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蕭睿其實不能說是沒胃口,他不想吃東西是真,可真的吃下去了,也沒什么不好的反應(yīng)。 他就是被顧安之的反應(yīng)刺激到了,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生無可戀的狀態(tài)。 好在蕭睿的消沉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發(fā)現(xiàn)雙親都不怎么靠得住的小川兒努力開始了自救。 川兒這個乳名是蕭睿起的,左邊那一撇是他,右邊那一豎是顧安之,中間的一點就是小家伙,無論男女都是這個名字。 某日,精神不佳的蕭睿在上朝的時候走神了,被素來以嚴(yán)厲著稱的南陽王蕭秋禛訓(xùn)了幾句。 蕭睿被訓(xùn)得蔫蔫的,看得南陽王特別來氣,他這個皇帝侄兒怎么就一點都不像他英明神武的皇兄。等南陽王訓(xùn)完話,蕭睿突然來了精神,南陽王滿意地點點頭,感覺孺子還是可教的。 其實,蕭睿是被他兒子踢醒的。一個人挨訓(xùn)也就算了,小皇叔從小訓(xùn)他,他都習(xí)慣了,可當(dāng)著兒子的面被人訓(xùn),感覺有點丟人,要是小川兒聽到了怎么辦,他會不會嘲笑他,這太可怕了。 那天之后,蕭睿一改之前的懶散,變得勤政起來,讓姜太后和南陽王看了都非常欣慰。 第122章 番外一 蕭睿(十二) 長泰四年,乾安宮。 房舟是太醫(yī)院最擅長產(chǎn)科的太醫(yī)之一,皇帝下令他到乾安宮給丁姬診脈的時候,他的心情是非常愉快的。當(dāng)今皇帝子嗣不豐,精通產(chǎn)科的太醫(yī)們沒什么發(fā)揮的機會,他被挑中算是運氣不錯了。 別看丁姬只是宮女出身,至今還沒有正式名分,可皇帝眼下就大皇子蕭明青一個兒子,還不是多受重視那種,若是她能有幸誕下皇子,憑借皇帝的寵愛母憑子貴,也不是沒有機會。 反正皇帝對皇后不太待見是宮里眾人皆知的事,只要皇后沒有嫡皇子,其他皇子說長幼之分貴賤有別,其實都是空話,關(guān)鍵還是皇帝的心思,皇帝對待丁姬,明顯比對傅昭儀要好得多。 到了乾安宮,房舟愈發(fā)覺得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皇帝對丁姬的重視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由于還沒正式冊封,丁姬暫且不能入住東六宮。這從表面上看,不是什么好事,顯得有點名不正言不順??蓪嶋H上呢,對丁姬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處境了。 丁姬是宮女晉封的嬪妃,皇帝再是寵她,給她封個美人也就到頭了。盡管皇帝后宮空虛,丁姬不用跟著高位嬪妃住,可是她品級低,去了東六宮任何一宮都只能住偏殿,待遇也是既定的。 皇帝不是不能破格,但后宮的賞賜都是要記檔的,前頭傅昭儀的例子擺在那里,丁姬絕不能越過她去。而且丁姬要是搬走了,跟皇帝也就疏遠了,有孕還不能侍寢,搞不好被人忘了都有可能。 留在乾安宮繼續(xù)伺候皇帝就不同了,這可是在皇帝眼皮底下,誰敢讓她真的伺候人,誰又敢怠慢了她。想要什么了,給皇帝說一聲就好,皇帝用自己的名義要,根本就不存在逾矩一說。 等到進入乾安宮的寢殿,房舟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就消失一空了。 因為丁姬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而需要他診脈的人,卻是躺在床上的皇帝。 房舟的腦袋轟地一聲就炸開了,瞬間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他是誰他在哪他要做什么。 皇帝懷孕了,孩子是誰的…… 房舟的腦子亂哄哄的,各種大不敬的想法層出不窮,面上的神情卻是一派平靜。 到底是在太醫(yī)院混了十多年的人,房舟雖然沒有趕上伺候傅昭儀那一胎,可他進出上京世家大族的次數(shù)還是不少,各種稀奇的常見的事情也都見過了,反應(yīng)還是非常迅速的。 房舟在最短的時間里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他不能慌,他要冷靜下來。 皇帝召他過來,說明他是信得過他的醫(yī)術(shù)的,既然事情已經(jīng)沒有挽回的余地了,他就要盡力做到最好才行。伺候好了皇帝這一胎,他就算是皇帝的心腹了,日后的前程指日可待。 畢竟,皇帝都心甘情愿躺在下面了,對方必然是他心愛之人。凡事有一就有二,再說生孩子又是典型的一回生二回熟,皇帝生了第一胎,說不定以后還有第二胎,他被殺人滅口的幾率并不高。 當(dāng)然,皇家的秘辛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房舟強行終止了自己萬馬奔騰的思緒。 皇帝孩子的另一個爹是誰并不重要,他目前要做好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照顧好皇帝的身體,確保分娩時父子平安,只有皇帝和皇子好了,他的好處才有可能兌現(xiàn),要不然…… 房舟冷汗淋漓,已經(jīng)不敢再想下去了。 房舟以為自己表現(xiàn)地很鎮(zhèn)定,可在蕭睿看來,他的臉色卻是精彩得很。 “行了,你別想了,過來給朕診脈吧!”蕭睿朝著房舟招招手,他自幼所學(xué)甚雜,醫(yī)術(shù)也是略有涉獵,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很了解,今天傳召太醫(yī)過來,主要還是找個眉目公開丁姬有孕的事。 房舟抬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忐忑不安地走到了龍榻前。 仔仔細細給蕭睿診過脈以后,房舟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皇帝的身體狀況比他想象中好多了,胎息也是強健有力,只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避免胎兒個頭過大,正常安產(chǎn)是沒問題的。 時間在房太醫(yī)的擔(dān)驚受怕中緩緩向前,丁姬雖然封了美人,還是經(jīng)常被傳來乾安宮伴駕。 不知情的人們見此情形,都說丁美人上輩子是燒了高香,這輩子竟有這樣的好福氣。論家世論長相論才華,丁姬哪里比得上顧皇后和傅昭儀,可皇帝就是喜歡她,還經(jīng)常親自跑去看他。 事實上,蕭睿不過是借丁姬打掩護罷了,沒有她在場,他怎么好傳太醫(yī)呢。 顧安之顯然是知道真相的,他面上毫無表示,實際上還是配合了蕭睿的舉動。至于姜太后,她在蕭睿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肚子不怎么藏得住的時候就被忽悠去枯禪寺給先帝祈福了,要到年底才會回宮。 一直以來,房舟給蕭睿診了脈,都是告訴他一切正常,讓魏禮和丁姬不至于那么緊張。 但是今日,房舟診脈的時候表情都還是正常的,可到了觸診,他的臉色就顯得不太對了。 “有話你就直說,東張西望有什么用?”蕭睿見房舟老是開不了口,不得不出言提醒他。 “啟稟陛下,小殿下的胎位似乎有些不對……”房舟緊張地聲音都在顫抖了。 蕭睿波瀾不驚地點點頭,沉聲詢問道:“皇兒可是頭朝上腳朝下了?” 房舟被問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請問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皇兒會踢我,前幾日他的腳都是在下面的,最近兩日就跑到上面來了?!笔掝8杏X自己和顧安之都是比較好靜的人,可他腹中的胎兒,生性卻是活潑好動,手舞足蹈的時候特別有力。 “這該怎么辦?能讓小殿下再轉(zhuǎn)回來嗎?”丁姬不安地絞著手指問道。 房舟抬手擦擦汗,強迫自己冷靜道:“當(dāng)然能了,這是必須的?!卑凑赵路萃扑?,蕭睿最多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chǎn)了,可他政務(wù)繁忙,在宮里又是躲躲藏藏,養(yǎng)胎的日子過得不如普通人清靜。 從時間上來算,現(xiàn)在開始調(diào)整胎位是足夠的,房舟就怕蕭睿早產(chǎn),趕上胎位不正就麻煩了。 “陛下,請恕微臣失禮了?!狈恐酆茉缇桶l(fā)現(xiàn)了,皇帝不是很喜歡有人接觸他的身體,但是矯正胎位這種事情,不是隔空就能進行的,他也顯得很無奈。 “沒事,你開始吧。”蕭睿是分得清輕重的,他不喜歡不重要,他們父子的安全才是放在首要的。若是孩子有什么事,他會難過舍不得,他要是有個萬一,顧家會被他牽連慘的。 有弘熙皇帝這個慘痛的教訓(xùn)擺在前面,蕭睿在這等大事上是不敢任性的。 只是蕭睿低估了調(diào)整胎位的痛苦程度,孩子在里面轉(zhuǎn),那是他自愿的,動作也柔和,不會給他帶來太大的痛苦,可房太醫(yī)從外面推動胎兒變換位置,他是不樂意的,兩者之間就存在一個對抗。 一個在外面施加力量,一個在里面強行抵抗,最后扛不住了才不甘不愿地慢慢轉(zhuǎn)動,難過的就是蕭睿了。他不好意思叫出來,只好兩手緊緊揪住身下的床褥,心里把顧安之罵了個狗血淋頭。 盡管皇帝很配合自己的舉動,房太醫(yī)的壓力還是很大,可他必須這么做,皇帝的命就是他的命。 第一次,房舟想讓皇帝輕松點,就只完成了一半,他把胎兒推成了橫位,說是第二天再繼續(xù)。 誰知小川兒特別喜歡大頭朝上的姿勢,他感覺橫過來不大舒服,蕭睿不過是睡了一覺,他就自己轉(zhuǎn)了回去,于是前面的功夫全部白費了。 房舟沒有辦法了,只好一邊請罪一邊跟皇帝說這次必須一步到位。 蕭睿對此毫無意見,但他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胎兒恢復(fù)正常位置了,他會不會自己再轉(zhuǎn)回來,前面是有這樣的情況的,小川兒好像就不喜歡自己是倒著的。 房舟愣住了,說必須先轉(zhuǎn)回來,要是小殿下實在不配合,以后就只能用外力不讓他轉(zhuǎn)了。 景福宮連著十余日都在傳太醫(yī),宮里說什么的都有,主要還是說丁美人福澤不夠,胎像不好。 顧安之聞訊非常焦灼,他甚至親自去了趟乾安宮,不過在蕭?;貋碇熬妥吡恕R娭掝K苷f什么,不說還好,一開口就是尷尬,蕭睿連姜太后都哄走了,哪里愿意見他。 “房太醫(yī),你動作輕著點,不要弄痛了陛下。”丁姬拿著帕子給蕭睿擦拭臉上滴落的汗水,但是根本擦不干凈,還有越擦越多的跡象。 見蕭睿沒有出聲,房舟無奈道:“小殿下手足有力,臣不用點力氣,把他推不回來?!?/br> “不礙事的,你照著自己的習(xí)慣來。”較之丁姬的緊張不已,蕭睿的反應(yīng)云淡風(fēng)輕。 房舟第一次給他矯正胎位的時候,蕭睿感覺自己難受到了極致,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仿佛五臟六腑都挪了位置似的,他很怕小家伙一個不小心就提前蹦了出來。 可是同樣的事情半個月里做了三次,蕭睿已經(jīng)無所謂了,有點習(xí)以為常的意思。 只是房舟說了,不能再讓孩子這么亂動下去,否則臨產(chǎn)的時候胎位不正,那可就是大問題了。 “小混蛋,你給我聽好了,你要再敢動來動去,等你生下來,朕第一個揍你屁股,誰都護不住你?!笔掝R郧皣L試過跟孩子說好話,但是小川兒根本不聽他的,于是他就改用威脅戰(zhàn)術(shù)。 不想這一招數(shù)竟然還蠻奏效的,小川兒被他威脅過了真的就不亂動了,一直保持著大頭朝下的姿勢,只是每天練起拳打腳踢來,比先前更有精神了,搞得蕭睿略有點吃不消。 由于姜太后不在宮里,顧安之明面上對蕭睿不聞不問,實則上把后宮管得滴水不漏,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所以整件事的發(fā)展事態(tài)一直在蕭睿的控制范圍之內(nèi)。 眼看蕭睿的預(yù)產(chǎn)期就要到了,丁姬比他更緊張:“陛下,這樣真的可以嗎?” 因為有皇帝撐腰,又有皇后默許,丁姬的日子過得很愜意,根本不用擔(dān)心穿幫的事兒。只是蕭睿要臨產(chǎn)了,顧皇后那邊的態(tài)度又顯得很奇怪,姜太后還不在宮里,丁姬擔(dān)心傅昭儀有所動作。 “你放心吧,有皇后在宮里,傅昭儀會安分的?!笔掝Uf起顧安之,神情很是復(fù)雜。 房太醫(yī)原以為皇帝年輕身體好,胎兒的個頭也只是略有些大但胎位是正常的,安產(chǎn)應(yīng)該沒有問題。誰知到了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有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xiàn),讓人心慌意亂。 蕭睿痛了大半日,眼看已經(jīng)是產(chǎn)口全開就差臨門一腳,可孩子就是死活不下來。 丁姬嚇得臉色煞白,顫抖著問道:“房太醫(yī),到底是哪里不對?”她雖然沒有生育過,可為了日后不露馬腳,最近惡補了不少有關(guān)生產(chǎn)的知識,曉得皇帝的狀況算是有點問題了。 原本,見到蕭睿產(chǎn)程順利,他們都挺興奮的,覺得只要小皇子生下來,一切就好了。 不料胎兒的發(fā)頂都能瞧見了,偏偏就卡在了最后一步,怎能不讓人心生懼意。 “究竟怎么回事?你說實話,朕不怪你?!睕]人可以依靠的時候,蕭睿表現(xiàn)地異常鎮(zhèn)定。 “回、回陛下的話,有、有可能是胎兒臍帶繞頸……” 第123章 番外一 蕭睿(十三) 蕭睿聞言眼神一黯,他什么都考慮到了,唯獨就是沒有想到這一遭。 “陛下,要不要請……”皇后過來,丁姬有點慌了,她怕蕭睿失去意識沒人可以做主。 然而丁姬的話還沒說完,蕭睿就輕輕擺了擺手,沉聲道:“朕自有主張?!?/br> 丁姬不敢再開口了,默默地垂手站在一旁,臉上煞白一片,半點血色都沒有。 陣痛連綿不絕,早已沒了間隙,蕭睿扶著肚子長長地吸了口氣,卻不敢往下用力。 蕭?,F(xiàn)在的問題不是體力不夠,沒法把胎兒推擠出來,而是胎兒被臍帶纏繞住了,他一用力就在里面拼命掙扎,仿佛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提醒蕭睿,告訴他不能再使勁了。 房太醫(yī)見此情形,不敢讓蕭睿再用力了,那樣肯定會要了孩子的命的。萬一搞不好,還有可能引起大出血,那樣皇帝本身也會有生命危險的。 小殿下出了差錯,皇帝不會放過他,可陛下出了問題,太后更不會放過他,房舟頓時感覺自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只有被人煎炸的命。 生產(chǎn)的過程是不能逆轉(zhuǎn)的,單是腹痛蕭??梢匀蹋麖男×?xí)武,不是一點苦都吃不得。 只是產(chǎn)程進行到了現(xiàn)在,往下用力已經(jīng)成了蕭睿的一種本能,可他偏偏不能用力。 蕭睿又要忍受強烈的陣痛,又要抵抗本能控制自己不去使勁,那個滋味相當(dāng)難受,他幾乎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崩潰的大哭大喊。 在場所有人都是聽命于他的,蕭睿拼命告訴自己,他絕不能自亂陣腳。 “房舟,朕記得你師父韓院首當(dāng)年遇到過類似的先例,呼呼……他用金針刺xue,強迫胎兒轉(zhuǎn)身,從而解開了臍帶,呼呼……”蕭睿當(dāng)初挑中房舟,就是看中了他師從高人。 房舟猶豫了下,拱手道:“臣聽師父說過此事,但臣從來沒有cao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