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彼得·帕克的聲音。

    ……

    嚴(yán)格地來說，鐘梓星不算一個音樂迷，除了明顯的跑調(diào)，她分辨不出來不同人歌聲的好壞。

    所以她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只是旋律能否契合那一刻的心情。

    耳機(jī)中流淌出的電音節(jié)奏在心間激蕩，陌生的戰(zhàn)栗感從胸口蔓延到指尖，胸腔里像是在發(fā)生燃燒反應(yīng)，殘存的空氣被點(diǎn)燃成絢爛花火，迫使她一次次深呼吸。

    等鐘梓星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她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按著耳機(jī)忍不住微笑了很久。

    “……”

    鐘梓星定了定神，試著調(diào)整表情，然而怎么嘗試也沒法拉住上揚(yáng)的嘴角。

    過了會，她走到窗前，靠著墻席地而坐，支起一條腿，望著樹紋斑駁的地板。

    窗外的燈光灑在地板上，光影分明。

    一層樓板。

    這棟公寓房間布局基本一樣，她之前也有注意過，一層樓板下，她的房間正對的就是翻唱者的房間。

    耳機(jī)里的旋律告一段落，短暫的靜默后開始新的循環(huán)，鐘梓星蜷縮起來，直直注視著被燈光照亮的地板。

    一直注視到窗外的燈光暗淡。

    許久，她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

    pc_star drift：你的圣誕計(jì)劃其實(shí)還缺了一項(xiàng)沒完成√

    pc_star drift：本來約好平安夜去天文臺的對吧？為了你的圣誕計(jì)劃，要不明天去？

    第60章 水合熱

    第二天是個晴天。

    最開始的一衣帽間的衣服被鐘梓星整理過, 好容易塞進(jìn)了儲藏室，后來教授又用新一批衣服填滿了客廳……總之現(xiàn)在她又把它們翻出來，亂七八糟掛了一房間，十指交叉向前撐活動手指, 一件件華服美衣看過去。

    衣服選得很快, 刺繡褶飾拼蕾絲的白連衣裙，不對稱設(shè)計(jì)，左肩和裙擺都只有一層蕾絲，裙擺堪堪落在膝蓋上方。

    對此，鐘梓星唯一感想是……她好像好多年沒穿過裙子了。

    斗篷, 高跟鞋，墨鏡, 圍巾，手鏈，有一整個衣帽間的話選起來還是很快的, 接著是化妝……

    靴跟在地板上踩得噠噠響, 鐘梓星抬起胳膊左右看看, 遺憾地發(fā)現(xiàn)這身衣服的確沒有設(shè)計(jì)裝手機(jī)和錢的口袋, 只好又從儲藏室翻出錢包, 把東西匆匆裝進(jìn)去, 抓起錢包，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推門。

    在手指接觸到門的那一刻，她停下動作, 眼神幾經(jīng)掙扎，最后化作即將上戰(zhàn)場的堅(jiān)定，揮開門走出臥室。

    門聲一響，蹲在沙發(fā)邊上收拾行李的西斯聞聲抬頭，看到鐘梓星全副武裝的造型和她仇深似海一般硬邦邦的表情，“啪嗒”一聲，手里的平板砸在了地上。

    鐘梓星本來就緊張，乍然的聲響驚得她差點(diǎn)跳起來，扭頭一看，頓時(shí)松了口氣。

    “怎么了？”她不自然地扯扯裙擺。

    “……”西斯沒出聲。

    過了會他彎腰撿起平板，舉起來遮住臉，只露出兩只眼睛看著鐘梓星，隨后忽地抱著平板兔子一樣飛快躥進(jìn)了浴室，“哐當(dāng)”一把拉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門。

    鐘梓星：……

    生平第一次有向人豎中指的沖動。

    她掃了眼西斯丟在地上的背包，抽了抽嘴角，沖著浴室揚(yáng)聲問：“你什么時(shí)候走？”

    對于西斯的行程，鐘梓星了解不多，只知道史蒂芬妮邀請他去英國一趟。她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去，不過怎么想都不需要收拾行李才對。

    鐘梓星其實(shí)還有點(diǎn)疑惑史蒂芬妮到底是什么時(shí)候和西斯認(rèn)識的，因?yàn)榈乩砦恢孟喔袅舜笪餮螅褪返俜夷莸慕患鋵?shí)僅限于t2.0，西斯甚至不知道史蒂芬妮的存在。

    倒是她向史蒂芬妮提過西斯的身份，主要想看看她知不知道她其實(shí)是宇宙魔方。

    浴室里窸窸窣窣半天，終于傳出聲音。

    “……今天?！?/br>
    鐘梓星“哦”了聲，沒多想便點(diǎn)點(diǎn)頭：“那一路順風(fēng)？”

    和西斯告別，看看時(shí)間差不多到了約定的點(diǎn)，她扭頭看向門，調(diào)低像素。

    和最開始那天一樣，門把變成了方方正正的馬賽克。鐘梓星伸出手，半途又停下，手指懸在空中，咬咬牙，推開了門。

    因?yàn)閯傔^早高峰，走廊里沒什么人，公寓一片安靜。

    鐘梓星看了對面穿著睡衣倚著門打電話的年輕姑娘一眼，緊張地探頭左顧右盼，才小心地從門里鉆出來，手背在身后悄悄合上門。

    ……合上她就覺得后悔了。

    為什么出門要搞得和做賊一樣——鐘梓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下意識這么做，此刻也無暇細(xì)想。

    她一轉(zhuǎn)頭，正好看見走廊盡頭窗臺上攀了一只手，緊接著窗口身影一晃，背著背包的少年輕松地攀住公寓外墻翻上來，蹲在窗臺上，抬起頭，毫無防備地和鐘梓星對上了視線。

    “……”

    四目相對，場面一度尷尬。

    鐘梓星微妙地看著彼得睜大了眼睛，神情有些慌亂，飛快從窗臺上跳下來，試探著抬手和她打了個招呼：“早上好？我——”

    他忽然卡了下殼。

    鐘梓星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收緊。

    “……你今天很漂亮?！边^了會，彼得回過神，認(rèn)真地稱贊。

    他似乎想調(diào)整一下表情，但嘴角的笑意卻怎么也掩蓋不住，那雙棕色的眼眸閃閃發(fā)光，像是被什么情緒忽然點(diǎn)亮。

    不漂亮怎么對得起她一早起來翻箱倒柜！

    鐘梓星被他的笑容閃了下，心跳漏了一拍，頓了頓，故作輕松道：“那就好，謝謝你肯定我的勞動成果。早餐吃了嗎？沒吃我請！”

    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于是鐘梓星松口氣，氣勢如虹地帶著彼得殺去便利店，一人一個三明治拎在手上，然后去旁邊的咖啡店買了咖啡。

    彼得向店員道謝，接過咖啡轉(zhuǎn)回去的時(shí)候，看見鐘梓星站在咖啡店外街道對面，探頭看車流經(jīng)過，不知為何，右手背在身后，顯得有些怪。

    她和其他人都保持著一點(diǎn)距離，看起來在思索，但一有人靠近，她的身體就會下意識避開他們。

    一月的紐約氣溫依舊偏低，就算是第五大道街頭的時(shí)尚女郎也是一身大衣，人群之中衣裙單薄的女孩不說顯眼，也和周圍的行人對比鮮明。

    但是彼得·帕克一眼看到她不是因?yàn)檫@個。

    等車流漸漸稀疏，鐘梓星避開人流，一路小跑穿過街道，在彼得面前站定。

    鐘梓星笑著道：“嘿小朋友，今天要兌換禮物嗎？”

    說話時(shí)她微微仰起頭，盛滿笑意的眼瞳清亮得像是鏡面，因?yàn)樯砀卟?，彼得可以清晰無比地看到她的瞳孔里映照出他的臉龐——像是他無數(shù)次自欺欺人的那樣，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當(dāng)然……不對，等一下?！?/br>
    彼得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對鐘梓星打了個手勢，把背包扯到胸前，拉開拉鏈：“其實(shí)我給你帶了花……”

    他動作一頓。

    在鐘梓星不解的眼神里，他慢慢從包里抽出一束有些被壓壞的花。

    “……好的，我想我下次會注意的，”彼得尷尬地抓著花，試圖解釋岔開話題，“不管怎么說，它還是很漂亮的，至少我摘下來的時(shí)候它們還很漂亮?！?/br>
    他越說聲音越小，卻又因?yàn)榫狡热滩蛔⌒Τ鰜?，“好吧你知道，這很蠢?！?/br>
    鐘梓星有些古怪地看著他：“……好巧?！?/br>
    彼得：“什么？”

    鐘梓星看了他好幾眼，移開視線，輕輕咳了聲，慢吞吞地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來：“嗯，我也給你帶了花。”

    她邊說邊把手里那支香檳玫瑰遞給他，一邊不忘一本正經(jīng)地介紹：“那家花店玫瑰種類挺多，下次有機(jī)會一定要每種買一支，養(yǎng)花瓶里擺桌應(yīng)該會好看?！?/br>
    彼得：“……”

    視線定格那只捏著花莖的手上，心臟像是在瞬間收縮到極致，猛地將血液輸送到四肢百骸，他甚至能用強(qiáng)化過的感官聽到自己的心跳愈來愈烈，仿佛要突破胸膛。

    他喉結(jié)動了動，用盡全身力氣艱難道：“所以你喜歡玫瑰？”

    鐘梓星彎下腰去翻袋子里的咖啡，漫不經(jīng)心道：“不算。它們很美，但我更喜歡把它們送出去——”

    彼得有些不明白，但鐘梓星這樣說，他也就相信她的話。

    他努力按下翻騰的心情，平復(fù)心情，不好意思道：“ok，謝謝你的花……”

    但鐘梓星補(bǔ)上了下一句話。

    她把攪拌棒插進(jìn)咖啡杯，吸了一口，彎起眼睛，輕快道：“因?yàn)槲蚁氚盐蚁矚g的風(fēng)景展示給你看?！?/br>
    說著她偏偏頭，笑盈盈地向彼得伸手：“走吧，下一站?！?/br>
    彼得定定地看著她。

    有一瞬間，鐘梓星覺得他可能要說什么。

    但是——

    不過最后小蜘蛛只是接過玫瑰，頓了頓，捏著花莖苦惱道：“我有個問題，我記得中國有種習(xí)俗，處死死刑犯之前可以滿足他的一些要求，是這樣嗎？”

    彼得有些遲疑：“現(xiàn)在是這種情況嗎？”

    鐘梓星：“……等等，別這么絕望??？”

    你就吐槽吧你！?。?/br>
    ……

    雖然說下一站，但下一站是哪里，鐘梓星毫無想法。

    以往外出她總是習(xí)慣獨(dú)自一人，不過也不介意陪同同學(xué)一起，能讓他人開心的事，她能做就順手做了。不過感覺都一樣，沒什么區(qū)別。

    所以她現(xiàn)在蹲在巷口看一只野狗呼嚕呼嚕吃三明治。

    彼得彎腰觀察野狗的脖子：“他沒有頸圈，不是丟失的寵物。叫他三明治怎么樣？”

    鐘梓星聚精會神盯著臟兮兮的狗狗看：“紐約有寵物收容所嗎？”

    彼得想了想：“有，但是……紐約野貓野狗太多，并沒有那么多動物能夠被領(lǐng)養(yǎng)，收容所會定期處死它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