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顧知閑輕輕“啊”了一聲:“那怎么行,我不就是鳩占鵲巢……” 話還沒說完,季言長腿一邁,已經(jīng)越過她坐到了床邊。 “你睡吧?!彼恢皇謱⒈蛔佣堵溟_,拍了拍雪白的被單。 顧知閑覺得自己再客氣下去就是矯情了。 她站在原地,沖季言露出一個真心誠意的笑容。目光觸及地上的琴箱,她突然蹲了下去,打開琴箱拿出吉他,順勢坐在季言身邊。 “我唱首歌給你聽吧?!?/br> 說罷,也不管季言同不同意,撩撥了一下琴弦,她開始自顧自地吟唱起來。 “街頭那家廉價的旅館/名叫萬能青年旅店/老板娘是個漂亮姑娘/能滿足你的任何心愿/占卜算命解夢/追求心愛的姑娘 但她不會擼.管/也他媽不約炮/那些孤獨(dú)的夜晚/你要一個人/自·慰到天明……” ——是很久之前欠他的那首《青年旅店》。 季言靜靜聽著,沒有打斷她的演唱。 顧知閑抬頭,撞進(jìn)季言的眼睛里。 火車一路向北,在軌道上飛馳。窗外昏黃的燈影投進(jìn)車廂,慢慢被拉長,最終融入地上的陰影中。季言漆黑淡漠的瞳仁與暗夜融為一體,偶爾投映出黃黃舊舊的燈色,他整個人都包裹著落寞的溫暖。 顧知閑莫名想哭。 相比這段時間她兵荒馬亂的生活,這輛列車?yán)锏臅r光安靜緩慢,在這一刻,她都不想停下來,只想永遠(yuǎn)唱下去。 主歌結(jié)束,她右手指尖攢起,用力掃弦。 “……哦/萬能青年旅店/一個孤獨(dú)的地方/你看見窗外的他們/都還是年輕的模樣 哦/你突然問自己到底要不要自由/你突然感到一陣的悲傷/你說有點(diǎn)想哭就流出了淚水/ 滴落在草地上長滿了墓碑……” 你說有點(diǎn)想哭就流出了淚水,滴落在草地上長滿了墓碑。 顧知閑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沙啞,有些脆弱。 季言的眸光微動。顧知閑有些寡淡的臉唱起歌來變得生動飛揚(yáng),但此時的樣子太憔悴無助,碰撞出一種奇異的美感。四周的光線都昏昏沉沉的,空氣里飄著喑啞輕柔的歌聲,他恍若處在一個夢境里。 季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閉著眼唱歌的少女。 顧知閑閉著眼,恍然未覺。她仍然在用力掃弦唱著歌,眼眶發(fā)熱。 這cao蛋的生活,也只有音樂才能治愈。 這時候,上鋪有人叫了一聲:“要睡覺了啦,別唱了!” 這一聲喚回了季言的理智。 他一下子收回了自己快要觸到那頭紅發(fā)的手。 顧知閑從音樂中被拉回現(xiàn)實(shí)。睜開眼睛,她迅速低下頭擦去了眼角的濕潤,沖上頭喊了一句:“大叔,不好意思啦。” “沒事咯!”那人探頭,“小姑娘,唱得還不錯?!?/br> 顧知閑露出一抹笑,“謝謝。” 說到音樂,她總是會開心起來。 顧知閑轉(zhuǎn)頭,看到坐在一旁的季言面無表情,也贊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好聽。” ——不僅好聽,而且很像,幾乎以假亂真。就連他這個粉日半很久的歌迷,都根本聽不出來顧知閑唱的《青年旅店》和日半唱的版本有多大的差別。 聽到季言的夸贊,顧知閑眼角微翹,唇畔的笑意加深:“之前我欠你的,現(xiàn)在還給你了?!彪S后起身,將吉他復(fù)又放回琴箱里去。 季言看著她的背影,一個念頭突然油然而生。 她不會……就是日半吧? 出道以后,除了在豆莢小站上傳歌曲以外,日半從沒有參加過任何公開的音樂活動。所以,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沒有人知道,日半這人到底長什么樣。 這么想著,他對著顧知閑脫口而問。 “你是不是日半?” 顧知閑背對著他,忙碌擺弄吉他的身影一僵。 第16章 太溫柔 有那么一瞬間,她差點(diǎn)脫口而出:“是的?!?/br> 然而,想到劉正軍,想到郭琴,想到那晚季言留給她的那個帶著厭惡的眼神,她最終忍住了。 就算他給她吃盒飯,幫她打壓那個大媽,把鋪位讓給她,又能說明什么呢? 顧知閑,你不是無知的小姑娘了。你不能因?yàn)閯e人的一點(diǎn)點(diǎn)友好,就妄自想入非非。 季言有女朋友,他不喜歡你。 你也只是想睡他而已。 她不停這樣催眠自己,蹲在原地冷靜了一下。 手順勢從琴箱里一摸,她舉起一個木片,笑靨如花地轉(zhuǎn)頭:“看我找到了什么!你的木片,也是時候還給你了!來,拿著!” 說著,一抬手,就把木片拋了過去。 季言幽深的眼睛看住她,沒吭聲,伸手輕松接住了這塊木片。 顧知閑假裝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剛才說的話,問:“你剛才說什么?我是……啥?” 一陣沉默后,季言斂眸。 “沒什么?!?/br> 這時候,火車正好到一站,“吱嘎吱嘎”慢慢停了下來。 顧知閑站起身,抓起外套笑嘻嘻道:“我去站臺上抽根煙?!?/br> 正好離開季言的身邊,平復(fù)一下雜蕪的心緒。 誰知道季言也站了起來:“我也去。” 顧知閑挑眉:“你抽煙?” “不?!奔狙哉f,“我去活動一下?!?/br> 顧知閑:“……”大哥,都快睡覺了你還活動啥! 話雖這么說,她還是乖乖和季言一起走出車廂,踏上站臺。 已經(jīng)到了長江以北,空氣開始變得干燥。顧知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從口袋里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然后點(diǎn)燃。 季言就站在一旁看她。 站臺上人很少,四周籠罩著夜色,老舊的吊燈在頭頂上散發(fā)著微光。少女的指尖在淡藍(lán)色的火焰下蒼白瘦削,一口氣緩緩?fù)鲁?,兩個人都被淡藍(lán)色的煙霧包裹起來。 每次煙霧繚繞,讓她看不清這個世界的時候,顧知閑都會覺得很有安全感。 她并不沉迷煙草,只是吸煙確實(shí)能讓她冷靜下來。 夏日晚風(fēng)吹來,將他們頭頂?shù)牡鯚舸档靡换我换?。燈色迷朦中,季言緩緩開口。 “那個木片……是我meimei給我的?!?/br> 顧知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w?” “嗯。”季言說,“她叫季微?!?/br> 顧知閑恍然:哦,怪不得是w。 似乎因?yàn)榇藭r月色正好,空氣格外溫柔,季言難得地多說了幾句話。 “她去國外玩的時候,把這片木塊刻上自己名字的縮寫,寄了過來。她說,這是澳大利亞土著人狩獵的一種武器,很有意思?!?/br> 顧知閑“嗯”了一聲。她看著季言臉上的表情,有點(diǎn)羨慕那個叫季微的姑娘。 有個這么愛她的帥哥哥,真他媽會投胎啊。 她緩緩?fù)铝艘豢跓?,“所以你沒有女朋友?” 隔著煙霧,季言點(diǎn)頭:“我去n大也是幫她拿東西。” 怎么突然和自己解釋得這么清楚?! 顧知閑抬眸,狐疑地看了季言一眼,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總不好說“沒女朋友萬歲!我可以毫無顧忌肆無忌憚地睡你了!”吧? 她吸了口煙,沒吭聲。 季言繼續(xù)開口,低醇的聲音在夏夜里聽得很不真切。 “我回答了一個問題,現(xiàn)在該你了吧?” 顧知閑這才想到,在幾天之前的公交車站,她問過季言他有沒有女朋友。那時候他沒有回答他,她也就沒有追問。 現(xiàn)在,他還記得,而且竟然主動提出來了? 她將快燃至指尖的煙頭丟到地上,踩滅,抬頭沖季言一笑:“你問吧?!?/br> 少女火紅色的頭發(fā)在車站昏暗的燈光下,就像一團(tuán)暗夜里淌著的血色玫瑰,兀自開放,讓人心悸。 季言凝眸看她,張了張嘴,突然吞下了自己原本想要問她的話,轉(zhuǎn)而問: “你去帝都做什么?” 顧知閑回:“去混地下音樂圈?!?/br> “帝都?”季言皺了皺眉,“你都沒錢了,之后怎么辦?” 他這樣點(diǎn)出自己的窘境,顧知閑并不覺得尷尬。對面男人的眼睛深沉肅靜,涌動著一些她看不清的情緒,卻沒有不懷好意的惡毒。 他似乎……有些擔(dān)心自己? 顧知閑撥弄了一下頭發(fā):“船到橋頭自然直。倒是你,你不也和我一樣么?也不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 “我……”季言沒想到顧知閑也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我有朋友在北京,和你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