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仁者之心
楮穎看著已經十六歲的皇帝,已經褪去稚氣,知道帝王威嚴不容侵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她嘆了口氣,知道皇帝心意已決:“你舅舅這些年來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靖為了你,鞠躬盡瘁,你不該這般對他?!?/br> 楮穎這些年不是沒有私心的,她上位艱難,那時候幸虧自己這個弟弟爭氣,手握兵馬,得先帝重用,給她多少底氣,不然那些家世比她顯赫的宮妃不知道把她踩成什么樣,等先帝去了,傳位也不是名正言順,這些年要不是有弟弟擋著,光口水就能糊他們母子一臉。 司馬凌眼里閃過厲色:“就是因為他做得太好了,武安侯,朝堂股肱,愛民如子,文武安邦,好到已經超出一個臣子該做的,而這些,朕也能做到,只是缺少這樣一個機會而已,他攝政的時間已經太久了,現(xiàn)在是時候還政了。” 天子猜忌便是如此,楮銘太過鋒芒畢露,已經成為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一塊心病,如果任他發(fā)展下去,取代自己只是遲早。 楮穎也明白其中道理,她畢竟是嫁入皇家的人,這滔天的權勢如罌粟,又有誰能輕易放棄。 見太后已經動搖,司馬凌乘熱打鐵:“母后也不必太過擔憂,只有舅舅乖乖交出兵權,朕不會為難他的,會封他做一個顯赫的閑王,享有大靖最尊貴的爵位和食邑?!?/br> 楮穎猶豫了一下,“那你要說到做到,莫要傷他性命?!?/br> “母后放心吧,朕還是感念舅舅的輔佐之恩的…” 侯府里,曾渠走來走去,恨鐵不成鋼,“你真的就這樣坐以待斃嗎?這次江昌擺明了是借你和衛(wèi)家結親向皇帝慫恿,現(xiàn)在龍武衛(wèi)也沒了,你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br> 楮銘一身閑散的長衫,松松垮垮的披著,於菟就臥在他的衣擺上,淡定的坐在小幾前,旁邊的爐子上煮著茶,整個人韻在水汽里,朦朧的看得不真切,他手里端著茶,細細的品,真如隱逸山水的閑人。 “又有什么關系呢,陛下想親政,謀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哪怕沒有世家推波助瀾,也是遲早的?!?/br> “那你就不擔心嗎,皇帝忌憚你多年,又豈能全身而退,你這些年得罪的世家也不在少數(shù),只怕早已容你不得。” 他放下茶杯,抬頭看曾渠:“那依你之見,我是該擁兵自重割據(jù)一方,還是該現(xiàn)在就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曾渠坐下來,盯著他神色認真:“說真的,你為大靖兢兢業(yè)業(yè)這么多年,到頭來呢?竟落得個皇帝猜忌,群臣構陷的結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豈能這樣等死,我們經營多年,晉西軍,龍武衛(wèi),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戰(zhàn)場上一起摸爬滾打來的情誼,豈是那幾個酸腐想控制就控制,只要你一聲令下,他們就能只認人不認符!” “呵…”他無聲的笑了,看得曾渠發(fā)怵。 楮銘又抿了一口茶,淡淡開口,“你們可真是看得起我楮銘,只可惜,我這次怕是要辜負你們的厚望了,且不說陛下親政天經地義,就是我們經營多年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權勢,而是為了大靖安寧,百姓不再流離失所,若我現(xiàn)在擁兵反抗,不管是兩敗俱傷還是一方獨大,周圍的虎狼只怕立馬揮師南下,那這么多年的辛苦將毀于一旦,這是我不想看到的。” 曾渠無言望天,他已經對楮銘絕望了,皇帝眼里只盯著那三尺皇位,他如此忠義又有何用,怒他不爭,為他不值。 “罷了,你要愚忠我不攔你,只希望你別后悔,待你失了勢,墻倒眾人推的時候,還能這般泰然處之?!?/br> 他拂袖而去,楮銘依然坐著不動,輕輕的撫著熟睡的於菟,嘴角噙著笑。 他不妄求那些東西,平生所求,不過一人的溫情而已。 ‘相見時紅雨紛紛,別離后黃葉瀟瀟,自卿別后,甚念,乾靈秋晚,楓葉如畫,乞愿與卿同賞?!?/br> 云舒正陪著弟弟和衛(wèi)氏喝粥,卻見小廝遞了個花箋來,展開便見楮銘沒羞沒臊的情話,還用曖昧的卿卿如晤,這對她來說不是很危險嘛。 云述見是花哨的彩箋,這是坊間女郎寫給情郎常用的,便放下了碗:“可是哪家的女郎嗎?竟如此不懂規(guī)矩?!?/br> 云舒心虛的將信揉了:“不過玩笑而已,用飯吧。” 云述分明見她神色里一瞬的赧色,想來是有些貓膩的,云舒的私事卻不好追問。 下午云舒換了一輛普通的馬車,往乾元門去了,卻見清溪旁邊裴越早已等在一輛馬車旁,遠遠見了云家的車駕,他隔簾對里面說了什么,一只修長的手便挑開了竹簾,眉目俊朗,公子如玉,不是楮銘那廝又是誰? 他下得車來,親自扶著云舒,云舒不大自在的別開他。 “承蒙郡王賞臉,山道難行,還是換乘軍馬吧。” 云舒看他的車駕果然是軍馬,卻覺得邀她共乘一騎才是目的。 兩大風云人物聚首在這人來人往的清溪邊,不一會兒便引起了注意,云舒也不好推辭,便上了馬車,楮銘得逞的笑著。 百姓們可謂感慨良多,武安侯手握重權時郡王與他安內攘外,如今武安侯落魄了,郡王還是這般不離不棄,這是多難得的情誼啊… 楮銘進來先是很規(guī)矩的坐在她的旁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云舒端坐如山,卻抵不住他灼熱的目光,這樣溫柔的目光,落在人身上仿佛有重量般。 她嗔怒道:“你看夠了沒有?” “不夠,如何會夠呢。” 楮銘伸手過來握住她,把玩著她優(yōu)美的柔荑,“以前眼高于頂,目中無人,很是瞧不起你這般沒有氣概的貴戚,后來一起去徐州郡,朝夕相處,知你不是池中之物?!?/br> 想起那幾年的煎熬,楮銘苦笑,“你離京那幾年,朝中總是發(fā)生出人意料的事,后來才知,竟是你一手掌控,你歸來后,才是云家大放異彩,云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好謀略,處處給我驚喜,一步步算計了人心,讓人再無還手之力,甘愿淪陷?!?/br> 云舒抬眸看他,這廝是,在表白? 云舒抽回了手,小眼神那叫一個正氣凌然,“本王可沒有算計人心,是某人心術不正?!?/br> 他笑了起來,將云舒的手又放在唇上吻了吻。 “是啊,是我心術不正,在你是個男子時就迷戀,等真相大白了,又覺得以前的百般磨難,都不值一提了,上天待我當真不薄,讓這么特別的你來到我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