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聽那沈毅堂張嘴便開始打趣他,若是在平日里,他倒尚且能夠談笑自若,便是早在一兩年前,就不斷有人開始在耳邊說道這個話題了,最開始還會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久而久之,便覺得習以為常了。 只是此番,沈之聰心里有些發(fā)急,氣急敗壞的瞪了那沈毅堂一眼,一時,忍不住越過了他去,鼓起了勇氣落到了身后那個身子上。 恰逢春生一時抬頭,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二人均是一愣,隨即觸電了似地,均是不漏痕跡的收回了。 雖不過是那樣極快極輕地匆匆一眼,卻足以令他心跳停止,感到窒息了,沈之聰只覺得胸膛里不受控制似的,搗鼓得厲害,耳尖有些發(fā)熱,面上也有些發(fā)燙,一時間臉紅耳赤,手足無措,只幸好皮膚黑,一時并不明顯。 春生原本只是下意識的一抬頭,便與那沈之聰視線撞到了一塊了,她忙低下了頭。只腦海中依稀浮現(xiàn)出以往那個憨厚耿直的小少年,這一刻,與眼前這枚英氣俊朗的少年的身姿重疊在一塊,只覺得陌生又熟悉。 好在恰逢此時,只聽到門外有小廝過來稟報,那沈毅堂倒也并未曾注意到那邊的情形,一時楊大進來稟告道:“爺,前院還有客人,這會子快要擺宴了,大老爺派人過來請爺前去幫著應酬!” 沈毅堂聽了擺擺手,道了聲:“行了,這就過去!”說完便下意識的預備讓那沈之聰如往常那般自個隨意待著,只一時話語到了嘴邊,瞧見春生正俏生生的立在那里,沈毅堂心中一頓,只覺得有些不適合了,沉吟片刻,便對著那沈之敬道著:“你小子年紀也不小了,往后沈家該落在你們這一輩身上了,是時候擔起身上的擔子了,來,小叔帶著你出去歷練歷練···” 一時往沈之聰肩上拍了拍,便率先提步往外走去,只帶走了幾步,見那沈之聰還待在原處,不由挑了挑眉道:“怎么還不快些過來?” 沈之聰聽了一愣,他原本便想要借機待在書房里的,并不準備這般快就離開,是以心里有些不樂意,可見那沈毅堂一副起興的模樣,不便推辭,只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只走了幾步,有些忍不住往后瞧了一眼,見那春生之垂著頭未曾看過來,便止不住有些失落。 沈毅堂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轉(zhuǎn)過了身子,對著里頭說了一聲:“桌子上的玉佩爺賞給你了,好好地收著,爺晚些再過來!” 因未曾點名道姓,不知道指的到底是哪個,只覺得那隨口道出的話猛地聽起來有些怪異,不像是對丫頭吩咐的似的,沈之聰心里頭沒由來感覺到有些疑惑,只前頭那沈毅堂走得有些快,他匆匆地追了上前,到也并未多做他想了了。 一時無事。 這幾日府里應酬多,前兩日在前頭院子里搭了一座戲臺,用了飯后便請了客人到前頭聽戲,那沈毅堂喝了點酒,后又有幾個他的朋友過來,便又隨著一同吃酒聽曲兒,一直鬧到了用完了晚飯這才漸漸散去。 因吃了些酒,這日沈毅堂便直接回了正屋里歇著了。 因那沈毅堂臨行前還了句“爺晚些再過來”,只以為他晚上還得回書房了,春生時時刻刻打量著前院的動靜,見到了掌燈時分,一行人簇擁著進了主屋里,瞧著走路有些微微打著幌子,還在院子里便聽到有人高聲吩咐著“還不快些端些醒酒的熱湯過來”,便心知定是吃了酒了,春生只覺得心中滿是彷徨無措,待等了又等,便見廚房一行婆子手里端著熱水進去了,一趟又一趟,心知定是沐浴更衣了,許是不會過來了,這般想來,方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春生正預備回書房,只忽然聽到背后有人喚道:“春生?” 春生一轉(zhuǎn)身,只瞧見遠處小徑上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往這邊來了,只繞過了游廊,快到了角門處方慢慢地停下了,因著這前院書房乃是重地,一般人等是不讓隨意進入的,角門外有小廝看守著。 春生瞧見了來人,一愣,只有些驚喜的迎了上前,道著:“卉瑤jiejie,你怎么來了?!?/br> 卉瑤是那凝初閣太太院子里的,與春生,蝶依還有同在凝初閣院里的雙菁幾個是一同入府的,幾個關(guān)系不錯,一直有些來往,早幾年,那正房蘇氏不在府里,沈毅堂這位主子爺也是常年在外,院子里清閑得緊,幾個私底下隔三差五經(jīng)常聚上一聚。 只自這這沈毅堂此番回來以后,春生便開始忙碌起來,后又到莊子里待了一段時日,她便抽不出空閑了,而卉瑤那頭,也恰好趕上那蘇氏回府,院子里進行了大整頓,亦是忙得手腳并用,粗略一算,此番已經(jīng)有小兩月不曾見著了。 一時,兩人忍不住親熱的湊在了一塊,有說不完的話。 卉瑤只拉著春生的手,忍不住左瞧右看,只關(guān)切的道著:“meimei,你比先前要瘦多了,哎,你的事兒jiejie早就聽說了,只知曉你身邊定是沒個清凈,便不愿過來煩擾,你···你不要想那么多,jiejie知道你的為人,定是有你的難處!” 春生的事情在整個五房早就傳開了,只傳來傳去,傳到最后便是各中聲音都有,且大多是尖酸難聽的,她與春生一同入府,自是知曉她的為人的,定不會輕易相信,本想與雙菁二人過來探望寬解一二,只越是風口浪尖越是不便過來叨擾,想來定是煩不勝煩,此時讓她清凈清凈便是最好的了,便想著等事兒緩一緩在過來,幾姐妹聚著說說話興許會適合點兒,只是未想到一時自個的主子回來,便忙碌的手腳不占地了。 兩個絮絮叨叨的聊了許久,卉瑤這才想起了此番過來的正事兒,一時變得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了下,便湊近春生小聲的道著:“我今兒個打掃完畢,臨行前無意間在太太嘴里聽到提及了你的名諱!” 春生聽了,只一愣,有些詫異的看向卉瑤。 第107章 問話 卉瑤沉吟了片刻,接著道:“太太跟前的思柳jiejie,心柳jiejie看守得嚴實,一般咱們這些不得用的人輕易近身伺候不了,我也只是在出門之際無意間聽見提到了你的名字,便留意了一二,只具體說道的什么內(nèi)容我卻也并不清楚?!?/br> 說到這里,卉瑤只有些擔憂的看著春生道:“春生,你得多留些心眼,我瞧著太太不像是個簡單的,凝初閣現(xiàn)如今早已經(jīng)不是原先那個閑散的院子了,便是連錦繡jiejie這般能干的現(xiàn)如今在太太跟前也討不了半點好,你···你如今···院子里傳得這般厲害,太太定早早瞧在了眼里呢,指不定哪天便會派人請你過去問話呢。” 春生聽了,只低著頭未曾開口說話,良久才苦笑道:“事已至此,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任誰過來問話還是吩咐些什么,受著便是了,哪里有半點你能夠選擇反抗的余地?!?/br> 卉瑤難得見春生這樣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一時擔憂,要知道,盡管春生年紀不大,可在她們這幾個中歷來算是最為沉穩(wěn)周全的。平日里瞧著話雖不多,可是道出來的每一句話總是說到了點子上,不愧是識文斷字的,言語說笑間便不自覺透著一股隨意的靈氣。 打從見了第一眼起,她便覺得這女孩兒與她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說不上來的感覺,只覺得她安安靜靜地,不爭不搶,每日輕描淡寫的做著手里的事情,雖瞧著安安分分,卻是個極有幾分見地的,有時不過云淡風輕地一兩句話,便足以令人啞口無言。 這樣的人,即便表現(xiàn)得再平庸,可是渾身上下散發(fā)出這種與生俱來從容,淡然的氣質(zhì),便是無論身處何處,總會令人忍不住側(cè)目的。 更何況,還生了那樣一張臉。 春生話雖不多,不過性子溫和善良,又通情達理,有時興起也會露出狡黠可愛的一面,相處久了便會止不住的想要親近,直覺得招人喜歡。 卉瑤一向是非常喜歡她的,屋子里雙菁那個小丫頭更是對她百般崇拜,此番,見她這樣郁郁寡歡,直覺得瞧著心疼,卉瑤不知如何安慰起,只嘆了一口氣,拍了怕她的手道:“春生,我知道你歷來心思剔透,行事素來周全,遇事定會自己的思量在里頭?;蛟S旁人入了主子的眼,若攀得了這樣的高枝早早便欣喜欲狂了,哪個會有這樣的憂愁,只咱們相識這么久了,jiejie知曉你的性子,歷來喜好清靜,定是半點也不愿牽扯到這些人心混亂的后宅是非里來的,此番,爺那里···甭管外頭怎么傳言,我卻是半點不相信的,我知曉你定是不樂意的。只jiejie嘴笨,心思愚笨,向來說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好話,幾根懶腸子又出不了什么高招,瞧你這樣,只恨我一時也幫不上什么忙?!?/br> 春生聽她這樣說,不由有些感動,只拉著她的手,一時笑著道:“jiejie這是說的哪里的話,你一聽到動靜便巴巴地趕來的,jiejie這般關(guān)心我,我都不知該如何感謝了?!?/br> 卉瑤見她總算是笑了,不由也跟著笑著:“是呢,我一聽到動靜便巴巴地趕來了,指不定是自個在庸人自擾,說不定啥事沒有呢?!闭f到這里,卉瑤只安慰道:“你也不要多想,我相信你,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定能應付得來的,若是需要幫忙的,知會一聲便是了,咱們這幾個姐妹始終會陪著在一塊兒?!敝灰粫r頓了頓,忽然定定地看著春生,道:“只你性子有時候倔得很,遇事可千萬記得莫要犯犟,知道不?” 春生見卉瑤絮絮叨叨個沒完,絲毫不覺得煩擾,只覺得心里頭暖呼呼的,盡管這府里勾心斗角,人心難測,到底還是有些真情在里頭的,一時,一整日的郁氣都給漸漸地沖散了。 兩人難得見面,撿了些最近身邊發(fā)生的趣事兒,自個的近況什么的,皆是心領(lǐng)神會的將起先的話題給避了去,一時倒也聊了許久這才散去。 只未曾想到,卉瑤的擔憂非但不是庸人自擾,反倒是無比的靈驗,因為到了第二日一早,便見那凝初閣派人過來喚她問話,派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個聊了許久的卉瑤。 一時,兩人對視了許久,均是沉默無語。 反倒是春生率先反應過來,只笑著對卉瑤道著:“jiejie,無須擔憂,太太不過是找我過去問話而已,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她問什么,我便答什么,不會有什么事兒的,且我怎么著也是斗春院里的人,歷來待在書房里伺候,從未惹是生非,太太不會拿我怎么樣的!” 卉瑤見春生這一日已然恢復了平日里淡然的模樣,倒也略微放下心來,只心下一嘆,便領(lǐng)著她往凝初閣去了。 趁著路上的功夫,長話短說的與她說道著那凝初閣的情形,春生邊聽邊感到微微詫異,在她最開始的印象中,那位太太蘇氏乃是一位刁蠻任性,爭風吃醋,尖酸刻薄的主,院里傳言她嫉恨成性,一時迫害了攬月筑的那位及其肚子里的孩子,于是被沈家遣送回了揚州娘家。 怎地此番卻覺得與卉瑤嘴里描述的氣勢凌厲,淡然處之的個性簡直是判若兩人呢? 盡管院子里近來對凝初閣那位傳言頗多,只覺得那蘇氏似乎厲害了不少,只仍然覺得有些吃驚,到底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見一見便知曉了。 春生不由提起了精神,待到了院外,便后退了兩步,只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在卉瑤后頭。 只往里走了一段,到了正房大院,便見那臺階上站著一個穿戴淺紫色衣裙的丫鬟,卉瑤便領(lǐng)著春生直接走了過去,對著那人笑著道:“黛眉jiejie,我將春生給帶過來了?!?/br> 說著便沖著二人引薦,指著那丫鬟道:“這位是太太跟前伺候的黛眉jiejie?!庇种钢荷溃骸斑@個便是春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