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相遇
似乎又回到了她七歲歲那年,窗外寒風(fēng)呼嘯,影影綽綽的樹枝里仿佛隱藏著魑魅魍魎,她孤獨的抱膝縮在乾靈寺冷清的榻上,無助和恐懼席卷而來,她想像女子那樣痛哭,可那樣會被無情的責(zé)罰,尊貴的身份沒有帶給她錦衣玉食,反而帶來了無盡的折磨。冰冷黑暗的書房,她跪在地上,全身都濕透了,又冷又疼,家法狠狠的打在身上,每一下都那么疼,云翦的話回響在耳邊:“你是云家的世子!這個身份你要用命守一輩子,不然整個云家都跟著你陪葬…” 突然又好像是在更久遠的時候,王氏領(lǐng)著她匆忙趕去庭華閣,竹榻上有個模糊的人影,聲音那么悲傷無力:“蓁兒…蓁兒…孩子…” 隨之而來的是響徹王府的哭聲,以及刺眼的喪儀。 “我錯了嗎?我沒錯!該死的是司馬家!他們所有人都該死!…” 父親母親的呼喚,弟弟猙獰的咆哮,朦朧如煙的王府,還有這些年的種種,困擾著她,拉扯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好累,好想逃離。 “不要…不…” 楮銘看著她眼角竟然滑落出淚滴來,沒入鬢邊,疼惜的拭去眼角的淚,俯身在她皸裂的唇上親了親。 是夢到不好的東西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云舒感覺有人在摸她的額頭,手掌粗礪,磕得她生疼,下意識的躲了躲,卻被強光照得眼睛疼,艱難的睜開了眼。 有個高大的身影逆光坐著,看不分明,又閉了閉眼,再睜開,終于看清楚了,堅毅俊朗的臉,劍眉星目,溫柔的雙眼皮,這個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云舒突然坐起來抱住他,她害怕自己還在剛剛的幻覺中,所有的一切,都會離她而去。 楮銘緊緊的環(huán)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發(fā)現(xiàn)她竟然在輕輕的抖動,看懷里的臉,已經(jīng)被淚水給模糊了,還沒有見她哭過呢,楮銘又心疼又自責(zé),細細的親她的額頭,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沒事了,沒事,都過去了…” 云舒突然想起什么,吸了吸鼻子:“伯容呢?伯容!你看到他了嗎?” 見楮銘面帶猶豫,云舒沒來由的心慌,直接掀開被子。 楮銘攔住準備下床的云舒,要怎么給她說,云家護衛(wèi)傷亡慘重,一路上都是廝殺的痕跡,大雪下了一夜,王綏,根本沒辦法拖著重傷逃出生天。 “王將軍…沒有找到,是巡查的衛(wèi)兵發(fā)現(xiàn)了你,我又讓人沿途去找了,只救回來幾個重傷的護衛(wèi),沒有發(fā)現(xiàn)王將軍。” 云舒赤腳站了起來,就要往外面沖,幾乎是哭著說出來:“不可能!怎么會找不到,我自己去找,我自己去…” 楮銘抱著失控的她,他知道王家對她意味著什么,只是從救回云舒,已經(jīng)過去快兩天了,外面鵝毛大雪,王綏又受了重傷,根本不可能生還的。 云舒嘶啞的聲音響起:“放開我!我自己去找,他沒有死,他不會死的…” 楮銘抱著她蹲到地上,云舒掐著他的手臂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他不會死的…放開我…放開我…嗚嗚…” 那么厲害的一個人,怎么這么容易就死了,不會的! 給她用了安神香,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楮銘把她抱到了榻上蓋好被子,把她凌亂的頭發(fā)細細的別好,才收拾衣服從帳篷里出來。 一個矮瘦的衛(wèi)兵過來:“侯爺,將軍請您過去?!?/br> 楮銘看了看帳篷,對旁邊的護衛(wèi)說:“好好守著這里?!辈糯蟛匠熊娙?。 中軍帳篷已經(jīng)有許多人再等,為首的人穿著一件內(nèi)絨鎧甲,他身材短小精悍,雙眼深陷,鼻梁高挺,一看便是好戰(zhàn)之人。 “武安侯帶回來了一個人?” 他昨日聽說衛(wèi)兵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受傷的人,武安侯親自策馬去接,還一路抱著進了軍營,整夜都親自守在身邊,什么人能讓一向冷淡的楮銘如此緊張? “一個故人而已,將軍不必介懷?!?/br> 他也沒有再追問,因為他知道,只要楮銘不說,自己根本探不出來。 “好了,想必你也聽說了,昨日平都云家藥莊被你們大靖的太傅圍攻,結(jié)果在藥莊里只找到了云王的弟弟,根本沒有看到云王,以你之見,這云王是到哪去了?” 楮銘來到案幾邊坐下,神色自若,“云王到哪兒去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皇帝想干什么,平都的眾世家想干什么?” “現(xiàn)在的大靖,世家之首是你們的丞相,這個人是貴族圈里的新秀,處事風(fēng)格還不清楚,你有把握嗎?” 楮銘笑了笑,來到沙盤前,聲音平靜:“大靖被權(quán)閥架空多年,皇帝手里沒有多少權(quán)力,現(xiàn)在的丞相趙瑯,是當年江貴妃的外孫,趙家與現(xiàn)在逃亡秦國的司馬昂有剪不斷的關(guān)系,既可以爭取,又可以抹黑,不足為懼。” 他點了點頭,笑著拍拍楮銘的肩:“有侯爺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那還請侯爺盡快處理靖西軍中的事?!?/br> 楮銘不動生色的避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神色淡淡,轉(zhuǎn)過身離開了,來去間不卑不亢,此等風(fēng)范無論在哪里都沒有變化。 一個部將來到旁邊:“將軍,這楮銘可是皇帝的國舅,信得過嗎?” 他看著大步離開的楮銘,瞇了瞇眼:“國舅又如何,他已經(jīng)走上了這條路,大靖還容得下他嗎?不過,你下去查一查,他昨天抱回來的那個人是什么來頭?!?/br> “是?!?/br> 自從藥莊的事發(fā)生后,皇帝責(zé)問云家云舒的去處,程伯和王撼岳都被控制在軍中,趙瑯對外宣稱云述也不知所蹤。 他看著云述院子里的暗衛(wèi)進進出出,這兩日云述都待在他的私宅里,控制著各方的勢力,而他要做的,就是穩(wěn)住皇帝,控制朝堂,這種時候,可容不得行差踏錯。 他承認和云述有些利益上的合作,可絕不是誰服從誰的問題,各取所需而已。 楮銘又來到云舒的榻邊,她還在沉睡著,蒼白的小臉幾乎吹彈可破,碰一下都怕她疼,盯著看了一會兒,不自覺的握著她修長的手貼著自己的臉,他從得到云舒離京的消息就一直擔心著,沒想到她真的會到武安郡,還跑到廬江來找他,以前以為,自己對云舒不過一廂情愿,死纏爛打才讓她有所松動,卻還是卑微的渴求著,她有一日能喜歡上自己,哪怕沒有自己喜歡她那么多,能對他有一點上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