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瑞切爾瞥了鐘梓星一眼，未盡的話語融化成唇畔笑意。

    “不過你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

    必須沒問題！鐘梓星信心十足。

    帳篷很快搭了起來，西斯綁好防風(fēng)繩，拉開帳篷拉鏈打算把背包扔進去——

    門簾掀起的剎那，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生動的驚訝之色。

    鐘梓星當(dāng)然知道他在驚訝什么。

    “巫師出品?！彼破痖T簾鉆進帳篷，環(huán)顧帳篷里寬敞明亮的居室，把背包放在靠窗的桌上。

    魔法在日常生活里運用很多，甚至能將數(shù)個房間裝進一頂普通的帳篷里，瑞切爾送的這頂帳篷足夠住六個人，裝下她和西斯綽綽有余。

    “我們需要一點水……”她環(huán)顧一圈，喃喃道。

    這種時候手機地圖就沒什么用了，鐘梓星在桌上攤開之前在小鎮(zhèn)拿來的旅游地圖，很快找到了溪水的位置。

    “我去。”西斯立刻說。

    鐘梓星：“……”

    等等。

    等等？

    為了手機和電腦你就把自己賣了？？？

    雖然她能命令得動以太，但強制命令的話，西斯積極性肯定不會很高……然而現(xiàn)在。

    鐘梓星欲言又止，可看看西斯沒什么情緒的樣子，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默默把手機遞給西斯，拍了拍他的肩。

    得到手機的西斯眼睛亮了不止一度。

    他唇抿成一線，抓起地圖和水壺轉(zhuǎn)身離去，背影顯得格外心甘情愿。

    “……”鐘梓星目送他消失在雪野森林里，滿心滄桑。

    ……算了，他開心就好。

    溪水的位置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西斯半小時之內(nèi)回不來，為了不浪費時間，鐘梓星打算再在露營地周圍轉(zhuǎn)轉(zhuǎn)，找找看線索。

    她鎖好帳篷，哈出一口氣，搓了搓手掌，將手揣進衣袋，才沿著山坡小心地滑下去，向著不遠處的森林前進。

    雪后的森林銀裝素裹，厚實的積雪覆蓋了林間小徑，堊白樹枝上堆著松散雪層時不時撲簌落下，鳥雀振翅的聲音從深處傳來，時有時無。

    鐘梓星低頭觀察雪地上的痕跡。俄勒岡州的山林里野生動物很多，那些稀疏足跡分布在雪上，錯落有致如同枝干曲折的梅花。

    像極了她曾經(jīng)玩過的游戲場景。只不過year walk的基調(diào)要更冷，更安靜，以及孤獨。

    鐘梓星在樹林里蹦蹦跳跳，時不時敲敲樹干——一般隱藏在森林里的秘密基地總有些機關(guān)什么的，說不定運氣好就撞上了——不過她沒什么收獲，除了看到許多樹上掛著不知指向哪里的指向牌，森林的氣息靜謐如同火爐邊的一月。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連鳥鳴聲也變得飄忽不定，捉摸不透是從哪里傳來。

    在雪地漫步了大約一小時，鐘梓星才覺得有點累。

    她找了棵樹坐下，小心地倚在樹干上，偏頭望向林中一片空白的雪地。

    意識紛紛鋪散出去，像素調(diào)低成蘋果大的方塊，鐘梓星一手支頤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指揮著馬賽克紛紛升起。

    基石奠定，磚墻堆砌，雕花窗框塑造成型，冰雪城堡伴隨著簌簌雪聲升起，晶瑩剔透的尖塔如同箭矢，直指天空。

    冰雪城堡漸漸成型，鐘梓星托著腮，想起之前會面時和教授的對話。

    “或許是我誤會了，但我感覺你在害怕你的能力？”

    鐘梓星為他的敏銳感到些許驚訝。

    她沉默了會，小幅度地點點頭。

    “一直這樣。”她嘀咕。

    教授無奈地笑了笑。

    “你需要去感受它，去接受它，它才會給你回應(yīng)?！彼托牡?。

    “沒什么信心?！辩婅餍抢侠蠈崒嵉負u頭。

    “但恐懼對掌控它毫無幫助?！苯淌跍厝岬乜粗?/br>
    “你知道嗎，珀瑟？有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像是艾爾莎?！?/br>
    鐘梓星：……

    等等。

    鐘梓星小心翼翼：“教授，你有個叫艾爾莎的學(xué)生嗎？”

    “……”教授眨了眨眼。

    他失笑道：“我很喜歡《冰雪奇緣》?！?/br>
    鐘梓星頓時松了口氣。

    幸好這個世界沒把冰雪奇緣也綜進來……她心有余悸。

    算算時間，覺得西斯大概已經(jīng)回去了，鐘梓星才拍拍衣服上的雪，轉(zhuǎn)身向帳篷的方向走去。

    理智上她知道教授說得沒錯……恐懼沒什么用，迪爸爸用一整部電影講述了這個道理，她很清楚。

    但現(xiàn)實是童話嗎？真愛能戰(zhàn)勝一切？愛能融化冰雪，也能消除馬賽克嗎？

    鐘梓星忍不住輕輕搖頭，抿唇笑了笑。

    她帶著一身寒氣走回營地，鉆進帳篷。

    ……幾分鐘后，鐘梓星一臉困惑地鉆出帳篷。

    她在營地里看了一圈，依舊沒找到西斯的身影。

    總不會運氣不好被抓了吧……但是誰能對付得了現(xiàn)實寶石。

    鐘梓星叉著腰站在帳篷邊，望望天空，再望望雪地，感到困惑不已。

    森林里。

    西斯蹲在樹邊，把地圖在雪地上攤平，細長手指在紙張上劃出一道墨線。

    手機被他放在一邊，地圖上的線條蜿蜒曲折，代表他的藍色圓點不斷擴散出波紋。

    寂靜如同神賜的祝福，籠罩著這個銀白色的世界，樹下的黑發(fā)青年皺著眉端詳著兩份地圖，指尖輕輕敲打紙頁，久久不語。

    過了會，他抓起手機和地圖站起來，看了眼天空。

    人類發(fā)明的一個詞語很符合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西斯想。

    ——他迷路了。

    第44章 星系暈

    “您想讓我唱歌給你聽嗎？”

    伊利亞關(guān)上門時, 一個細細的聲音在他身后問道。

    他揚起眉毛，轉(zhuǎn)過身。

    一個穿著紅綠色拼接毛衣和紅色背帶裙的女孩站在臺階下，編著紅色絲帶的枯草色金發(fā)，藍眼睛, 被凍得僵硬的表情。有些局促地攥著森綠圍巾下擺的流蘇。

    “你是誰？”伊利亞問。

    “阿什莉, 先生?！迸⑽宋l(fā)紅的鼻子，眼睛盯著圍巾上的白色幾何花紋?！澳肼犖页鑶?？”她又重復(fù)了一遍，臉上的雀斑似乎更明顯了。

    “我可以試試?！币晾麃啺盐罩€匙的手收回大衣口袋。

    女孩短促地笑了笑。

    “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嗎？”她說。

    “如果你希望的話。”

    他跟著女孩走向鋪著積雪的街道，雪剛下沒多久，積雪不算厚, 他們的靴子踩在積雪上時沒發(fā)出一點聲音。當(dāng)雪花落進阿什莉的衣領(lǐng)里時，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縮起脖子，從背影看有些佝僂，像個單薄的影子。

    一個小偷。伊利亞想。

    ……

    鐘梓星放下書, 從結(jié)滿霜花的窗口望出去。

    淡紫色的薄暮籠罩著森林, 積雪的山坡閃著銀光, 天色漸漸暗淡, 轉(zhuǎn)眼夜幕翩然降臨。

    ……西斯還沒回來。

    鐘梓星現(xiàn)在真是有點方了。

    起初她以為西斯帶著手機找地方去看電影, 因此沒太在意, 隨便從書架上找了本小說，坐在窗邊，就著雪野的反光讀了幾頁。

    讀著讀著，她的注意力很快從文字上轉(zhuǎn)移, 不由自主地開始思索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她設(shè)下的限制，西斯不能離開她很遠，一旦她遠離，西斯就會身不由己地被拖到她身邊——當(dāng)時鐘梓星是這么以為的，因此沒把他留給托尼，自己帶回家了。

    不過等回家之后，鐘梓星有了新想法，就放松了對西斯的限制，翻整了一遍家把他關(guān)進去……從結(jié)果來看也沒出什么事，她也就安心把西斯扔在家里每天照常上學(xué)。

    所以算算看，之前她從來沒有將西斯置于她的控制之外。

    他才會安安靜靜地待在家里。

    指甲輕輕敲了敲硬質(zhì)書殼，鐘梓星放下手里的小說，掀起門簾從帳篷里鉆了出去。

    帳篷外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雪地在微弱的光線中呈現(xiàn)出明顯的白色。

    雖然感覺不到冷，鐘梓星還是保持著哈氣的姿勢，雙手攏在唇邊，凝望著冷山的輪廓。

    背包在她這里，沒有手機也不是沒辦法，只是會麻煩點，回去之后換一臺就好。這里距離溫泉旅館也不算遠，只不過她現(xiàn)在不知道方向，不然還可以去那里吃晚飯。但回小鎮(zhèn)的路她還是隱約記得一些，天亮之后摸索摸索總能找回去，實在不行，森林里那些指示牌總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

    鐘梓星順著思路一條條捋下來，漸漸鎮(zhèn)定下來，發(fā)冷的手腳也開始回溫。

    她呼了口氣，轉(zhuǎn)身鉆進帳篷。

    來之前鐘梓星在小鎮(zhèn)上買了罐頭，現(xiàn)在熱了下罐頭，胡亂解決了晚飯。帳篷里連廚房都有，要不是沒水，她真的蠻想試試煮鍋湯嘗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