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門開的聲音，葉欽恬的目光驀地移過來。

    她看見季言，驚喜地站了起來：“季言……”

    季言沒有看她，轉(zhuǎn)而看向床上的老人。

    季世政余光瞥到他，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一聲：“你這個臭小子終于知道回來了？”

    季言看著他別扭的樣子，垂眼低聲道：“是啊，爺爺……”

    “我回來了。”

    ＊

    吃完早飯，顧知閑給小二打了個電話。

    過了很久，小二才接起來。

    “喂……”

    小二的語氣迷迷糊糊的，隔著話筒都能聞到酒氣。

    顧知閑問：“你們在哪兒？”

    小二報(bào)了一個餐館地址：“昨晚和三把刀的老板喝酒吹逼到現(xiàn)在?！?/br>
    顧知閑“哦”了一聲：“那我過來了?！?/br>
    “嗯，”小二喝了口水醒酒，突然壞笑一下，“昨晚睡上了？”

    顧知閑：“……嗯?！?/br>
    “感覺怎么樣？”

    “爽?！鳖欀e斬釘截鐵，“真他媽爽?！?/br>
    “得，”小二“嘖嘖”兩聲，“你快過來吧?！?/br>
    他報(bào)的那個餐館離得不遠(yuǎn)，顧知閑走十幾分鐘就走到了。

    打開包間門，一片煙酒氣熏天。

    顧知閑掃了兩眼。

    除了樂隊(duì)里的幾個人，包間最里頭還坐著一個陌生的面孔。

    小二正點(diǎn)燃一支煙。看顧知閑進(jìn)來，一指最里頭的陌生男子，向她介紹：“日日，這是三把刀的老板范晨舟。他原來也玩樂隊(duì)的，叫啥……”

    他皺了皺眉，一拍腦袋：“頂樓的馬戲團(tuán)那個！”

    一聽這個名字，顧知閑瞪大眼睛，目光在范晨舟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昨晚她離開得早，都沒見到這個老板的樣子。

    頂樓的馬戲團(tuán)啊……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樂隊(duì)之一，只可惜在她大一那年就解散了。

    沒想到他們的主唱原來跑來開livehouse了。

    她有點(diǎn)激動，脫口而出：“我的媽呀！我是聽你歌長大的??！”

    范晨舟：“……”

    “呃，”顧知閑連忙拍了拍嘴，“我的意思是，我當(dāng)時是聽著你們的歌最終決定走上這條風(fēng)格的路子！”

    范晨舟問：“什么風(fēng)格？”

    “重口味小清新呀?！鳖欀e越說越激動，“你們的那什么……《義務(wù)為豪大大雞排做首廣告歌》啊，《.fugmaes.》啊，臥槽，一聽就對你們愛意滿滿！太牛逼啦！”

    她忍不住向范晨舟豎起大拇指。

    他們簡直是作為編內(nèi)文藝工作者的完美典范啊！

    因?yàn)槭怯梅窖猿?，那個“豪大大雞排”唱出來，全曲與“好大大jb”諧音，簡直酸爽無比。

    范晨舟淡淡一笑：“圖個好玩嘛?！?/br>
    顧知閑已經(jīng)完全忽略了她自己的樂隊(duì)，興致勃勃地問：“那怎么不繼續(xù)唱了？”

    “唱不動，也沒錢唱了。”范晨舟從小二手里接過一支煙，點(diǎn)燃，“現(xiàn)在這樣，也蠻好的。”

    “l(fā)ivehouse賺錢？”

    范晨舟吸了口煙，唇齒之間含糊地?cái)D出幾個字：“不賺啊?！?/br>
    顧知閑看著他。

    他的臉上還是淡淡的笑，緩緩?fù)鲁鲆豢跓煟骸發(fā)ivehouse難啊……但總要在理想與現(xiàn)實(shí)之間找個平衡點(diǎn)，是的吧？”

    顧知閑想說“是”，但卻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在范晨舟面前說。

    一個只唱原創(chuàng)音樂的地下音樂酒吧對于國內(nèi)的音樂圈意味著什么？

    似乎必不可少，又似乎毫無用處。

    剛才看到范晨舟的激動已經(jīng)完全褪去。

    小包間的天花板很低，只開了一個小小的窗子，現(xiàn)在煙霧繚繞的，顧知閑覺得有些悶。

    她轉(zhuǎn)頭，看到樂隊(duì)里的人臉色都有些沉郁。

    范晨舟笑了笑，將手里的煙掐滅，站起身來：“謝謝你們昨晚的演出了，很精彩！”他復(fù)而看向顧知閑，“日半，下次三把刀邀請你的時候，希望你還會來?！?/br>
    顧知閑看著他，認(rèn)真點(diǎn)點(diǎn)頭。

    “我會的?！?/br>
    有這么多像范晨舟這樣的人，守著自己最后的執(zhí)著，開著一家也許入不敷出的livehouse，安放那些無人問津的情懷與理想。

    她不想，也不能辜負(fù)他們。

    ＊

    顧知閑和盧煥約見的時間在這天下午。

    顧知閑懶得花時間甩他臉，準(zhǔn)時就到了約定的酒吧。

    盧煥早早就坐在吧臺旁等她。

    相較幾個月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如今的盧煥隨意套著一件t恤，胡子沒刮干凈，變得有些頹靡。

    他一眼就看到顧知閑走了進(jìn)來，抬手用力揮了揮。

    “小閑！”

    顧知閑扯了扯唇角，在心里冷笑一聲，徑直走了過去。

    她坐到盧煥旁邊，對方說：“你要喝什么？隨便點(diǎn)！”

    顧知閑瞥他一眼。

    ——挺熱情，就是假裝得過了頭。

    她也不廢話，翻也不翻看一下酒單，直接對吧臺里說了句：“來兩杯最貴的?！?/br>
    浮生不是有錢么？不是可以把她擠出n市地下音樂圈么？正好今天盧煥買單，她就順?biāo)浦垡步o他一個裝逼的機(jī)會。

    酒吧里的光線有些昏暗，盧煥的臉隱在沉郁的燈光里，看不真切。

    點(diǎn)完酒，她一只手撐在吧臺上，轉(zhuǎn)身對著盧煥，單刀直入：“要我利用地下室的資源搞死m(xù)iete？”

    盧煥沒想到她上來就把話攤開，還說的這樣難聽，當(dāng)下反駁：“也不是……”

    “哦？”顧知閑似笑非笑，“那是什么？”

    幾個月不見，她的眼神更加犀利，還摻了不同于往日的決然冷淡。

    盧煥的眼神飄到她的發(fā)絲間。

    紅發(fā)如火，就算在昏暗的酒吧里也是這樣醒目。

    他艱難地開了口：“你能不能出面，說……說那首歌是你在浮生的時候?qū)懙模萴iete寫他那首歌的時間更早？”

    他見顧知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又解釋道：“你的歌迷比miete多，又那么有名，大家肯定會相信你……這事很快就會過去的。”

    顧知閑盯著盧煥的臉半晌，突然牽起了唇角，露出一個冷笑。

    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聲音透著涼意傳來。

    “哈麻批?！?/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獻(xiàn)給頂樓的馬戲團(tuán)，我最愛的樂隊(duì)之一，于2016年2月20日解散。哎。

    第45章 來助攻

    盧煥一怔：“……你什么意思？”

    顧知閑雙手抱肩, 好整以暇地看著盧煥，耐心解釋道：“說你大傻.逼呢。”

    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時候。

    昏暗的燈光下，盧煥的臉色變了又變。

    顧知閑注意到，他放在吧臺上的手不由自主握緊了。

    不錯的, 比自己能忍。

    起碼, 幾個月前, 自己在被趕下舞臺的時候，還是不甘心地罵了一句“我日你媽”。

    盧煥聲音有些陰鷙：“你是覺得我的建議不可行？”

    “沒錯啊，”顧知閑點(diǎn)點(diǎn)頭, “盧煥，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覺得這個時代是以粉絲數(shù)量和名氣大小取勝的？拜托, 聽音樂的人又不是傻子, 誰抄襲誰不是很明顯的事么？輿論風(fēng)向瞬息萬變，我貿(mào)然出聲明顛倒是非，到時候萬一沾了一身腥臭、名聲一落千丈怎么辦？抄襲這玩意兒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負(fù)責(zé)得起？”

    她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顛倒是非”四個字。

    這一連串的問話盧煥下巴緊繃，語氣中漏出一絲不甘：“你還有更好的方案？”

    嘖嘖嘖，終于撐不住了啊。

    顧知閑用吸管撥弄了一下杯里的雞尾酒：“抄襲這事情是肯定要承認(rèn)的——不過, 這鍋是讓浮生音樂工作室背還是那個寫歌的人背，就另當(dāng)別論了?！?/br>
    盧煥神色一變：“你以為這樣浮生就能完全脫了干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