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jié)
春生的語氣雖淡,可是最后一句反問卻帶著幾分凌厲的味道。 那繡芝見狀,面上一慌,不由抬著眼偷了一眼春生身后的蘇夫人,只忽然脖子一縮。 春生見狀,面上揚起了一抹淡諷,嘴上道著:“如此,倒也令人生疑,你到底是否真的隨著你家小姐去過那元陵沈家呢?我在沈家待了好幾年,也曾被你家小姐派到那凝初閣當過差,與院子里的每一個丫鬟都打過交道,可是,卻從未瞧見過有你這么一號人?!?/br> 春生話音將落,便見周圍的夫人小姐紛紛對視了幾眼,面上露出了幾許意味深長的表情。 蘇夫人只朝著那位嬤嬤瞧了一眼,那嬤嬤便立馬吩咐將那繡芝給拖拉下去了。 蘇夫人只忙朝著春生道著:“這名丫鬟原先確實是隨著媚兒去過沈家,不過,因著她揚州家里出了些事兒,媚兒開恩,便許她回揚州了又留在府里了,平日里瞧著皆算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只不知今日緣何瞧見了你便一時變得這般神神叨叨的呢?” 說到這里,話語猛地一頓,蘇夫人面上立即帶著幾分尷尬,只忙訕笑著,道著:“瞧我這都在說些什么,罷了罷了,不說了,這些不愉快的事兒咱們今日不說了,今日乃是特意過來賞荷的,咱們別被這樁不愉快的事兒沖散了興致,各位夫人說是也不是?” 便有夫人在一旁附和著說去繼續(xù)賞花賞詩。 蘇夫人見狀,只拉著春生的手,道著:“來,春生,難得今日各府賞臉,來了好多與你一般大小的各府千金,你也隨著諸位小姐一道去做做詩,繪畫,一道去玩玩罷···” 然而卻見春生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朝著那蘇夫人福了福身子道著:“夫人倒是見笑了,春生原只不過乃是一名奴才出生,如何會作詩繪畫,又如何能與諸位小姐相提并論?還是不要打擾了諸位的雅興才好,夫人,我身子忽而有些不適,我便不陪著您了,春生便先回了——” 蘇夫人細細打量著春生的臉色,只忙道著:“怎么那么著急回呢,身子不適,那便到后院去歇一歇,你今日頭一遭來我這姨姥的府上,我怎么著也得留著你在府上多住幾日的!” 春生聞言,卻是抬著眼靜靜地看了那蘇夫人一會兒,忽然似玩笑般的道著:“還是不必了,夫人,我今日乃是頭一回到這蘇府,卻不想,來了不到半個時辰,倒是遇著了不少稀罕事兒,譬如:方才與那名丫鬟不小心撞到了一塊兒,我還未曾發(fā)話,她便忽然沒來由的跪地求饒,又死命磕頭磕得滿頭是血,引得眾人爭相相望,只不知究竟是何居心,此乃第一樁。” 見所有人的視線都朝著春生瞧來,春生面上只淡淡的笑著,道:“至于這第二樁么,便是方才,夫人也瞧在了眼里的,又一連著平白無故的遭受到了連番指控,我若是在待下去,指不定待會兒還會遇到什么更加稀罕的事兒呢?” 春生邊說著,邊將帕子捂在嘴上笑著,言語中有幾分天真嬌憨的姿態(tài)。 一抬眼,便瞧見蘇夫人面上的笑漸漸地凝固住了,雖是笑著看著她,但是那眼里,卻是透著一抹寒意。 而一旁的夫人小姐,面上明顯有些尷尬,只裝作沒有聽到似的,面上訕笑著。 四周便一時靜了下來。 她這番話明顯是別有深意,這在場的皆乃是高宅大院里的厲害主,哪個不是人精,哪個一眼瞧不出里頭的門道來,不過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兒,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卻不想,竟被這般活生生的給點了出來,倒是有些尷尬了。 過了片刻,只見春生忽地笑出了聲兒來,只笑著對著蘇夫人與眾人道著:“哎,春生可是說的玩笑話,夫人切莫往心里去啊,您也知道,我原先不過就是名丫鬟的身份出生,打小便不懂規(guī)矩,這現(xiàn)如今啊還是趕上了造化才攀上了蘇家這門親戚,往后春生定會多學著規(guī)矩的,還望蘇夫人,與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莫要見笑!” 那句“蘇夫人”三字,倒是顯得有幾分疏離了。 說著便朝著諸位福了福身子,可無論是言語談吐,還是教養(yǎng)禮數(shù),分明是極好的,竟令人挑不出一絲出錯的地方。 蘇夫人面上擠著笑,這才對著春生道著:“好吧,既然你身子不適,那我便也不強留了——” 只吩咐一旁的嬤嬤親自送春生。 春生點了點頭。 一旁一直不敢作聲的蔣鈺瑤,忽而對著春生道著:“那個···春生jiejie,我陪著你一道回吧···” 說完,只忙朝著蘇夫人行了個禮,便立馬走到了春生跟前。 春生對她笑了笑,便與蔣鈺瑤一同先行離去了。 只走了幾步,復又回頭瞧了一眼,瞧見那徐清然也不動聲色的離去了,許是,感應到了什么似乎,亦是忽而回過了頭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相視一笑。 春生與蔣鈺瑤便在眾人的目光中先行離開了,而后頭的賞荷宴仍在繼續(xù),只是,設(shè)宴的主人,或者參宴的客人是否還有沒有原先的興致,便不得而知了。 第217章 自那日從蘇家回來后, 已經(jīng)過去好幾日了。 春生一直待在了蔣家陪著家人, 未曾離過府。 蘇家倒是沒有什么動靜了, 原本說是為她挑選夫婿想來亦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不過是想要趁機膈應敲打她罷了。 如此, 倒也落得個清凈了。 她不喜歡那蘇夫人,委實不想再與之周旋。 這高門大院到底深不見底, 不過才待了小半個時辰, 便已覺得難熬得緊了。 春生忽而慶幸自己算是幸運的, 打小生活在村子里的莊子里, 沒得那些個繁瑣的規(guī)矩, 從小可隨著自己的心性生活。 只覺得這蘇府比以往那沈家還要覺得錯綜復雜幾分, 許是那沈家卻也不見得多么清閑, 不過是因著她在書房里伺候,便要比旁的地方清幽幾分罷了。 一時,便又想起了現(xiàn)如今住的地方,相比之下, 去過的那些府邸, 忽然只覺得那京城的靜園, 倒算是個最為幽靜簡單的地方了。 想到那靜園,自然避免不了想到了那園子的主人。 春生坐到了梳妝臺前, 只抬著眼, 瞧著銅鏡里的模糊的面容,一時,腦海中便又想起了曾經(jīng)那人替她描眉梳發(fā)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喜歡膩歪著她,不像現(xiàn)如今這般、這般冷若冰霜—— 那日,他那般待她,她竟會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委屈。 這么長的時日過去了,原本有些無故的郁氣倒也漸漸地消散了。 只心里仍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 這才一直拖著,沒有回去。 離開時走得那么理直氣壯的,回去時倒是有些隱隱膽怯了。 此番不辭而別,默不作聲的離開了這么長的時間,也不知,那靜園里,會是怎樣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