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傷害
當(dāng)陽光自東邊升起,我和紗早早的到了雪祭會場,在中央位置特意空出的小廣場上與美嘉三人集合。 “總而言之,比賽在下午,上午的時間我們還是繼續(xù)練習(xí),這一次一定要雕出一座完全成型的作品?!?/br> 美嘉信誓旦旦地捏著拳頭,頭上戴著的粉色的兔耳帽晃來晃去,一對尖尖的、軟軟的絨毛耳朵一會在前面,一會跑到后面。真村盯著她的帽子,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最后還是理奈替他提出了疑問“這帽子是怎么回事???” “你說這個啊?” 美嘉伸手抓了抓兔耳,“嘿嘿”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決勝帽哦,前天在帽子的店里挑選的,紗也挑了一頂,不過是貓耳的?!?/br> 這么說著,她直直地盯著紗看起來,視線在紗頭上的黑色小圓帽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臉頰鼓了起來“??!紗,不是說好了今天要戴嗎?帽子……帽子呢?” 紗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過頭去,踮起腳尖踢了踢一塊不知道什么時候遺落在腳下的碎冰塊,眼眸悄悄地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忘……忘記了?!?/br> “絕對……絕對不是忘記了吧?” 雖然是疑問的句式,但語氣卻混雜著陳述與祈使的意味,美嘉惡狠狠地盯著她看,同時又帶著哀求的表情——她快哭出來了。 我看了看美嘉,又看了看紗,想起她早上的時候似乎偷偷往身上那件白色的大衣兜里揣了一樣什么東西,被我發(fā)現(xiàn)時還紅了臉。當(dāng)時我還有些疑惑,不過聽了美嘉的話,很容易就猜出了那是什么東西。 不過我也沒有揭穿的打算,既然紗偶爾想作弄一下美嘉,那就讓她高興一下好了。 “丟掉了?!?/br> 紗壞心眼的換了說法,她一邊將手伸進(jìn)大衣的衣兜里,一邊朝這邊我看了過來,并且向我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暗示還是其它含義。 “怎么這樣,那今天不就只有我一個人戴這種帽子嗎!” 美嘉的克星——紗,輕易的用拙劣的謊言擊潰了她,可喜可賀,可喜可賀。不過雖然美嘉用雙手捂著臉,做出一副崩潰的模樣,可是從她悄然接近紗的動作來看,情勢顯然沒有那么簡單。 我將這一幕收入眼中,于是也朝著紗眨了眨眼睛,算是提醒。不過由于美嘉動作太快,接到提示的紗還沒能做出反應(yīng),她就餓虎撲羊似的撲了過來,一手抓住紗頭上的黑色小圓帽,一手摘下自己的兔耳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兔耳帽扣在紗的腦袋上,又將屬于紗的小圓帽戴在自己頭上。 做完這一切,她小跳著往后退了幾步,雙手叉腰地打量著紗,一邊滿意的“嗯嗯”地點(diǎn)著頭,一邊發(fā)出得意的笑聲“紗,這樣子看起來真不錯哦?!?/br> “啊……帽子?!?/br> 紗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她伸著雙手摸了摸頭上毛絨絨的兔耳帽,臉頰變得紅紅的。這一副呆呆的樣子驚人的可愛,看得美嘉張大了嘴巴,瞪直了眼睛“紗,請務(wù)必做我的妻子。” 誰也沒把她的話當(dāng)真,我上前拍了拍手叫停“好了,別鬧了。美嘉,把帽子還給紗?!?/br> “才不要啊,就我一個人戴那樣的帽子,太羞恥了?!?/br> 美嘉破浪鼓般地?fù)u著頭,怎么也不愿意交還帽子。 “可是挑選這帽子的不是你自己嗎?”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當(dāng)時是紗提議要選的,說是兩個人一起戴。要不是這樣,我才不會戴這樣的帽子啊。” “那要怎么辦?” 我聳了聳肩,朝紗投去一個“該差不多了”的眼神,然后就打算繼續(xù)旁觀,但卻被紗拉住了衣袖。她沒有說話,只是稍微仰起頭看著我,頭上一對柔軟的棉絨兔耳上半段耷拉地垂落在發(fā)際兩邊,讓人有種伸手去抓一抓、捏一捏的沖動。 “這個帽子,其實紗戴著挺好看的。” 我由衷地贊美了一句,紗的臉頰又紅了一些。她放開拉著我袖子的手,另一只手從兜里掏出一團(tuán)被捏得皺巴巴的白色毛團(tuán)。展開一看,果然是一頂帶著與拉夫雙耳形狀相似的貓耳的帽子,雙耳的部位是與白色帽體相異的黑色,又短又翹,看著就像一對真的貓耳朵一樣。 “?。〖?,真是壞心眼,你這不是帶來了嗎?” 沒有理會一旁美嘉的抱怨,紗扯下頭上的兔耳帽,整理了一下色澤鮮艷的紅發(fā),才認(rèn)真的將貓耳帽戴上,然后一臉期待的盯著我看。 “這個也很好看,和拉夫的耳朵差不多?!?/br> 我順口贊美了一句,倒也不是謊話,紗粉雕玉琢般的臉頰帶著紅暈,白色的帽子將紅發(fā)襯托得色彩愈發(fā)鮮明,簡直像是一個等身大小的洋娃娃一樣。單從可愛的角度來說,大概已經(jīng)是完美了。 “恩,謝謝?!?/br> 紗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到美嘉面前將兔耳帽遞給她,卻被她撲上來抱住,臉頰對著臉頰蹭來蹭去“紗,好可愛,好想帶回家。” 打鬧了一陣,兩個女孩總算分開了,兩人的臉都變得紅撲撲的,由于戴著奇特的帽子的緣故,讓不少過路的人們都停下腳步。 “說起來,就只有我和紗戴了這樣的帽子,你們不覺得很突兀嗎?” 頭戴著兔耳帽的美嘉不懷好意的朝著我們?nèi)齻€旁觀者看來看去,最后“嘿嘿”的笑了起來。 …… “玩得開心?!?/br> 在店主人的吆喝聲中從門上刻著“冠屋”的冰屋里走出來,我、理奈以及真村的頭上都多了一頂奇怪的帽子,分別是眼鏡青蛙帽、狗耳帽、蝶翼帽。 戴著這樣的帽子一走出門,站在門口的美嘉就捧腹大笑起來。我摸了摸頭上奇怪的、戴著黑框眼鏡的黃色青蛙帽,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己似乎少了點(diǎn)什么東西。是錯覺么? 解決完決勝帽子的問題,我們正打算到東邊河畔繼續(xù)展開練習(xí),誰知道還沒走出市集區(qū),就在一家食物的門口遇到了兩個人——武田隆以及竹內(nèi),他們兩個都沒有穿那身教育委員會的制服外套,而是各自穿著便服。不過夸張的是竹內(nèi)的手里還抓著幾根冒著熱氣的烤腸,囫圇的往嘴里塞去。 先不提白天就吃那么油膩的東西會不會反胃,他那樣子簡直就像幾天沒吃過飯一樣。這人是多久沒吃飯了? 由于已經(jīng)是迎面碰上的程度了,也不好裝作視若不見,我率先抬起手來朝他們揮了揮“爺爺,還有叔叔,你們好?!?/br> “這不是折么,真巧啊?!?/br> 竹內(nèi)“嗚嗚”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朝我們看了好幾下,視線特別集中在頭頂上。他從那張黑眼圈深重的臉上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你們的帽子是在‘冠屋’那里選的嗎?” “是哦,都是些奇怪的帽子,不過挺有趣的?!?/br> 那家名叫“冠屋”的店里有著各式各樣的稀奇帽子,有做成各種動物腦袋樣子的帽子、也有可以將臉一起覆蓋的頭套帽子、甚至還有水晶制造的帽子——不過那是觀賞用的。 “真好啊,以前每當(dāng)‘冠屋’有開張,我都要去選一頂,不過最近兩年都忘記有這回事了。哎呀,大人還真是辛苦呢?!?/br> 竹內(nèi)絮絮叨叨的抱怨著,旁邊的武田隆笑瞇瞇地朝我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走到一旁的一家小吃店里與正在做準(zhǔn)備的店主人說起話來。 “辛苦了?!?/br> 我應(yīng)付式的點(diǎn)著頭,心想著這家伙如果在千年前,一定會是個專職的薪水小偷,整天對工作應(yīng)付了事。 “誒……原來大人也是挺辛苦的啊。大叔你剛才都快餓死了吧?而且眼圈那么黑,簡直像是要死掉了一樣。” 美嘉聽得頗為同情,但說出來的話格外打擊人。這么一說,竹內(nèi)的臉上就透露出尷尬來,他咳嗽了一聲“這是因為昨天晚上發(fā)生了點(diǎn)事情,大半夜的不得不爬起來工作。你們想想,如果你們晚上睡著的時候把你們喊醒,再叫你們和我一樣工作,那你們會不會和我一樣?” “不會哦,因為我們不是倫理委員會成員?!?/br> 這是真村的回答,讓竹內(nèi)一臉不悅。 “這么說來也是,大叔辛苦了?!?/br> 這是美嘉的,讓竹內(nèi)一臉舒心。 “辛苦了?!?/br> 紗小幅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竹內(nèi)一臉驚恐——特別是當(dāng)他注意到紗那一頭紅發(fā)時,渾身幾乎顫抖了起來。他以前在全人班似乎是真村母親的后輩吧?或許是認(rèn)識六識小姐?難道說六識小姐以前對他做過些什么嗎? “大叔是勤奮少年嗎?” 理奈理了理頭發(fā),露出溫柔的微笑。竹內(nèi)的臉色多云轉(zhuǎn)晴,像太陽一樣明亮了起來。 “可以偷懶,反正大叔能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大概不多吧?!?/br> 這是我的回答,雖然不是想打擊他,不過話剛說完,他就露出了一臉無生趣的表情,腦袋耷拉了下來。我不得不轉(zhuǎn)移話題“說起來,大叔你說昨晚發(fā)生了事情,具體是什么事呢?” “這個……” 竹內(nèi)露出為難的表情,擺了擺手“這個是工作上的事,不可以對小孩子說的。” “和化鼠有關(guān)嗎?” 我從另一個角度進(jìn)攻。他張了張嘴,卻又條件反射似的朝四周看了看,等確定了武田隆的確不在旁邊時,他才搖了搖頭“說沒關(guān)系的話,其實是有點(diǎn)關(guān)系的。恩……怎么說呢,大概就是用來看守家門的狗突然發(fā)瘋一樣的大吼大叫,然后又突然的死掉了一樣的情況——好了,再多的不能說了。你這個小鬼,好奇心還真重。” 他笑著站起身來,伸出手朝著我的腦袋摸來,卻還是被我后退了一步給避開了。于是他訕笑著縮回手,露出安慰的表情“不過你們不用擔(dān)心,這件事和真村小弟沒關(guān)系?!?/br> 又閑扯了幾句,在竹內(nèi)知道我們今天要參加冰雕比賽后,為我們加油鼓氣了一番,然后被談話結(jié)束的武田隆給喊走了。與他分開后,我們繼續(xù)朝著東邊河畔走去。 一路上,我不斷的思考著竹內(nèi)透露的話的含義,他說的話對于不知情者來說非常含糊,但對我來說卻相當(dāng)于直接披露了實情。首先,他所說的看守家門的狗應(yīng)該是指那兩只貓騙了——而整件事情應(yīng)該是指兩頭貓騙在我離開后突然發(fā)瘋了,然后又死掉了。 和我有關(guān)嗎? 我仔細(xì)的思考著昨夜的情況,從竹內(nèi)的表情和語氣來看,那兩頭化鼠大概是沒事的,死的只是兩頭貓騙。而在昨夜,我是同時對化鼠和貓騙使用了信力,如果化鼠沒事,那么貓騙為什么會死掉呢?有什么是對化鼠沒做,卻只對貓騙做了的事情嗎? 思考了好一會,我忽然想到一點(diǎn)——為了讓兩只貓騙不能發(fā)出聲音,我曾幻想出兩只巨大的手掌攥住它們的腦袋,并且施加了強(qiáng)有力的窒息感。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已經(jīng)不是催眠了,而是稱得上是精神攻擊的程度。 難道是這一因為使得兩頭貓騙被嚇?biāo)绬幔?/br> 沒有確切的訊息,而且之前也沒做過這種對目標(biāo)施加精神傷害的行為,所以我一時之間也無法肯定這一結(jié)論。不過有一點(diǎn)可以確定,那就是信力絕非完全無害的,而是隨時會自爆的炸彈。 這一結(jié)論使得我心中隱隱發(fā)冷,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時,再次肯定了自己不到必要的時候絕不輕易使用信力的想法。 ……