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難怪這幾日她去廚房拿膳食時,莞碧每每便搶先她一步去了,雖每每仍同她一塊兒吃的,但是那盅湯卻是如何都不喝,只讓給春生喝,那幾日春生來了小日子,見莞碧如此,便也不覺得奇怪,只這會子,小日子早已經(jīng)走了,可是那湯卻是一日好過一日,簡直都不帶重樣的。 又聯(lián)想到近幾日書房里有個什么活兒,莞碧總是不漏痕跡的搶先干了,雖說同她說話打趣,相處還是同原先一樣,可是又分明有哪里不一樣了似的。 春生坐在椅子上發(fā)了會子呆。 這未察覺倒是不覺得,這一旦起了疑,便覺得處處皆是紕漏。 譬如這段時日,莞碧話里話外的的意思,要知道,起先,她可是同自個是站在一道兒的,亦是覺得這府里的生活并不會是個好的出處。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莞碧的想法便漸漸地變了呢,言語唇齒之間,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撮合著似的。 她想要找莞碧問清楚,可是話到了嘴邊上,又給生生的止住了。 她與莞碧相處這么久了,可以說與香桃,蝶依的交情是一樣一樣的,皆是好姐妹,她深知,莞碧所做的一切,出發(fā)點皆是為了她好的,雖不知她的想法幾時,怎樣改變的,但是—— 望著這幾道精致的菜式,這可不是一個小小的奴才能夠改變得了的啊,若是無人授意,她一個小小的奴才,吃的,用的,怎會快要趕上后院的主子了呢? 春生本就是個聰慧之人,轉眼,這里頭的門道便已經(jīng)猜測到了七八分呢。 忽地,心下有些復雜。 看樣子,沈毅堂是早早的便下定了決心,得將她困在身邊呢。 一時,一張笑模笑樣的臉出現(xiàn)在腦海里,他挑著眉,笑瞇瞇的道著:“小丫頭,你給爺乖乖的,你是逃不出爺?shù)氖终菩牡呐?!?/br> 春生立馬被唬了一跳,不小心將幾子上的杯子打翻在地了。 莞碧在后頭收拾桌子,見狀,匆匆地走了過來,連忙用帕子擦拭著她身上的茶跡,邊忙活著,邊關切的問道:“這是怎么呢,怎么如此心不在焉的,竟然連杯子都給甩碎了···” 春生見了莞碧,這才反應過來,只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心道著,那人真是陰魂不散,人走了,魂兒還跑到了她的腦子里嚇唬著她呢,果然是個絲毫不講道理的霸王人物,真是嚇壞她呢。 不由拍了拍胸口,見莞碧疑惑的瞧著她,春生只安撫著:“沒事呢,莞碧jiejie,咱們吃飯吧?!?/br> 對于這些菜式,對于這日的發(fā)現(xiàn),卻是只字不提。 飯后,春生到沈毅堂的案桌上,尋了幾頁無用的紙,又磨了些墨,來到窗子前抄寫起了佛經(jīng),只覺得這幾日心里有種無法言說的煩悶,心里難以安寧,至于,究竟在煩些什么,悶些什么,她一時也說不清道不明,只想著快些讓自己靜下心來便好了。 抄了好幾頁佛經(jīng)過后,又給家里寫了封信回去,直說過幾日自個會回去一趟,已經(jīng)與歸莎jiejie告了假了。 還是上回隨著主子們一起到莊子里祭祖回去了,一轉眼,已經(jīng)過去三四個月了,還是頭一回隔了這么久沒有回家探望,只覺得想念得緊。 也不知道晉哥兒又長大了些沒? 想著幾日后能夠回家,心里總算踏實了些,又有了幾分盼頭。 第125章 沒過幾日,春生便收拾了一番,準備回家探親了。 只沒想到,歸莎jiejie竟然特意為她安排了一輛馬車,還派了一個婆子及駕車的車夫隨行,這馬車雖算不上華麗,卻也是精致干凈,乃是為府里有些頭臉的管事嬤嬤出府備用的,沈家勛貴,便是府里的下人們亦是比別處的風光體面。 只是春生乃是一個尋常的三等丫鬟,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都是萬萬夠不著如此的。 便是平日里,東廂里的襲云姑娘及輕舞姑娘出府探親,隨行的亦不過是一二個伺候的丫鬟,及府里派個婆子隨行罷了,至于今日春生的這一遭,這里頭的門道,不用說,春生也是清楚得很,旁人亦皆是心知肚明。 春生原是不想受用的,只歸莎jiejie親自過來了,拉著她的手道著:“這是府里的規(guī)矩,亦是爺之前吩咐過的?”頓了頓,只看著春生的臉,有些復雜的道著:“爺走之前私底下特意囑咐我要多照看著你點兒,衣食住行切不可怠慢了去,春生,爺?shù)囊馑家呀?jīng)很明顯了,你自個往后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才好啊···” 頓了頓,只又嘆了一口氣,試探著道著:“此番你著實不想乘坐府里的馬車的話,jiejie私底下為你在尋一輛尋常點兒的吧,你家里隔得遠,終歸得乘著馬車才能回啊···” 其實以往春生回家,皆是提前往家里去了信的,莊子里的陳相近親自過來接她的,只自去年開始,春生便以自己長大了為由,拒了陳相近。來往的這條道她已經(jīng)走了許多回了,已是非常熟稔了,并不想每每使得爹爹頭一日大半夜便往這邊趕,夜路不好走,總怕圖生些什么意外便不好了。 是以每回皆是自個雇傭的馬車,卻不是府里的。 此番春生聞言,沉默了片刻,抬眼看著歸莎,道:“jiejie不用忙活了,馬車都已經(jīng)備好了,我若是不乘坐,怕是后頭說閑話的又得有一大堆了···” 話音剛落,恰逢此時,忽然聽見幾步之外有人走了過來,邊走邊高聲的問道:“孫婆婆,我們要的馬車備好了么?” 片刻后,便聽到有個不咸不淡的聲音道著:“催什么催,這一大早都來問過幾遭了?!鳖D了頓,才有些不耐煩的壓低了聲音小聲的道著:“你們兩個且先在那里等會子,得等到春生姑娘的馬車先行,隨后在安排你們倆的···” 春生覺得方才那個聲音有些眼熟,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手里拿著包袱的那兩人不正是尋歡與報喜兩個么? 看那樣子,亦是準備著回莊子里的吧。 春生與尋歡,報喜兩人對視了一眼,卻見報喜沖她笑了笑,尋歡端著一副臉子只裝作視而不見。 實則心里覺得屈辱得緊,她們兩個是在攬月筑伺候的,早些年林姨娘得勢的時候哪個不是上趕著巴結著,奉承著,便是這個孫婆子,左一個“尋歡姑娘”,右一個“報喜姑娘”,叫得可親熱了??梢辉鈹堅轮Я藙荩@等捧高踩低的老婆子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轉眼便不認識人了。 每次回莊子里,還得腆著臉四處塞錢,這門房的人才不急不耐的尋了一輛破破爛爛的馬車來,背地里還得編排幾道:不過就是個三等丫鬟,還這樣學著擺款兒,打腫了臉面充胖子,沒事兒窮講究之類的。 這平日里四下無人之際,咬咬牙忍了過去便是了,誰叫她確實是想要乘著府里的馬車回莊子里,想要風風光光的回去,好讓村子里,莊子里的高看一眼,好讓他們知道她們姐妹兩個在府里仍是得勢的。 不然,何須如此大費周章,使了銀子還得看人的眼色呢? 平日里如此尚且忍一忍便過去了,可是,這會子,只覺得比當著眾人的面兒被拔了衣裳還要覺得屈辱,若是旁人便罷了,為何···偏偏是當著她陳春生的面兒呢。 尋歡與報喜兩個乃是雙生姐妹花兒,又生得乖覺,眉眼整齊好看,打小便是無論誰瞧見了,哪個不拉著贊個好字的,她們兩姐妹生來注定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可偏偏,莊子里后頭又添了個陳春生,打小乃是個傻的,又是個病秧子,到了三歲才張口說話,才下了地走路,莊子大家伙兒明面兒不說,可背地里哪個嘴里不是一口道著一個“傻的”,“陳家的那個傻子”。 可是傻歸傻,那小傻子卻是生得不賴,小臉奶白奶白的,又rou嘟嘟的,那眉眼兒,那小鼻子小嘴的,一時形容不出來,只覺得說不出的好看,偏偏又是那林氏心里頭的寶,只日日稀罕的抱在懷里,簡直是捧在手心里長大的。 尋歡記得,有一回,她與報喜幾個在院子里玩耍,見那林氏聽到廚房里的叫喚進去搭了把手,便將三歲的小傻子放在太陽底下曬太陽,只搬了張小板凳讓她坐著。 遠遠地,她們便瞧見了,紛紛丟了手里的玩意兒跑過去瞧新鮮,要知道,平日里這林氏對這小傻子看護得緊,輕易不會這樣帶出來的,日日窩在屋子里嬌養(yǎng)著,聽說那小傻子每日里吃了便睡睡了便吃,都快三歲了還不會說話了。 大家對她一直好奇得緊,這會子好不容易落了單,便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過去瞧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