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蕭嶺以往的活動范圍主要是坤寧宮,乾安宮和慈寧宮都是偶爾去。他平時見到的,也就是身邊的乳母嬤嬤宮女太監(jiān)。太極宮黑壓壓的人頭是蕭嶺想都想不到的,尤其他們每個人都在看著他。 蕭嶺不知不覺停住了步伐,他好奇地左右張望著,覺得這些人根本就不像大蘿卜。 第88章 看相 發(fā)現(xiàn)兒子突然站在原地不走了,還把小腦袋晃來晃去地左右觀望,蕭明川心里有點慌。 蕭嶺以前從來沒見過這么多人,他的性格又是有點容易害羞那種,要不是過了年就要封親王,之前不讓滿朝文武見見蕭嶺不太好,蕭明川其實不想今天帶他出來的,換個人少些的場合會更好。 還是他們以前把兒子藏得太深了,除了小皇子的母家顧家,幾乎就沒人見過蕭嶺。 既然沒有見過,第一印象就是很重要的,朝臣們大多是當過爹甚至當過爺爺?shù)?,倒不會要求尚未正式上學的小皇子如何才高八斗,可蕭嶺要是這個時候哭起來,那就有點不好收場了。 前世,蕭明川一直沒有下立太子的決心,蕭嶺也是上學以后才在人前亮相的,那會兒他已經(jīng)懂事了,并不會有失禮之舉??墒茄巯?,蕭嶺的年齡還是太小了些,行為也比較不可控。 想到這里,蕭明川直接從臺階上走了下來,一把扶住正要向他行禮的顧渝。 “皇后免禮!”蕭明川朗聲道,同時朝著顧渝眨眨眼,示意他回頭看。 顧渝還沒發(fā)現(xiàn)蕭嶺已經(jīng)跑開了,聽了蕭明川的話回頭一看,頓時就愣住了,只見蕭嶺不知何時摸到了鳳寒池身邊,瞪大眼睛和他對視起來。 “小殿下,你在看什么?”鳳寒池是景和五年的狀元,如今是內(nèi)閣四大輔臣之一,生平不知見過多少大風大浪,可被這么小的小朋友盯著看,之于他還是個比較新鮮的體驗。 蕭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姓鳳?” 鳳寒池聞言有點納悶,他的腦門上刻著姓氏嗎,怎么素未謀面的小皇子一下子就知道他姓什么了。哦,不對,小皇子還沒上學,多半也不識字,就是他的腦門上刻了字,他也認不出來的。 “小殿下怎么知道的?你以前見過我?”鳳寒池和皇家有親,但是先帝駕崩之后,他再沒有進過后宮,也沒見過蕭嶺,剛剛也沒人提過他的身份,小皇子怎么就知道他是誰了。 “沒見過?!笔拵X搖搖頭,解釋道:“我見過高祖母的畫像,你長得很像他。” 鳳寒池愣了愣,想明白過后差點就給蕭嶺跪了,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誠然,在他年少的時候,的確有人說過他長得有些像端敬皇后,可是伯父都過世多少年了,他也是年過花甲的人了,小皇子只看過端敬皇后的畫像,竟然就能看出他們有關(guān)系,眼力真夠好的。 殷明穎在鳳寒池身旁,聽了他和蕭嶺的對話很好奇,就逗著蕭嶺說道:“你看我長得像誰?” 蕭嶺不假思索,朗聲道:“像楚楚叔叔?!闭f完頓了頓,改口道:“不對,是楚楚叔叔像你。”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包括過來接兒子的皇帝夫夫。鳳寒池是端敬皇后的親侄兒,單論長相,他比景和皇帝三兄弟更像端敬皇后,雖說小皇子只看畫像就能分辨出來有點玄乎,可也說得過去。 倒是殷明穎,他是蕭明楚的外祖父沒錯,可不要說蕭明楚了,就是他兒子殷容止,從小被人說是青陽王的縮小版,就沒人說過殷容止長得像他,到了蕭明楚,那就更不會有人說起了。 “嶺兒,你是怎么看出來的?”顧渝不信邪,干脆把蕭明楚叫過來了??伤磥砜慈ィ矝]看出祖孫兩個哪里長得像的,蕭嶺以前都沒見過殷明穎,也不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他到底是怎么看的。 蕭嶺不知所措地撓撓腦袋,苦惱道:“就是這么看的,我直接就看出來了……”爹爹的問題好奇怪,他一眼就看出來他們長得很像了,還要怎么看,難道他們都看不出來嗎。 發(fā)現(xiàn)蕭嶺說不明白,蕭明川干脆隨手指了幾個大臣,讓蕭嶺自己去找他覺得和他們長得像的人。 除夕宴可以帶家眷也可以帶孩子,再說還有父子兄弟同朝為官的,蕭明川想試試蕭嶺的眼力有多準。 蕭嶺感覺這個游戲蠻好玩的,立馬竄了出去,在座的大臣們雖然覺得皇帝有點胡鬧,可小皇子這么可愛,逗他開心也不是不可以,就都興致勃勃地看起了熱鬧。 蕭嶺在含元殿竄了一圈,拖出來十好幾個人,其中有些是和蕭明川指的大臣都沒關(guān)系的。 見此情形,有人小聲議論道:“我看小殿下就是隨便說的,說不定他以前見過鳳相和殷相?!彪S便看一眼就知道誰和誰有沒有血緣之親,這也太神奇了,滴血認親都沒有這么準的。 然而話音未落,就有人反駁道:“小殿下沒有找錯人,周大人的祖母和吳大人的外祖母是異母姐妹,他們算是表兄弟;鄭大人的祖母先娶后嫁,王大人的母親是他和前妻生的女兒……” 世家大族都是聯(lián)絡(luò)有親的,有些時候聯(lián)得太復雜了,就會被人疏忽,蕭嶺卻是一一分辨了出來。 “哎呀,不對,陳副統(tǒng)領(lǐng)和馮將軍沒關(guān)系的,小殿下怎么把他們叫到一塊兒去了;還有那個小孩兒,不是韓探花的兒子嗎,怎么小殿下把人牽到楊侍郎那里去了……” “我就說小殿下是憑運氣,哪有看得這么準的,你們就別自己嚇唬自己了?!?/br> 說話間,蕭嶺已經(jīng)把能找的人都找到了,他撲噠撲噠跑到蕭明川身前,揚聲道:“父皇,我都找好了?!?/br> 蕭明川抬眼一看,心中暗道不好,他真的就是隨手一指,怎么蕭嶺找人找得這么精準,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陳英雨是虎賁將軍馮易安的私生子,韓探花的兒子是他跟戶部右侍郎楊牧生的。 就在蕭明川想著怎么把整件事含糊過去時,顧渝已經(jīng)在掰著手指算這些人的關(guān)系了。 蕭嶺在旁邊給他解釋,誰和誰眉骨長得像,誰和誰鼻梁長得像,顧渝聽得一頭霧水,對兒子只能膜拜。他就說嘛,怎么蕭嶺能看出來,他卻看不出來,原來小家伙看的不是表象,而是骨相。 事實證明,蕭嶺的正確率非常高,高得近乎可怕。三四代以內(nèi)的血親,他能把人都找出來,還分得清他們的關(guān)系孰近孰遠,基本沒有失誤的。 其他人蕭嶺都說對了,最后剩下陳英雨和馮易安,還有韓探花的兒子和楊牧。 明面上,這四個人是毫無關(guān)系的,可是隔了好幾代的表兄弟蕭嶺都能看出共同點來,此時已經(jīng)沒人懷疑他的眼力了,眾人反而是紛紛猜測起來。 眼看馮易安臉色鐵青,一臉的為難之色,小孩兒則是不停地回頭看韓探花,差點都要哭出來了,蕭明川一把抱起蕭嶺,笑道:“小嶺兒很厲害,不過我們該用膳了,下次再玩好不好?” 蕭明川沒說蕭嶺錯了,他知道他是對的,只是有些事是秘密,人家自己不愿意說出來,他就是皇帝也不好故意跟人過不去,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比較好。 “好的,嶺兒肚子餓了?!币娛拵X無意糾纏,馮易安和楊牧同時松了口氣。 皇帝夫夫帶著兒子回到上位,小孩兒掙脫了楊牧的手,跑回了韓探花身邊。楊牧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位置。陳英雨朝著馮易安拱手行了個禮,兩人各歸各位。 晚些時候回到坤寧宮,蕭明川問蕭嶺,以前怎么沒說自己會看骨相。 蕭嶺眨了眨眼,懵懂地道:“我以為你們都能看出來。父皇長得很像祖父,爹爹也像,但是沒有父皇那么像。我長得像爹爹多一點,只多一點點哦,父皇不要生氣?!?/br> 蕭明川怎么會生氣,他只是感覺很無力,活了兩輩子,竟然不知道蕭嶺還有這個本事。 顧渝不會像蕭明川想得那么多,他好奇地問蕭嶺:“嶺兒,你還發(fā)現(xiàn)誰像誰了?”蕭嶺的這個本事真是太好玩了,他都有點羨慕了。 “顧夏哥哥像大舅舅和大舅母,也像二舅舅和爹爹,但是沒有那么像。顏顏很像他師父,鸞鸞很像溫叔叔,特別特別像……楚楚叔叔像父皇,也像爹爹,只是有一點像……” 隨著蕭嶺的描述,顧渝隱約意識到,他兒子看人和普通人是不同的,他似乎可以把人分得很細,再一點一點尋找共同點,不然蕭明楚和他外祖父,他真的沒法想象他是怎么看出他們長得像的。 “二哥,馮將軍和陳副統(tǒng)領(lǐng)是怎么回事?還有楊侍郎和那個小孩兒?”顧渝相信蕭嶺不會找錯人,尤其他形容這兩對,都是用了特別像這個詞。 蕭明川嘆氣道:“陳副統(tǒng)領(lǐng)是馮將軍婚前和人生的兒子,馮夫人是個母老虎,比較容不得人;那個小孩兒是韓探花的兒子,也是楊侍郎的,只不過入了韓家的族譜?!?/br> “你知道還把馮將軍和楊侍郎指出來?”蕭嶺的本事眾人都見到了,議論在所難免。 蕭明川不好說時隔那么多年,他早忘了馮易安和楊牧的事,是蕭嶺找到了陳英雨和那個小孩兒,他才想起來的,只得辯解道:“我哪里知道嶺兒那么厲害,我就是隨便指了指?!?/br> 早知道兒子有這個本事,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根本用不著胡思亂想那么多年,還一直誤會了蕭殊。不過前世,蕭明川真的不記得蕭嶺說過這方面的事,想來是他從來沒在人前展示過。 第89章 解禁 按照慣例,顧太后也該前來含元殿出席宮宴的,可他許是為了回避蕭明川,就沒有出來,而是應(yīng)了蘭陵大長公主的邀約,去了含光殿。 含光殿是招待命婦女眷的地方,由于太后和皇后都是男人,這些年基本是蘭陵大長公主代為招呼。不過無論性別,太后就是太后,他要去含光殿,也是說得通的。 蘭陵大長公主很高興顧太后過來了,卻又故意揶揄道:“有你在場,都沒人敢說話了?!?/br> “那我先回去,你們慢慢說?”蕭睿聞風而逃,顧安之其實是沒有心情出席宮宴的,無奈除夕大宴是年底最重要的收官環(huán)節(jié),他總不好告病不來,含元殿不想去,只得來了含光殿。 盡管顧安之只是說說,并沒有起身欲走的意思,蘭陵大長公主仍是急道:“別,你別這樣,我可擔不起氣走太后的罪名?!币姷筋櫚仓换夭蝗菀?,她怎么能輕易就把人給氣跑了。 含光殿就在含元殿的后面,中間只隔了個不大的廣場,含元殿發(fā)生了什么事,含光殿的人很快就能知道,一點不帶耽誤的。 蕭嶺在含元殿大顯神通的消息不多時就傳到了含光殿,各家夫人都很好奇,也顧不得太后在場,紛紛壓低聲音議論起來,討論地比前頭還要激烈。 顧安之原本悠閑地喝著酒,偶爾和蘭陵大長公主說上幾句話,聽到這件事明顯愣住了。 蘭陵大長公主也是一臉驚愕,半晌方吶吶道:“小嶺兒見到我能認出來么?”蘭陵大長公主名為景和皇帝的義女,其實身上有著蕭家和鳳家的雙重血統(tǒng),和皇室的關(guān)系格外親密。 “你若好奇,改日見到嶺兒問一問不就知道了?!鳖櫚仓嫔喜粍勇暽?,內(nèi)心卻是波瀾起伏。 蕭嶺竟然有這號本事,那他以前看自己和蕭明川,又是什么樣的感覺呢,顧安之下意識揣測起來。 沒等顧安之找到機會問蕭嶺,顧渝就主動跑來慈寧宮了,并告訴他說:“伯父,你知道么?嶺兒說陛下比我更像你。” 以常人的眼光而論,顧渝的長相和顧安之不算很像,他更像顧二太太。倒是蕭明川,可能是大家都覺得他是丁太后生的,完全沒人想過他和顧太后長得像不像的問題。 “你看出來了嗎?”顧安之冷冷淡淡一句話,澆滅了顧渝大半的熱情。 顧渝深深吸了口氣,嘆道:“本來沒看出來,可是嶺兒這么說了,我又覺得有點像?!?/br> 顧安之搖搖頭,輕笑道:“渝兒,你那是先入為主?!?/br> 顧渝皺了皺眉,不服氣地爭辯道:“可是嶺兒說像哎……”蕭嶺的眼光太毒辣了,顧渝自愧不如,凡事以兒子說的為準,他都說蕭明川很像顧太后了,那就肯定沒有問題。 像又如何,是又如何,重點是蕭睿的態(tài)度,想到越跑越遠的蕭睿,顧安之不可能不心塞。 顧渝見顧安之的臉色有些陰沉,也不知該說什么了,能讓一向無甚驚容的顧安之臉上出現(xiàn)比較明顯的表情變化,只有蕭睿做得到。 大年初一要祭天祭祖,蕭明川第一次帶著蕭嶺去了。 雖然小家伙不太明白這是在做什么,可還是乖乖照著顧渝的吩咐,雙眼死死盯著蕭明川,他做什么,他就跟著做什么,一步不差地照著做了一遍。 整套儀式下來,所有人都對蕭嶺的表現(xiàn)很滿意,果然是個聰明伶俐的好孩子。 祭祖是在太廟,雖然過程繁瑣了些,卻是在室內(nèi)。祭天就是在室外了,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風的緣故,蕭嶺晚上回去就有些發(fā)熱,蕭明川顧不得新年第一天不許看大夫的習俗,立馬召了太醫(yī)。 好在蕭嶺的情況不算嚴重,喝了兩天藥基本就控制住了,不至于讓人太過揪心。 十五之前不用上朝,忙過了祭天祭祖的大事,蕭明川又扎根在坤寧宮了,每天的任務(wù)就是陪老婆兒子。顧渝要養(yǎng)胎,蕭嶺要養(yǎng)病,哪邊都不能掉以輕心,蕭明川的日子過得簡單而充實。 按著后宮的規(guī)矩,后妃有孕是不能侍寢的,皇帝自然也不能留宿。 可蕭明川就是賴在坤寧宮不走,敬事房能有什么辦法,太醫(yī)院又能有什么辦法?;屎笫翘蟮挠H侄兒,他老人家都不管,誰能管得了皇帝愛在哪里睡,還不是由他去了。 季宜負責給皇后安胎,深感壓力巨大,每次被蕭明川召見都會拐著彎提醒他,前三個月是危險期,什么也不能做的,陛下實在要是忍不住,就去找趙婕妤等人,千萬不能沖動行事。 蕭明川很不爽,當場就翻了一記大大的白眼給季太醫(yī)看,他是那樣色急的人嗎,提醒他一次不夠,每次見面都要說,說得他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真是有夠啰嗦的。 蕭明川沒有讓季太醫(yī)知道的是,過去兩個月他冷水澡都洗過好幾回了,還纏著顧渝用手幫他解決過。 顧渝倒是不煩蕭明川,就是有時候兩人廝混久了,他也會情動,可又不能做什么,實在是太難受了。他還因此很認真地考慮過,要不要和蕭明川分床睡,結(jié)果被皇帝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從那以后,蕭明川老實了不少,寧可洗冷水澡也不逗顧渝了,反正就是三個月,他忍了。 見此情形,顧渝頗有些于心不忍,上次他懷著嶺兒的時候,蕭明川可不是這樣的表現(xiàn)。但是不忍歸不忍,顧渝可不會主動把蕭明川往外推,每天使喚人使喚地可帶勁了。 好容易把最危險的前三個月熬出來,皇帝夫夫都有些忍不住了。不過蕭明川不放心,又把季宜召來診了脈,得到的回答是胎兒發(fā)育良好,皇后的身體狀態(tài)也很好,可以那啥那啥了。 季太醫(yī)說話太直白,顧渝的臉上不經(jīng)意間浮起了些許紅色。季太醫(yī)裝作沒看到,認真負責地把注意事項重復了一遍,現(xiàn)在是特殊時候,容不得皇帝玩什么花樣,他必須把話說清楚了。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啰里啰嗦的季太醫(yī)終于告辭了,蕭明川長長地松了口氣。 顧渝見狀撲哧一笑,季宜能不緊張嗎,皇嗣的安??墒顷P(guān)系到他的身家性命呀。 “你還笑?也不想想朕過得多不容易!”美人在懷卻只能看不能吃,還有比他更可憐的人嗎,蕭明川自怨自艾地嘆氣道,表情要有多可憐就多可憐,惹得顧渝笑得更厲害了。 “二哥剛才的語氣好像嶺兒,哈哈……”顧渝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蕭明川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