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你就繼續(xù)裝吧。

    旁邊的喬廈壓根沒注意到顧知閑的小動作。她一臉期待看著她心不在焉的好朋友，激動道：“這個節(jié)目最近都傳瘋了，大家都在看。吱吱，你去的話……”

    “啊，不好意思，”顧知閑回過神來，對趙山河說，“老趙，我不是很想?yún)⒓舆x秀節(jié)目，還是你去吧。”

    喬廈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

    “吱吱，你瘋啦？！”

    那邊的趙山河也訝異：“你確定？”

    對于他們這樣的獨(dú)立音樂人來說，這種進(jìn)入大眾主流視野的機(jī)會簡直求之不得。

    季言在屏幕上飛舞的手指一頓。他抬頭看了顧知閑一眼，幽深似潭水的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嗯，”顧知閑說，“我確定?！?/br>
    趙山河嘆了口氣，“我先不和節(jié)目組聯(lián)系，你再想想吧?！?/br>
    顧知閑掛了電話。

    喬廈早就已經(jīng)急得不行：“吱吱，你干嘛拒絕啊！”

    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不就是她們一直在等待的嗎！

    顧知閑覺得頭隱隱作痛：“我怕?！?/br>
    喬廈恨鐵不成鋼：“那個男人都死了你還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他，”顧知閑搖搖頭，“我怕我自己?！?/br>
    她能感覺到，季言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臉上，沉靜而帶著深究。

    似乎受了那目光的鼓勵，顧知閑繼續(xù)說了下去。

    “其實(shí)，我覺得，我寫的東西根本連民謠的邊都沾不上?！?/br>
    “為什么？”

    這回，壓根兒就沒有喬廈說話的份兒。季言凝眉，先她一步向顧知閑發(fā)問。

    “有什么為什么？”顧知閑笑，“我寫的音樂純粹是讓自己開心而已。如果說是民謠……那還差的太遠(yuǎn)了。”

    季言一滯。

    他沒想到顧知閑是這樣看自己的。

    喬廈在一旁說：“可是你寫的很好聽?。　?/br>
    “好聽是好聽，”顧知閑轉(zhuǎn)頭看她，“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民謠是什么？真的是這些每天唱著談情接吻做.愛cao蛋的小曲調(diào)嗎？”

    她話說得很快，有些犀利，也有些沖，病房里一時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季言開口：“那是什么？”

    顧知閑說：“其實(shí)，有天我和老趙談過這個問題……我覺得他說的很對，民謠是從土里長出來的，是探討土地與人關(guān)系的音樂?！?/br>
    “我覺得，我的音樂，根本沒有資格作為中國民謠的代表，站到那個舞臺上。我定力不夠，面對追捧、財富與名譽(yù)，也許我會被束縛，會背叛音樂，寫那些與真正的民謠背道而馳的東西。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一清二白，每天向前輩學(xué)習(xí)新東西。這種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好?！?/br>
    季言問：“那么錢呢？”

    “錢還可以再賺，”顧知閑抿了抿唇，“但是一旦我走上一條路，就不能回頭了。”

    音樂對于她來說真的很重要。

    季言看著顧知閑的臉在病房白冷的燈光下閃閃爍爍，心里默默想著。

    見季言一臉凝重，顧知閑倒是笑了。

    她的臉上還沾著許血跡。一笑起來，背后紅色長發(fā)耀眼，映著臉頰上的污漬，隨意里帶著張狂不羈，讓人移不開眼。

    “知道國內(nèi)朋克的先驅(qū)是哪支樂隊(duì)嗎？”

    喬廈猜：“五月天？”

    顧知閑：“……”

    真不知道她這種只關(guān)心流行音樂的人怎么泡到搖滾凱子的。

    “不是，”季言開口，嗓音醇厚，“是花兒樂隊(duì)?！?/br>
    喬廈驚了：“那個唱《嘻唰唰》的？！”

    顧知閑也有些吃驚。

    她轉(zhuǎn)頭看季言，難得對他刮目相看了一分鐘：“沒錯，就是他們?！?/br>
    “你在逗我吧？！”喬廈瞪大眼睛，“雖然我從不關(guān)心你們獨(dú)立音樂圈的事，可是不代表我不知道大老師的神曲?。∈裁础段оА?、《倍兒爽》，我都是信手拈來的好嗎！”

    “信手拈來個屁?！鳖欀e瞥她一眼，“你知道你口中的大老師在15歲的時候?qū)懥艘皇锥嗯１频母鑶?？?/br>
    “多牛逼？”喬廈今天徹底淪為傻白甜，“《牛逼之歌》？”

    顧知閑：“……”

    旁邊默不作聲的男人在此時開口。

    “是《靜止》?！彼ｎD一會兒，呼吸近乎無聲，輕輕帶出一口嘆息，“很牛逼的?！?/br>
    顧知閑一拍手掌，笑了：“你瞧，連季言都說牛逼了，那說明就是真牛逼！”

    畢竟季言很少說帶“逼”字的詞。

    顧知閑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

    小伙子和自己的音樂品味很接近嘛。嗯，可以一睡，鑒定完畢。

    喬廈不敢相信：“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大張偉嗎？”

    顧知閑鄭重點(diǎn)頭：“你知道有多牛逼嗎？那是搖滾的黃金年代，他是崔健、丁武矚目的的搖滾新星，他唱的是’我懷疑人們的生活有所掩飾’?！?/br>
    最后還不忘“嘖嘖嘖”兩聲。

    崔健、丁武啊，那都是中國搖滾神壇上的教父。

    15歲啊，真了不起。

    喬廈覺得世界很玄幻：“那他最后怎么……寫《嘻唰唰》？”

    咩咩咩？

    她理解的搖滾和顧知閑季言他們理解的難道不一樣嗎？

    難道《嘻唰唰》也算是優(yōu)秀搖滾曲目？

    顧知閑看穿了她的心思，正要回答，卻聽見身邊的男人開了口。

    他的聲音很輕、很慢，低而沉，認(rèn)真鄭重，仿佛在朗讀一份重要的宣言。

    “我因國情與家境考量自廢搖滾功能，我放棄不是我明智，只是不勇敢，我不能堅(jiān)持自己的叛逆。做音樂先驅(qū)得付出代價，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我在乎我的明天所以我不行。”

    要不是顧忌在醫(yī)院里，顧知閑簡直要拍手尖叫了。

    大張偉原話?。【珳?zhǔn)得不能再精準(zhǔn)??！季言真他媽是牛逼死了?。?/br>
    她眼睛笑得彎彎的，向季言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牛逼！真牛逼！”她問，“你是從哪兒知道大張偉的這么多事的？”

    季言說：“覺得好聽。”

    其實(shí)是顧知閑的豆莢小站里分享過《靜止》那首歌，還表達(dá)過那時候花兒樂隊(duì)的無限崇拜之情，所以他才會關(guān)注。

    在小站里分享過無數(shù)歌的顧知閑早就忘了這件事。她轉(zhuǎn)頭看向喬廈，一指季言：“怎么樣？你男朋友混搖滾圈的話，你起碼要到這個水平吧？！”

    喬廈：“……”

    怎么感覺顧知閑在炫耀什么呢？嗯？？？

    行，她看上的男人厲害，牛逼，懂音樂，so what？

    她喬廈可是睡到肖遷了，她顧知閑對季言僅止于擁抱而已吧？

    行動弱雞派還好意思在這里炫耀。

    她扁起嘴“哼”了一聲。

    顧知閑完全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觸怒了閨蜜，還在那里說：“你這個人啊，跟我混了這么多年，連人家季言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你說說看，你還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好了，”喬廈打斷她，“你再說下去，我要吃醋了啊?！?/br>
    被她一提醒，顧知閑恢復(fù)正常，回歸正題：“那你現(xiàn)在聽懂了？”

    喬廈懵懵懂懂點(diǎn)點(diǎn)頭。

    顧知閑說：“我和你說說，大張偉這話擱在我身上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啊。”

    她坐得端正，輕咳一聲，開口，擲地有聲。

    “我勇敢，我能堅(jiān)持自己的叛逆。做音樂先驅(qū)得付出代價，我愿意。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我只在乎我的今天，所以我——行?！?/br>
    最后一字結(jié)束。

    病房里寂靜無聲。

    少女的臉頰因?yàn)榕d奮染上幾許紅緋色。她的身體瘦削，卻筆直挺拔，仿佛初夏田埂上肆意瘋長的小草，茂密而繁盛，蘊(yùn)藏著無窮的生命力。

    季言的呼吸滯住，眼睛微瞇。

    他應(yīng)該很早就有感覺了。

    這就是他想象中的日半。

    這就是他的——

    顧知閑。

    第31章 干一架

    幾天后, 顧知閑一個人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季言和喬廈已經(jīng)回去繼續(xù)拍攝《烏合之眾》了。所有人的安排都井然有序，她也并不想讓他們的人生因?yàn)樽约憾淮騺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