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渝，你要說什么？急不急？”如果是急事的話，他可以叫人把顧湘追回來。

    顧渝重新坐下，擔憂道：“二哥會不會腦袋一熱，突然說他不成親了？”在顧湘和蕭明楚的這段感情里，更主動的人一直都是蕭明楚，顧渝很擔心顧湘不小心傷害到蕭明楚。

    “怎么可能？母后賜婚的懿旨都下了，顧湘不可能悔婚的。”蕭明川看得很清楚，驟然得知自己和蕭明楚要成親了，顧湘是有些驚慌失措，可緩過神后，他眼中多少是有幾分喜色的。

    “為什么二哥之前不知道呢，這種事沒必要瞞著他的？”顧渝就是想不通這一點，兩家都定親了，顧湘竟然不知道對方是誰，這已經不是關不關心的問題了，這根本就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見顧渝憂心忡忡，蕭明川揚聲喚道：“朱雀，快，你馬上跟上顧湘，有什么事及時回報?！彼f完又對顧渝說道：“阿渝，你別著急，我們先用午膳，有什么事朱雀會回來說的。”

    “嗯?！鳖櫽遢p聲應道，雖然他很擔心顧湘，可是閨女在抗議肚子餓了。

    事實證明，顧渝純屬想多了，顧家從來沒有瞞著顧湘，只是所有人都默認他是知道的，沒有刻意提起罷了。偏偏顧湘對成親這個事有些抵觸，也就沒有主動過問，這才導致了毫不知情。

    因而顧湘并沒有任何悔婚的打算，他高興都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悔婚。

    顧湘匆匆忙忙出了宮，直奔青陽王府而去，一路上心緒都很不平靜。蕭明楚竟然愿意嫁給他，放棄鐵帽子王世子的身份嫁給他，這是顧湘做夢都不敢想的，他至今有種身處夢境的錯覺。

    殷明穎聽說顧湘來了，淺淺笑了笑沒說什么，直接讓人帶著他去了蕭明楚的院子。

    “二哥，你怎么來了？找我有什么事嗎？”蕭明楚聽說顧湘來了高興地從屋里出來。

    “沒事，就是好些天沒看到你了，就過來看看。”顧湘很想問蕭明楚知不知道他們已經被訂婚的事，可又怕蕭明楚誤會他是不想成親，就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硬生生換了個話題。

    蕭明楚自覺自動地把顧湘的意思理解為他想他了，心里美滋滋的，輕笑道：“二哥剛進了翰林院，又要給宮學講課，肯定忙得很；二哥……我是說陛下又整天叫我做這做那的，也沒什么空?！?/br>
    更主要的是，兩人的關系好幾年了都是原地踏步，突然就升級到未婚夫夫了，蕭明楚還不是很適應。不想剛定親沒幾天，顧湘就會主動來找他了，看來外祖父還是很有辦法的。

    “陛下都在讓你忙些什么？”蕭明楚原是回來上京游玩的，結果一回京里就被蕭明川抓了壯丁，哪里缺人就把他往哪里塞，好在蕭明楚愛玩歸愛玩，辦事還是很認真很有效率的。

    “前兩個月不是紫金江春洪爆發(fā)嗎，二哥讓我?guī)е送诤拥绦购槿チ?。虧得二哥早有先見之明，好幾處泄洪區(qū)都是提前下了命令不許栽種，又及時調撥了糧食過去，不然還真是不好辦?！?/br>
    說起蕭明川，蕭明楚滿心都是佩服，可顧湘聽到蕭明楚叫別人二哥，心里就有點不是滋味了?？上捗鞔ň褪鞘捗鞒亩?，蕭家這一輩的男丁不興旺，堂兄弟合起來排行也是很正常的。

    其實，顧湘要是站在蕭明川的立場考慮，他就不會心塞了，因為顧渝也是管他們都叫二哥的。

    “那陛下接下來還要讓你忙什么？”聽蕭明川的語氣，他倚重蕭明楚的地方還不少，根本舍不得他嫁了，顧湘心里有些愧疚，可又有些得意，這回蕭明川算是嘗到嫁弟弟的滋味不好受了。

    蕭明楚想了想，遲疑道：“大概還是和先前差不多的事，只是這回沒有那么好辦了。”

    紫金江的水流量比起西寧河可是差遠了，春洪爆發(fā)的時候看著嚇人，可只要加固河堤及時泄洪，后果還是可以挽回的，畢竟涉及面不算太廣，就算泄洪區(qū)這一季的農時誤了，影響也不是太大。

    西寧河則不然，它不發(fā)水乖順得很，但是只要洪水起來了，基本就是無力回天了。

    別看西寧河流域春季的時候干得很，水位比正常年份還要低了些，欽天監(jiān)卻是信誓旦旦地說了，西寧河今夏必有暴雨，洪水的規(guī)模歷年罕見，工部戶部司農寺必須提前做好應對才行。

    蕭明川對這個事情重視得很，根據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狀況，應對方案準備了好幾套。至于蕭明楚，他的任務就是奉命南下，根據實際情況采取應對措施，務必把洪災的影響降到最低。

    今年殿試的題目就是這個，雖然蕭明楚說得比較含糊，顧湘卻是馬上反應了過來，他微微蹙起眉頭，擔憂道：“西寧河沿岸沃野千里，隨便淹了哪處，后果都是不堪設想，明楚你……”

    在紫金江的中游段，南岸的土質明顯不如北岸，那些產量極低的田地用作泄洪，人們普遍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皇帝有下令補償糧食，而那些貧瘠的土地耕作一年，未必能產出那么多糧食。

    西寧河卻沒有這樣天然的泄洪區(qū)，哪邊都是好田好地，無論扒了哪處河堤，都是會被人罵得很慘的。但是洪水真的肆虐起來，不主動破堤也不行，真等河水自己決堤，那后果才是無可挽回。

    “二哥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北M管顧湘的擔憂表現(xiàn)地比較婉轉，蕭明楚還是領會到了。

    見蕭明楚如此善解人意，顧湘深感過意不去，他輕咳了聲，低聲道：“明楚，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可是又怕你聽了可能會不高興……”

    蕭明楚略微愣了愣，輕笑道：“什么事你說，我不會生二哥氣的?！?/br>
    “那我說了，你就算不高興，也要聽我把話說完?！鳖櫹嫣崆敖o蕭明楚做了個心理鋪墊。

    蕭明楚輕輕挑了挑眉，催促道：“我真不會生氣的，二哥你快點說。”

    “今日宮學下課，陛下讓我去坤寧宮用膳。席間陛下跟我說，希望我們的婚期能稍微推一推，因為惠安王今年要下降，陛下覺得日子隔得太近了不好?！鳖櫹鎻潖澙@繞說了半日也沒進入正題。

    由于顧湘的表情比較嚴肅，蕭明楚面上雖然顯得很輕松，心里也是沉了沉，誰知他說出來的，竟是這么個事，蕭明楚不由笑道：“原來二哥也想快點成親?！彼€以為就他一個人不矜持呢。

    “不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鳖櫹嬗悬c卡殼了，他真怕蕭明楚聽了他的話氣著了。

    但是不告訴蕭明楚真相，顧湘心里又堵得慌，總覺得欠了點什么，他深吸口氣，用只有蕭明楚能聽到的微不可聞的聲量說道：“我是想說，直到陛下開了口，我才知道要跟我成親的人是你。”

    顧湘說完緊張地伸出手，牢牢握住了蕭明楚的手，就怕他一怒之下轉身跑了。

    蕭明楚眨眨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輕聲問道：“二哥后悔嗎？”

    顧湘搖搖頭，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不后悔了，我就是太驚喜了，我完全沒想到……”

    “二哥不后悔就好。”蕭明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表情隨之放松了些。

    后來，顧湘和蕭明楚把話說開了，兩人才弄清楚這個誤會究竟是從何而來。

    事情的根源在顧毓亞身上，他聽了南陽王和鳳寒池的話，再把蕭明楚帶入顧湘要求的條件，很快就得出了顧湘中意蕭明楚的結論。至于蕭明楚的心思，他都愿意放棄王位嫁了，還不夠明顯嗎。

    于是顧毓亞就去找殷明穎了，他們明面上是師兄弟，實則是表兄弟，關系親厚得很，自然是一拍即合，然后兩人就直接進宮請旨去了，誰也沒想過要問問當事人的意思。

    殷明穎還好，事成之后跟蕭明楚說了聲，顧毓亞說都沒說。偏偏顧湘對成親的事漠不關心，顧二太太和顧大奶奶有商有量地開始給他準備聘禮了，他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早知二哥在糾結這個，我們就不會白白浪費好幾年?！笔捗鞒弥嫦?，一臉遺憾的嘆了句。

    第106章 回京

    顧渝忐忑不安地用過了午膳，等不到朱雀的回話都不敢去午睡，他就怕顧湘和蕭明楚話不投機。

    蕭嶺有顧夏陪著，也不肯睡，他要跟顧渝一起等，等得無聊就摸著顧渝的肚子玩，恰好小姑娘也沒有睡，正在手舞足蹈地活動身體，還熱情地和哥哥打起了招呼。

    “爹爹，meimei在踢我哎?！笔拵X特別享受被meimei“欺負”的過程，哪天沒被踢還不高興。

    顧渝無語地望了望天，什么話也沒說，她最先踢的就是我好不好，不用再特意告訴我了。

    蕭嶺一直玩到小姑娘累了，蜷起身子不搭理他了，才戀戀不舍地抬起手，問顧渝道：“爹爹，meimei的名字你還沒有想好么？顧夏哥哥說，冬兒meimei還沒生下來，大舅舅就給她取好名字了?！?/br>
    聞及此言，顧渝的臉色略微一沉，悶聲道：“還有三個多月呢，嶺兒別著急，meimei會有名字的。”

    蕭嶺的名字是蕭明川取的，顧渝挺滿意，到了閨女的名字，蕭明川當起了甩手掌柜，把命名權給了顧渝。顧渝起初蠻開心，雖說公主的大名幾乎用不上，可能自己給女兒取名，還是很不錯的。

    誰知短暫的興奮過后，顧渝陷入了長時間的苦惱，他發(fā)現(xiàn)取名這事兒真是太不容易了。

    尤其蕭嶺這一輩的山字旁，男孩子好說，可用的字特別多，寓意很好讀起來也上口，女孩兒就比較麻煩了，不是太小氣就是不秀氣，要么就是太生僻不好認，總之就是沒有幾個可用選擇的字。

    前些天，顧渝好容易看中了崢字，寫起來簡單讀著也很大方，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就在顧渝打算告訴蕭明川時，他陡然發(fā)現(xiàn)了蕭崢這個名字最不好的地方，崢字和錚字是同音的。顧渝從來不否認，他對葉錚多少是有點介懷的，于是蕭崢這個名字就被打入冷宮永不啟用了。

    “唉！”蕭嶺學著大人的樣子嘆了口氣，“父皇和爹爹都是這樣，我上次看到父皇給meimei選湯沐邑，也是猶豫過去猶豫過來，一會兒這里畫個圈，一會兒那里畫個叉，到最后也沒定下來。”

    見蕭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顧渝失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嘆什么氣……”

    蕭嶺不服氣地反駁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meimei的哥哥了，父皇都說我是大孩子了?！?/br>
    看著蕭嶺小小的一團，顧夏吃吃地笑了起來，有這么小的大孩子么，嶺兒好逗哦。

    父子叔侄幾個正在說笑，朱雀回來了，顧渝立即問了顧湘和蕭明楚的情況，得知他們把話說開了并沒有造成誤會，顧渝暗暗松了口氣，他是真怕顧湘像當初蕭明川誤會自己那樣誤會了蕭明楚。

    朱雀復了命就要走，被蕭嶺叫住了，問他朱顏回去以后的表現(xiàn)如何，有沒有想他。

    朱雀告訴蕭嶺，朱顏現(xiàn)在練功特別認真，進益特別明顯，想沒想小殿下他沒問過，所以不知道。如果蕭嶺很想知道答案，他可以回去幫他問，問到了再告訴他。

    不想蕭嶺擺了擺手，說不用問了，他已經知道了。

    朱雀隨即消失了，顧渝笑著問蕭嶺，他是怎么知道的。

    蕭嶺粲然一笑：“顏顏出師了就能給我當影衛(wèi)，他那么認真自然是想我的?！?/br>
    顧渝伸手揉揉兒子的腦袋，面露欣慰之色，他家小嶺兒果然很聰明。

    不多時，午休時間結束，顧湘回去宮學繼續(xù)上課，顧渝打算回屋補眠，還問蕭嶺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蕭嶺搖了搖頭，說自己要回慈寧宮做功課了，他晚上睡得早，這會兒不困。

    蕭嶺回到慈寧宮時，蕭睿正在寢殿后面的院子教青鸞練習輕功的步伐，蕭懿行趴在游廊的欄桿上看著他們，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吹绞拵X過來了，蕭懿行撲噠撲噠朝他跑了過來。

    “哥哥！”蕭懿行張開雙臂朝著蕭嶺撲過來，有點想讓他抱的意思。

    蕭嶺早有準備，一把抱住了蕭懿行，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下，牽著蕭懿行走到了院子里。蕭懿行長得可好了，整個人圓滾滾rou嘟嘟的，朱顏和青鸞喜歡搶著抱他，但是蕭嶺是抱不動的。

    蕭睿指點了青鸞好一會兒，此時差不多也要告一段落了，他見蕭嶺來了，干脆就停下了。

    “爺爺！鸞鸞！”蕭嶺挺羨慕他們可以飛來飛去的，不過父皇說了，他還小，還不能學武功。

    “嶺兒下學了，是在坤寧宮用了午膳過來的？”蕭嶺目前的日程是這樣的，早上醒來在慈寧宮用早膳，用過去宮學上課，放學回坤寧宮，陪顧渝用了午膳再回來，晚膳皇帝夫夫會一起過來用。

    蕭嶺點點頭，朗聲回道：“已經用過了，我是回來做功課的。”

    蕭睿聞言面露贊許的目光，嶺兒太自覺了，教他功課真是省心省事，他先打發(fā)因為練功出了一身汗的青鸞去洗澡，又對蕭嶺道：“嶺兒先和行行玩，等鸞鸞換了衣服出來，我們一起背書?！?/br>
    宮學有規(guī)矩，不到五周歲的孩子不許動筆，免得孩子太小手上力氣太弱提前握筆傷了手。

    因而蕭嶺的功課主要是認字和背誦，只要會認會背就可以，不需要自己動手寫。但是這樣一來，就必須有人配合完成，蕭睿和顧安之都是很愿意教孫子讀書的，只是蕭睿空閑時間更多罷了。

    蕭嶺背書背到一半，溫弦來求見，因為已經準了他和蕭明青的婚事，蕭睿的事也就沒有瞞著他。

    青鸞跟著溫弦出去了，蕭嶺扣住了硬要跟上去的蕭懿行，問蕭睿道：“鸞鸞是溫叔叔的兒子嗎？”

    蕭睿愣了愣，頷首道：“是的，嶺兒是自己看出來的？”蕭睿曾經想過，要是顧安之有嶺兒那樣的眼力，他們肯定不會蹉跎這么多年了，真不知道小家伙的這項天賦是從哪里來的。

    “那他另一個爹爹是誰？”盡管世間的夫妻是男女組合多，但蕭嶺自己有兩個父親，下意識也會這么想。青鸞不僅像溫弦，他也像蕭明川和蕭睿，蕭嶺從來不敢問蕭明川和顧渝這個問題。

    蕭睿聞言笑道：“嶺兒怎么知道是另一個爹，而不是娘呢?！?/br>
    “我又沒有娘?！笔拵X不以為然，他對兩個父親的家庭模式更加熟悉。

    蕭睿不笑了，他把蕭嶺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膝頭，問道：“嶺兒知道你父皇還有一個哥哥嗎？”

    “父皇沒說過，但我猜到了，因為爹爹和楚楚叔叔都叫父皇二哥，上面肯定還有大哥?！钡依锞褪沁@樣的，爹爹排行第四，上面有大哥二哥和三哥，他很早就會數(shù)數(shù)了。

    “嶺兒真聰明！”蕭睿低下頭，溫柔地在蕭嶺額上親了親。

    蕭懿行見狀睜圓了眼睛，扯著蕭睿的褲腿哇哇直叫，他只能說一些簡單的詞，還不能著急，一旦急了就什么都不會說了，只會胡亂說著誰都聽不懂的語言。

    蕭嶺看懂了蕭懿行的意思，幫他翻譯道：“爺爺，行行也要親親?！?/br>
    蕭睿笑著放下蕭嶺，讓他坐在自己身旁，又把急得原地直跳的蕭懿行抱了起來，在他圓嫩的小臉上親了下。蕭懿行這下滿意了，樂呵呵地拍起了巴掌，還在蕭睿懷里搖頭晃腦的。

    比起秀秀氣氣更像顧渝的蕭嶺，虎頭虎腦的蕭懿行倒有幾分像兒時的蕭明川，雖然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已經遠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蕭嶺握著蕭懿行的胖爪子玩，同時問道：“鸞鸞的另一個爹爹會來看他么？”

    “當然會來，他過些日子就要到上京了?！狈鯚o詔不得回京，可蕭睿發(fā)了話，蕭明川豈有不下詔的。蕭明青急著見兒子，肯定是快馬加鞭趕過來，最遲月底之前，怎么也會到的。

    “鸞鸞的爹爹來了他就要回家了嗎？”顏顏回去云浮齋了，如果鸞鸞也回家了，他就只有行行了。好在蕭明川明確告訴過蕭嶺，蕭懿行是要一直住在宮里，和他一起長大的。

    見蕭嶺面露不舍之情，蕭睿溫言道：“如果嶺兒舍不得，我們就讓鸞鸞住在宮里好了。”

    蕭嶺的小眉頭略微皺了皺，半晌方道：“爺爺，我們繼續(xù)背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