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趙瑯王婳
他關上身后的隔扇,趙淮安現(xiàn)在,不是中常令,不是駙馬都尉,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關心孩子的終身大事。 父親當年與母親的往事,趙瑯也是聽過一些,命運弄人罷了。 他慢慢往回廊走,身邊人低聲匯報:“公子,江福已經自盡了?!?/br> 他停了下來,看了看黑夜下的疏星點點。 “好好安排他的家人。”語氣毫無波瀾。 “是?!?/br> 他放下微握的手,沒入無邊的夜色中。 張先這幾日很煩躁,自從大嫂生下第二個侄兒后,母上大人終于注意到了放蕩不羈的他,整日在他旁邊念叨著娶婦,張先煩都煩死了,搬到無不知來住,卻沒想到母親竟然整日坐在小佛堂里念經,還玩絕食,害得他老爹又罰他跪了幾次。 張閣老順了順打理得當?shù)拿厉?,一大把年紀了還中氣十足:“不孝子,還不去給你娘認錯!” “是,這就去。” 他站起來,不情不愿的朝佛堂走去。 小佛堂香火繚繞,他拉過母親旁邊的蒲團坐下,盤腿看她,王氏保養(yǎng)得宜,年過五十也不顯老,手里一串紫檀木佛珠,嘴里正念著阿彌陀佛。 “母親。”他開口喚了一聲。 “什么事?”她依然念著阿彌陀佛,眼睛都沒睜開。 “母親?!彼謫玖艘痪?。 “母親。” “母親?!?/br> “母親。” ………………… 他一口氣喚了好幾聲,王氏終于忍無可忍了,睜開了眼睛,放下佛珠。 “你到底有什么事就說,招魂呢!” 張先笑了起來:“母親,我不過叫了你幾聲,你就受不了了,你這樣整日的叫喚佛祖,他恐怕早就不厭其煩了,說不定啊,他現(xiàn)在都被你煩死了,所以把你兒子的姻緣給掐了?!?/br> 旁邊的婢子都被他逗笑了,這個小少爺。 王氏拍了他一掌:“混小子瞎說什么呢!” 他笑嘻嘻的的扶母親起來:“那您說,我說的是不是有道理,你這樣每日叫喚佛祖,又不說事,他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所以啊,以后你不要動不動的就念佛了?!?/br> “你別給我打岔,我當然是有事求佛祖,我在求他給你賜一份好姻緣,你要是讓我省點心,我會這樣嗎!” 張先直翻白眼:“好…好…兒子知錯了,明年,好不好,明年一定給您娶個貌美如花的媳婦回來?!?/br> “哼,你前年也是這樣說的,去年也是這樣說的,你是不是和云小子待得久了,也學他不近女色了! 人家是郡王,想要什么樣的王妃沒有,你呢,整日游手好閑,吊兒郎當?shù)?,平都的好姑娘誰敢嫁你?!?/br> 張先嘴角抽了抽,他有這么差嗎? “這次是真的了,兒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過不了多久就請您去下聘,好不好?” 王氏聞言,兩眼冒光,抓著他的手都緊了緊:“真的!誰家姑娘?。俊?/br> “額,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反正是好人家的姑娘,以后您就知道了,呵呵…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哈…好好吃飯,您別再念佛了哈?!?/br> 逃也似的離開了家,家里不再管他,才是真的阿彌陀佛。 楮銘回到府中,傳了楮方旭過來,聽他稟報了離京期間楮德韜等人的所作作為。 楮方旭想著今日朝堂上的事欲言又止,楮銘看了他一眼,語氣無波:“以后做這樣的事先知會我一聲,還有,回去叫那個人安分一點,不要仗著我和太后就為所欲為,招惹是非?!?/br> “是,這次是我莽撞了,錯失了良機,請侯爺責罰?!?/br> 楮銘轉著板指:“下不為例,先下去吧?!?/br> 這次趙淮安的事,確實沒辦好,不過一個大世家豈是說倒就倒的。 趙瑯親自去驍騎衛(wèi)中收拾自己的東西,校場邊,王婳正在教授箭術。 “肩齊腿直,手指用力,不要滑,注意調吸,對,放箭前屏住呼吸,再來…” 她抬頭見趙瑯站在旁邊看著自己,他依然是那套竹青長袍,俊逸非凡。 “你們先練習一下,我一會過來示范?!?/br> 她走過來:“你終于要走了嗎?” 趙瑯側身看她,嘆了口氣,“是啊,我以后都不會再煩你了,是不是很高興?!?/br> 王婳見他神色認真,與平日不同。 她不知道要說什么,聳聳肩:“嗯,確實,你…好自為之?!?/br> 她也知道了駙馬都尉的事,云王府在這件事上的立場,是趙府的對立面。 她轉身欲走,卻被趙瑯拉住了手。 “王婳,我自出生開始,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從來都沒有失手過,你是我活了這么多年,唯一的變數(shù)?!?/br> 王婳轉過身來,他忽然笑了起來,傍晚的陽光給他淡淡鍍了一層金色,他的笑還是那樣暖,卻那樣陌生。 “你不知道吧,就連我們第一次相遇,都是一個算計,是我提議先帝準備的那些猛獸除掉云王,只是沒想到,我其實也是他想殺的人,你竟然還救我,我們的開始就是一個狠毒的算計,一個錯誤。 如今,就讓這個錯誤結束吧?!?/br>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那么絕決,仿佛以前那個狗皮膏藥的趙瑯,從來沒出現(xiàn)過。 王婳怔愣在原地。 她們的第一次相遇,她記得趙瑯問她:“你是叫王婳嗎? 婳婳,婳婳…很溫婉的名字,我叫趙瑯,他們都叫我仲卿,你現(xiàn)在是住在軍營里嗎? 一個女孩子住在軍營里不怕嗎……” “我只叫王婳,不叫婳婳,還有,趙公子是吧,恕我直言,我不喜歡你……” 母親是異族,她和兄長從小,就不被別人接受,他們受人白眼,忍受不公,所以養(yǎng)成了這般冷清桀驁的性子,她從小就在軍中,摸爬滾打,從沒有一個男人這樣對她好過,被趙瑯如此珍視,她覺得不真實,所以不敢說服自己去接受他,從來沒對他有好臉色過,現(xiàn)在好了,他終于知難而退了,真好。 王婳回到靶場,拿起箭給眾人做示范,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拉弓搭箭。 “咻…咻…咻…” 衛(wèi)兵跑去唱靶,語氣頓了一下。 “四環(huán)…沒中…沒…沒中…” 眾人都震驚了,這還是他們百發(fā)百中的教頭嗎?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么了? 王婳放下箭,恍了一下神:“好了,今天就到這吧,大家先下去休息。” 說完就往場邊走,解掉了護腕。 王綏走過來,拍拍她的肩。 “公子,行李還沒收拾呢?”旁邊的人見趙瑯直接往營外走,出言提醒。 “不要了。” 什么行李,他不過是找借口來見婳婳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