內宅的屋子通常是分開的,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尤其那講究人家尤為重視。 此番那沈毅堂坐在了主位上,林月茹與襲云各坐在一側,卻明顯瞧見那林姨娘沉默寡言,襲云獨自強顏歡笑,那沈毅堂便也有些興致泱泱地,屋子里一時氣氛有些怪異。 其實自打三年前那小少爺逝去后,林姨娘便病了大半年,后變得氣結郁思,整日郁郁寡歡。主子爺每日衣不解帶,苦苦守候著仍不見好。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見那沈毅堂揚言要休妻,轉眼太太蘇氏上吊自盡,一時間整個五房亂作一團,便是現(xiàn)在想想仍是覺得膽戰(zhàn)心驚。 后來所幸那蘇氏被救回,不久便回到揚州娘家休養(yǎng),林氏悒悒不樂,整日閉門不出,主子爺也跟著整日外出公干,先是三五天不回,后來經常一去便是十天半個月,到后來干脆動輒數月,此次前往那京城一去更是大半年之久。 自此,這元陵五房的后院仿佛是形同虛設呢。 一時正房太太不在,往日獨寵的姨娘似乎也失了勢,爺院子里就剩下了一個通房襲云,頓時,有些心中藏了心思的便開始躍躍欲試了,這可正是飛往枝頭的大好時刻,要知道在沈家的通房便是比尋常人家的太太小姐還要得臉呢,大家明面不說,心中皆倍是清明,一時幾經心思。 那蝶艷見了屋中的情形,眼珠子一轉,變得尤為殷勤,熱情的伺候在一旁,搶著給那沈毅堂添茶,直道:“爺,您嘗嘗奴婢為您泡的茶,這可是府里剛送來的,我聽管家說,這可是在咱們莊子里親自采摘的,一年不過才得了那么二三斤,便上趕著給爺院子里送過來了,這在京城絕對是吃不著的,據說是今年的新春茶的頭一尖兒呢。” 沈毅堂便抬了抬眼皮道:“唔,怪道爺在外頭吃的茶總覺得差了一味,原來不是咱們沈家自制的?!闭f著便飲了一口,直道:“嗯,不錯,清冽醇厚,齒頰留香···” 那蝶艷便有些得意,便看了那林姨娘與襲云一眼,打趣道:“姨娘與襲云jiejie也可以嘗一嘗,這般金貴的東西平日在別處可是吃不著的呢?!?/br> 這蝶艷雖是捂著嘴當著玩笑說的,可未免也有些過甚了,要知道往日斗春院有什么好東西可是第一時間往那攬月筑送的。 那襲云抬眼看了蝶艷一眼,見她面露天真,只嘴角微微上揚著,又往那林月茹看去,見她神色寡淡,置若罔聞,便暗自皺眉。 正在此時,便見那歸莎上前問道:“爺,這位···姑娘可是如何安置···” 一時間,只見方才那位隨著沈毅堂回來的女子由兩個丫鬟伺候進來了。 所有人的視線皆看了過去。 原來這名女子喚作輕舞,乃是沈毅堂回京之際狐朋狗友送給他一名舞女,身姿曼妙,能唱會跳,他見生得花容月色,又一時不好退卻便順手帶了來。 那輕舞見沈毅堂妻妾圍繞,便在院子里轉了轉,她原本是那京城侯府里的一名舞女,因舞姿曼妙,又長相貌美,頗得那侯府世子的喜愛,她原只是一屆無依無靠供人取樂的低賤女子,見那侯府府邸巍峨,金碧輝煌,便一心想攀附,又見那世子爺對她關懷備至,細致入微,便一時芳心暗許,彼時郎有情妾有意,卻未曾想到轉眼間便被人當做物件般送給了他人。 她原本還有些悲傷怨恨,可見了那沈毅堂一時驚為天人,見他生得瀟灑倜儻,英氣逼人,又通身貴氣,一時原本心中的悲憤漸漸瓦解,心道:若是跟了這樣一個才貌雙全之人,便是他家境清貧她也是愿意的。 又見他一路官兵護送,浩浩蕩蕩,好不威風,那場面瞧得輕舞目瞪口呆,心中直砰砰亂跳,心道那沈毅堂定不是個尋常之人,一時心中愈加滿意。 此番跟隨來到這元陵府中,見那沈家府邸氣派更甚那京城侯府,只見一路走進,瞧著府中偌大好似沒得盡頭般,里面十步一亭臺,百步一水榭,又觀宅院華麗,如繁星點點清點不完,一時瞠目結舌,待越往里走心中越發(fā)心驚不能平靜了。 心道:原來這沈家竟然是這樣的光景,難怪連那侯府的世子都上趕著結交咯。 輕舞待在院子里理了理思緒,這才跟著進入。 一時,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見那輕舞滿面含春,一時風sao無兩,蝶艷心中憤恨,心道又來了個勾人的狐貍精。 沈毅堂視線在林月茹身上打了個轉,想了想便道:“我記得襲云屋子旁邊還有一處廂房,便安置在那里吧?!?/br> 一時屋中之人各懷心思。 只那襲云眉毛輕顫,低眉沉思。而那林月茹神色淡淡,只雙手置于腹前,握緊了些。 屋子里片刻便散了去,那沈毅堂一路舟車勞頓便有些體乏了,用過膳后便又在榻上寐了會子,只一時心中有些煩悶,翻來覆去竟然睡不著。便又起身往書房走去,邊走邊對隨行的楊大楊二道:“你們一路也辛苦了,也回去歇著吧,明日在過來當值?!?/br> 楊大楊二見那沈毅堂面色不郁,連番推脫道:“不辛苦,不辛苦,哪里辛苦了,跟著爺是最自在的?!?/br> 沈毅堂笑罵道:“馬屁精?!庇值溃骸拔胰看龝?,方才在院里瞧見了莞碧,卻沒瞧見春生那小丫頭片子,定是窩在書房里呢,連爺回來也不曉得出來迎接,看我不好好罰罰?!?/br> 一時,便匆匆地往書房那頭去了。 楊大與楊二二人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卻說那沈毅堂來到書房,便見那莞碧獨自一人待在書房,莞碧見沈毅堂來了,面上詫異,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趕來迎接,又去添茶倒水的伺候。 沈毅堂往屋子里四處看了眼,隨口問道:“春生那小丫頭呢?怎地就你一人待在書房里?” 莞碧恭敬道:“回爺的話,春生前幾日告假回鄉(xiāng)去了,今日奴婢一人當值。” 沈毅堂聽了不禁皺眉喃喃道:“怎地老見她告假,一個沒留神便不見了蹤影···” 在沈毅堂的記憶中,那小丫頭總是逮著了時日便消失不見了人影,一愣,每每這才想起起先跟自個告了假的。 莞碧笑道:“春生回去有幾日了,今日是最后一日?!闭f著便看了看屋里的漏刻,道:“她通常是在晌午的時候回府,想來這個時候應當快要回了。” 沈毅堂沖莞碧擺了擺手道:“沒你的事呢,你先下去吧!” 沈毅堂一時百無聊奈,躺在貴妃榻上想著事情,翻了個身子便感覺身下有東西,摸到里側有一副納了一半的鞋底,沈毅堂觀它鞋底稍大,一看便知是男子的鞋子,又見它做工精致,針腳縝密,又憶起方才那莞碧將針線帶了出去,便想到這定是春生的,一時心中一動,便拿在手中細細觀摩。 他向來女人不少,女人緣也一直不錯,自知事起,便收到過不少女子送的東西,有荷包,香囊,帕子,穗子等隨身攜帶之物,這送鞋子的倒是從未有過,一時覺得新奇,便拿在手中細細把玩了會子。一時,歪在榻上有些疲憊,便捏著鞋底睡著了。 這一覺酣然入夢,睡得不知所云,待一醒來,便見外邊天色昏暗,已是到了掌燈時分。 沈毅堂一動便見身上薄薄地毯子順著滑落,身后靠著一個軟枕,腳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脫下了,正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側,沈毅堂微愣,他向來淺眠,一有人靠近便立馬轉醒了,只是此刻被人這般伺候竟然毫無擦覺。 沈毅堂一抬頭,便見有個俏生生的身影正輕手輕腳地在屋子里來回捯飭。一時將窗子輕輕合上,又見那窗戶紙勾破了一角,便伸手去撫平,一時見那壺里的茶水涼了,又重新添了一壺進來,又將案桌上他隨手翻亂的筆墨規(guī)整到位。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忽地向他這邊看過來,一時臉上露出詫異神色。 隔著一個屋子的距離,沈毅堂遙遙的望過去。 第61章 伺候 兩個人的視線撞到了一塊。 沈毅堂微微一愣,只見那雙目猶似一泓清泉,盈盈如水,溫潤清澈,一張淡白梨花面,雙瞳剪水,眉翠唇紅,美目流盼,竟是生得美顏如玉難得的好顏色。雖年紀瞧著不大,面上脂粉未施,打扮也有些素雅,卻沒由得讓人眼前一亮。 又觀她遠遠地看過來,只面露詫異,雙眼微微睜大,只覺著一雙瞳人剪秋水,便覺得不需要說什么,且看她,迎人滟,低眉赦目淺笑間,便覺得周身一切黯然失色了。 沈毅堂只呆在原處。 此刻,案桌上的蓮花燈輕輕搖曳,屋子里燈線忽明忽暗,一抹微微黃暈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靜而平和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